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01 20:30:11阿標

豬肝湯

她從來就不喜歡豬肝湯,因為豬肝那種咬起來棉棉細細的感覺會讓她覺得噁心,又再加上她小時候體質不好,母親總是會逼著她吃完一碗的豬肝。

所以很自然的造就了她對豬肝湯潛意識的排斥,而且是非常徹底的。

一直到了上國中那年,母親因為一場大病去逝,而隨著母親的離去,她跟豬肝湯的緣份也漸漸的變淡。雖然再也沒有人逼她吃那種噁心的豬肝,但在同時,她並沒有發覺離去的並不單單只是豬肝湯而已…

在失去至親嚴管的隔年,她就像是一隻脫疆的野馬一樣,開始變得叛逆,也在同年認識了她的第一個男人-大熊。大熊人如其名般的高大,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又沒什麼大腦的粗人,她卻偏偏因此為他著迷,因為她認為只有這類型的男人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之所以會說大熊沒有大腦,當然並不是單純的以貌取人,而是因為大熊的風評一向不怎麼好。當然這些風評對已經被迷得暈頭轉向的她來說,早就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他們倆人的關係沒有人知道到底維繫了多久,因為高一的寒假,她突然休學,也突然消失在我們這些老同學的面前,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也沒有人有她的任何消息。一直到大學畢業後,我跟她在基隆夜市路口巧遇,也才知道她那幾年過得並不好。

原來高一那年的寒假,她懷了大熊的孩子。當時大熊怕將事情搞大,所以就帶著她到一個朋友介紹的密醫那裡去拿掉孩子,一到密醫那裡之後,大熊馬上就丟下她一個人走掉了。

從密醫那裡回到住處之後,她正想追問大熊為什麼這麼狠心丟下她一個人時,才發現大熊留在桌上用塑膠帶裹著的湯。

摸著已經變溫冷的湯,光是聞味道她就知道是她從前最討厭的豬肝湯,她噙著淚喝完湯之後,才知道這是為大熊打掉孩子唯一得到的報酬,因為那一天之後,大熊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雖然沒有人逼著我喝掉那一碗湯、雖然那碗湯比我之前喝的豬肝湯都還要難以下嚥,但是,那讓我想起了媽媽煮的豬肝湯…」她哽咽的說著。

從此之後,她開始打從心底的對豬肝湯產生一種恐懼。

後來,她為了生活,沒有一技之長在身的她選擇了在聲色場所工作,繼而認識了她所謂溫柔又體貼的Peter。她說那時有很多同事也一樣對Peter沒什麼好感,但是當時的她就跟當年認識大熊時的她一樣,根本就失去了正常判斷的能力。

結果就如同同事對她所說的,那個Peter根本就是一個爛人,把她的肚子搞大之後就不見了。有幾個同事,因為同情她的遭遇而籌了一些錢讓她拿掉Peter那壞胚的種。

從醫生那裡出來後,她經過診所旁的小攤,聞到小攤上豬肝湯的味道,使她停下腳步。那時她清楚的發覺,儘管她是如此的痛恨那個味道,但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只有這麼一點點的味道能給她一些她曾經熟悉且溫暖感覺。

她說,一直到去年,她再次遇到大熊。
我光是聽她的口氣我就能大概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了。

「妳的條件這麼好,其實不需要這麼…」當我聽到她說她甚至還是第三者的同時,我簡直傻掉了。我真的不忍心看一個這麼單純的女孩子一再的被傷害。但是看著她滿臉幸福的笑,我只能試著婉轉的勸她。

「我不委屈的,妳放心,大熊對我很好的。」那天,她在離去之前還天真的對我這麼笑著說。

希望她的天真,能真的為她帶來祝福。但是,天真往往會讓一個人重覆的走轉在崎嶇的路上。

所以,當我幾天前再次遇見她時,看著她寂垂的背影,以及她手上提著用透明塑膠帶裝的豬肝湯,我只是悄悄的轉過身離去。雖然我心裡充滿了對她的祝福,但是我就是提不起任何勇氣叫住那個天真又傻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