2008-07-17 11:32:08◆鼎◇

陌品(蘋果)

  在加拿大的那幾天,我很不適應,一來是時差還未調整好,二來是加拿大正值冬天,冷的令人頭痛。我圍著女朋友在情人節送我的手織圍巾,靜靜的在老式火爐前取暖。這火爐就跟電影裡面常出現的差別不大,同樣都響著劈啪的燃材聲,以及默默抵抗寒冬的橘色溫暖。我,翻著報紙,尋找有關國際的版面,總會不自覺的瞄到有關台灣的訊息,畢竟,那可是妳在的地方呢......

  加拿大時間,下午三點,天已經快黑了,我準備著研究所的論文,打著一章又一章連我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內容,反正只要逢年過節別忘記送卡片跟禮物給教授,論文要過其實並不難。叮咚!一聲短促的門鈴聲在寧靜中響起,我疑惑著,究竟是誰來拜訪我?在這大冷天的,左右鄰居少說也有幾百公尺的距離。我披上了外套再稍微撥了撥頭髮,然後走向門。

  「午安阿。」開口的是一位銀髮但顯得有活力的老奶奶,令人訝異的是--她說中文。我連忙請他進來坐,外頭的天氣足以讓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家吃不消。她答謝之後走了進來,不過她的後頭還跟著一位小女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可能是要來加拿大讀高中的吧,因為她長的一副東方女孩的面孔。後來一陣聊完之後才曉得,這女孩生了病,必須要做長期的觀察與治療,所以才到加拿大讀高中,而他們找我的原因是因為想請我當家教老師,因為女孩的英文不強,而我也是華僑,所以比較好溝通。我二話不說的便答應了,畢竟到國外就是要互相照應,而且,那女孩是從台灣來的。

  等老奶奶走了之後,我跟女孩在火爐前聊著天,她可愛的詢問我ㄧ些事情,譬如說家裡為什麼沒有電視、來加拿大多久了,之類的問題,偶而也會裝大人的口氣,跟她聊天一點也不像再跟一個病人談話,我感到很愉快。後來她從小包包裡面,掏出一顆大大的紅蘋果然後遞給我,我本想婉拒她的好意的,她卻在我說出口之前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幫我削!」真是個欺人太盛的小鬼頭。

  我邊削著,邊跟她聊天,從課業聊到興趣,她竟然回答他的興趣是吃蘋果,我納悶了,怎麼會有人的興趣是吃蘋果,她卻罵我笨蛋,她說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沒聽過嗎?說著說著,我彷彿聽見她稍微哽咽的喉音,我知道話題不太對勁了,連忙想扯遠一點,她卻搶在我開口前,慢慢的說出她的病情,一邊說著、一邊眼框泛紅,她深怕自己有一天就必須告別這個世界了。

  我頓時感到有些心被掏空的感覺,我好無能為力,突然一切記憶回到五年前,那是我剛來加拿大讀大學不久,因為環境困難,我常常將滿腹的牢騷用文字拼湊成信,然後向我在台灣的女朋友訴苦,她一直再幫我加油打氣,偶而她也會提醒我要多注意身子,常常在信的最後,也寫上一句話『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那可愛的字跡,依舊清晰,因為她也是個愛吃蘋果的小女孩,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的身邊最不會缺的就是蘋果,我常抱怨她愛蘋果勝過愛我,她卻總是微笑不作聲,這讓我很生氣。

  但是,等到我到加拿大的第三年,我明白了那傻女孩熱衷於蘋果的原因,她其實一直都患病,只是默默的不說,每天都吃ㄧ顆蘋果,希望...希望...能好起來。傻瓜、大傻瓜,要是知道妳有病,我絕對不會來加拿大唸書,以至於見妳的最後一面是在黑色的喪禮上......還記得那天,飄著雨,季節是冬末,甚至還未農曆過年呢!我在送妳的鮮花上,寫了一張卡片妳收到了嗎?也許內容被淚水弄的糢糊了吧,不過最後一句話....妳看到了嗎?『我願送妳無數顆蘋果,只求妳別離開我。』

  我收拾起瀕臨崩潰的情緒,對著眼前的小女孩說,「妳放心,妳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蘋果是很神奇的,她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大哥哥的女朋友,也是因為蘋果才讓她的病好起來的喔!」她破涕為笑「少騙人了!」;「真的拉!」我們就這樣繼續在橘色的屋子裡聊著彼此的傻事,直到她該回家的晚餐時間。

  『一天一蘋果,是我惦記著妳的方式,妳依舊活著,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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