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07 17:37:41Vice

《自殺俱樂部》,《紀子.出租中》

「自殺俱樂部」一詞,總是飽含太多的神秘要素在裡頭,隱隱散發、誘人去一探究竟。在大年初一前的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一個合適觀看這部電影的時間,卻在影片中途無意間發現,這部電影就這樣把我房間內本來就稀薄幾近無幾的年節氣氛,用一幕幕耐人尋味的虐殺、自殘與死亡,完整地打入了一股新年新氣象的新鮮空氣。


《自殺俱樂部》(2002,又名自殺循環),導演:園子溫,還有另一部《紀子.出租中》(2007,又名紀子的飯桌)算是關連作品,至於他的新片《美髮屍》目前則不甚了解。


關於自殺議題,在當代可以說是越見頻繁;姑且不論其他國家的情形,就日本國內來說的話,根據某位醫生所發表的文章,一九九八年以後連續三年的自殺人數超過了三萬人,針對這被稱為「戰後自殺人數激增第三期「的現象,他寫道:

「一九五八年為自殺潮尖峰的第一期,這時正式重新簽訂美日安保條約的時期,在這個社會劇變的時代,自殺中未滿三十歲的年輕人佔全體的半數。第二期是一九八三年到一九八六年泡沫經濟即將崩壞的時期,這個時期自殺人數的激增主要也是集中在年輕世代。始於一九九八年的第三期,每一世代的人數都有增加,但以五十歲到五十五歲的世代為主。」(《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p.51-2)

如果把這種分期法視作可信的-因為我對於這類日本史跟社會學研究並不那麼清楚,那麼《自殺俱樂部》是否暗示,或者表現的可以說是第三期的演進,甚至是第四期的出現嗎?


如果日本這系列自殺潮的發生,是對於一種社會動盪、劇變後的焦慮所產生的反應,而這些反應都是有跡可尋的,對於它所指涉的對象,不論是尊嚴、經濟體系或是政府等;可是到了《自殺》一片,我們卻難以簡單的發現這些自殺行動所想要具體反應的什麼?儘管大多數人用對「日本社會病態」的反應與對抗一詞企圖涵蓋所有這些自殺行動,包括《自殺》電影背後的真正意涵,但這樣草率而籠統的處理,雖然能夠有效地保護我們那岌岌可危的烏托邦不致崩解、能夠刻意地忽視所有這些問題「在場的沈默」,但隨之而來的代價,就是如樂生療養院議題一般,真正的問題永遠處於邊緣,永遠在一個虛構的邊緣上徘徊。


簡單的說,對於真正的自殺者而言,他們需要去問的並非只是

「我真的想死嗎?」而是

「我真的不想死嗎?」

「你是真的不想死嗎?
 如果是的話,
 理由是什麼?」

這種提問是為了真正地呈顯自出殺的問題「為什麼我不自殺呢?」,它需要一種自否定且悲觀的話語去轉換出自殺者真正肯定且需要的東西-儘管是死亡。


園子溫對於《自殺》的操作,雖然大膽的展現了活生生的「自殺的面貌」,但是這種幾近恫赫性質的影像-關於痛楚、關於死亡、關於「慘狀」-自然有一種類似當頭棒喝的效果,只可惜這棒打的角度不夠準確,力道也欠缺收放,不免讓人產生類似關於「荒謬」、「精神分裂(或變態)」(我認為最經典的是切羅蔔的媽媽)的想法;另一方面,問題意識的話語本來就使用的很精簡,加上影像展現的力道過於強勁,觀看者容易被淹沒在情緒中模糊了那費力且執著的提醒:

「你能斷絕和你自己的關係嗎?」

在這種失了balance的環繞立體音響之中,重低音砰疵砰疵的把虛弱呢喃的人聲部,更無情的沖散,彷彿成了一種來自彼岸的無意義吶喊。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紀子.出租中》一片則運用許多話語,大大地黏和在簡單的影像之中-特別是許多關於內心獨白時的蒙太奇切換,《紀子》回到了在《自殺》中僅是一筆帶過、更具體、更真實的家庭關係中,去回應那個問題:「你能斷絕和你自己的關係嗎?」雖然紀子一家人,只有媽媽成為自殺者,但是在同一種問題的圍繞下,其實每一個人的行動,都與自殺無異……


