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23 13:50:48于魚

貳叁。

 一年前的那通電話、聲線低沉而清晰,我若是回想起、就會再重複一次、再重複一次、再重複一次、再重複一次。
 那時、電話響起,我正與兩三友人坐在屋頂相聚。擺著幾張椅子、有高有低的,還有令人難忘的燭火、四五盞燭火燃著,其實當時正下著小雨、但我們興致高著、而燭火亦是。我與兩三友人的輪廓、都映的紅潤而溫暖。
 電話響起時、我們正談話著,有人正在說話而我們都在看著他聽。我邊聽、邊望向手中亮起的名字,慢慢的我聽不見友人的說話與其他的笑聲。雨是飄著、不遠處的大樓依舊閃著他自己的顏色。
 今天已將結束,時間不停流逝。我想、你將說些什麼,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將告訴我什麼。
 我起身、帶起一陣風、讓友人的身影顯得曖昧不明。我慢慢踱步離開燭火,手上的名字不停閃爍著、好像傳染病、一種關於停止的病、隨風散布。曖昧的人影在水泥牆上、決定了自己的姿態神情、就這樣佇立、如同浮雕或壁畫、靜止不動了。友人說的話一個個凝成了字,掉下來、落在他們之間,我是白色、你是黑色、他是黃色、第三者是紅色、來者是綠色、他者、是藍色。他們的笑容燦爛在臉上、像放在美術館裡的收藏、過了幾百年、都不會變質。不遠處的大樓悄悄向東北東傾斜了一點五四度角,他是這麼高聳、前一秒的風讓他微微擺盪成這個姿態,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知曉。我握著你的名字、名字上一兩滴水珠、讓你的名字失去了焦距。我才知覺,只有雨依然飄著、一些落在燭火上、從燭炎上滾落。
 我面對著樓牆、粉白的水泥已浸濕在雨中,燭火將我的身影投射在夜裡泛黑的牆上,好像我也能這樣、可以染上這種病、可以永遠不要變質。
 你的名字依舊閃爍著、每一個脈動都這麼清楚、從螢幕上散射、穿越潮濕的空氣、有一些渙散在夜晚空氣中或友人的頭髮裡、其他是這麼清楚的向我而來、像即將停止的心跳漸漸趨緩、一個個重擊在我的視網膜、經過神經延腦等等、走到我的思緒裡、然後停止、不願離去、把我填滿。
 但是我聽見了鈴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慢慢靠近我、成了解藥。我緩緩將話筒拿到眼前、背後傳來的是友人開朗的笑聲,燭火碰到雨水、發出些微的嗤嗤聲,附近的鐵皮屋頂、回應天空滴滴答答的低語。
 「喂!你再不接電話,就要掛斷了!」
 我回過神來、回頭對友人笑笑。
 「喂。」
 「你怎麼會打給我。」你的聲線低沉而清晰、我若是回想、就會再聽見,雨水落在話筒上、呾呾的響著。
 你說了一些話、又說了些。如果、可以描繪語言、如果可以,我定能夠描繪出那清晰且低沉的線條、連你、都無法取代。
 「真希望、能把他錄下來。」
 「來不及了、我只說一次。」
 我確實看見時間不停的走著、經過我、然後消逝。今天就要過去、在這最後一刻之前。
 「謝謝你。」
 「謝謝。」
 我握著話筒、回頭、看著兩三友人或高或低坐著,四五燭火閃耀、他們的笑容掛著、好像美術館的收藏、過了幾百年、也不會變質。牆上的人影是成了一種裝飾、佇立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大樓的顏色依舊鮮明、連四周的屋頂、都泛著一點色澤。
 我伸手將那幅景象取下、疊好、插入手中的書冊,連同雨水的氣味、曖昧的人影、大樓的顏色、以及附近鐵皮屋頂的答案、一齊放進去收好。
 除了你那時候、低沉且清晰的話。
 除了我那時候、停佇不前的時間。
 你說:「生日快樂。」
 我還握著話筒、現在時間:「十二時、零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