自殺,不過是對於這一問題的其中一種反應,自殺者認為這是他們必須的行動,而這一切都是一種「行動急於思考」的危急關頭,所以紀子、優香、自殺者,他們都在放棄了思考後,才能真正開始行動。或許也可以這麼說,對於片中真正的思考者而言,他們都只是一步棋子,只是在最後,其實誰才是真正在思考,又或者思考者與行動者的界線如何劃分,其實早已失去判準。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對於紀子和優香而言,他們只是選擇另一套語言去說話,他們早就對原先的語言失去了信心,於是他們的痛苦,便是在這種不同的語言間切換、表達中的挫折與不滿,只是這些語言承載了太多不屬於語言自身意義的情感話語在裡頭。去說出這種情感話語的方法,對他們而言,就是「自殺者的行動」。在知道自己說什麼之前,只能不停地、不停地說……


如果我們的確需要一種新的語言,去瞭解自殺者,而不是在用這些陳腐無生氣的話語-社會病態、功利主義、競爭等-去自以為是的進行勸說,也不是以如同〈反自殺俱樂部〉一書的「阻止」行動,我想可能可以從一種溫柔開始:

小仄雙眼緊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麼說著。
「老師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過了片刻我問他:「妳啊,是想死嗎?」
「我不知道。」他回答。
「如果妳想死的話,在這房間裡死沒關係,沒有人會妨礙妳。如果妳覺得一個人死很寂寞也要說出來,我會幫妳想辦法。」
小仄沒回答,只是微妙地偏著纖瘦的臉,淚水從緊閉的雙眼流了出來。
「我不知道要找誰,我想要打電話,卻不知道要打給誰。」
我握住她的手-骨感而冰冷的手。
小仄靜靜地哭泣,哭了很久很久。
我拿毛巾幫他拭淚,他突然反問我:「老師,您也想死嗎?」
「嗯,不知道。」
「說的也是。」
小小的臉頰終於笑了,她就這樣如死亡般陷入了睡眠。

                 ──《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p48-49

《自殺俱樂部》需要被詮釋的,不是他劇情的合理性,而是《自殺俱樂部》是在什麼樣的基礎上存在?以什麼樣的方式表現自身?它蘊含了多大的能量?它是什麼東西的縮影或放大嗎?所以園子溫才會企圖以《紀子》一片將這些環節補齊,儘管仍是留下其他可以說是更根本、更個體性的問題需要被討論。就我的感覺來說,似乎很多這一代的自殺者,他們的死亡無法通過「死亡」,而只是以「死亡」的形式展現出來。他們也無法成為死者-特別是喬艾思底下的死者-因為缺乏了死者走向死亡的歷史能量,只留下痛苦本質更為純粹的創傷。《自殺》中自殺者的行動,留下許多難解的謎-究竟在這之後,還需要自殺嗎?所以我們需要更多關於自殺者的思考-包括我們自己。

日本藤素 2020-01-05 07:09:10

感謝分享!

http://www.yyj.tw/

Amanda 2008-09-13 19:49:52

我喜歡你末段的結論,深得我心。

多年前看過<自殺俱樂部>,因為血腥場面過多,也加上當時尚年輕,對自殺相關議題,不是特有興趣。

這幾天看了<紀子 出租中>,台灣把電影名稱翻譯的真好-出租。商品是客人所需要的情感。

翻翻網路評價,多數人站貶,我看完後倒是深有感觸,人太可悲,連最基本的情感,都需要花費金錢租用,跟<自殺俱樂部>不同的,<紀子 出租中>是淺色淡味的湯藥,氣味不同,但是一灌就直搗心肺,值得玩味的橋段比<自殺俱樂部>更多。

自殺,只是一種或無奈或歡喜的自我宣洩方式,但不管心態為何,多數是建立在逃避。

園子的兩部大作,劇情上多少缺了某些邏輯,有句話你說的真好,我刪節三字後借用了:

「需要被詮釋的,不是他劇情的合理性,而是《自殺》是在什麼樣的基礎上存在?」

楓葉中的舞步 2008-04-04 00:01:10

這一部我有點看不太懂
我模糊了自己的觀點
有點不曉得要如何看這部的角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