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從前~*
早上個月,
我的二伯父被診斷出有癌症,
幸運的是這是第一期早期階段,
最近在做化療醫治。
這兩個星期,
爸一直說胃的位置不舒服,
Shelby和我們一直看的醫生都說應該只是肌肉的問題。
不過他這兩天一直說胃脹脹的,
我們都著他找天快點去醫院做個檢查看看。
星期六的時候第一次去媽咪家祖先那邊拜山,
期間哥不諱言的提及有機會也要問爸他想要在哪裏。
聽到的時候雖然心裏不舒服,
但這似乎也是不能避免的一個問題,
寧願早點知道,比萬一中的萬一的措手不及要好。
今天晚上提起爸的不舒服,
爸安撫我說:"不用擔心,我會去看醫生的。
不過也沒什麼的,我小時候已經死過一次了啊。"
他開始講起鮮有提及的從前,
或是有時他隨口說兩句,我們都沒在意聽。
爸說大概一歲多的時候,
我的阿嫲他的阿媽不知道是因為太生氣,
還是已經是第四個兒子卻沒一個女兒,
把他塞進一個甕(是罈子嗎?)裏蓋上蓋子,
沒有氧氣吸的他差點就一命嗚呼,
最後幸得他的阿嫲我的太嫲和隔壁的表叔把他救出來了。
他說這是他阿嫲告訴他的。
爸問:我沒有告訴過你嗎?
我說好像有一次。
可是我聽最多和記得最清楚的,
還是他說過他被我阿爺他阿爸用一根茅枝擲向他,
還真差點把他刺中。
緣由呢,他說到現在還生氣呢,
說是那時候跟三伯父兩個男生在玩,
摘什麼"葡萄"果,他音是這樣發,
但我不曉得那是蟠桃還是葡萄還是什麼,
我不去查究和糾正他那些白沙灣鄉音了。
(還記得以前樹上的桃,聽來聽去都是樹上的"頭")
他說那些果是什麼...空心的,裏面有顆核,
吃就是吃那層連少少肉的皮。
那是他用那種果擲到三伯父,
三伯父好像很怕痛的不停搓搓被擲中的地方,
"那些果擲人哪會痛?他'錫身'又怕死",阿爸說。
他阿爸看到最疼愛的兒子被擲痛了,
所以就拿起茅枝"標"射我阿爸了。
這是我聽他說最多遍的。
然後,我帶些不願意卻又不諱言的直截問了爸:
"爸,你說白沙灣好還是澳門好?"
爸問說:住嗎?白沙灣好。(停頓)啊!你說"瓜老襯"(死的俗話)的時候?
繼續了他的少年、青年時的話匣。
"嗱,我很開明的。如果我去了,就把我燒了,
然後把灰啊,撒在"逗留未"-聽不懂,
爸寫出來:到‧流‧尾 - 就好了。"
看著他一筆一筆把這三個字寫出來時又會出現"等號眼"加"引號汗"。
"小時候啊,我七歲讀書,讀了兩年,沒錢了。
老師來叫阿爸交學費,說我讀得到書。阿爸說,沒錢,不讀了。"
這我也聽過爸說。
"然後9歲半就開始割牛草。割到我啊,好辛苦啊。
要不要看我之前那張X光圖?"
爸好幾年前腰骨痛,
照出來是腰椎一段有一截突了出來,
說是因為多年積勞而成的。
他問我要不要看的就是那時候X光圖。
哪裏是到流尾?
到流尾也是在白沙灣鄉下的,
爸說問一下大伯和二伯他們都會知道,
在祖屋附近不遠,
也說下次回鄉帶我去看看。
至於為什麼是到流尾,
爸說因為他年青時在那裏住過幾年,
還很自豪的說自己22歲的那些時候,
他在那裏是管水利的。
從前的那裏有很多田,
到處很多家很多戶養了很多雞、鴨、鵝。
他在那邊呢,就是要看管自家的禽畜不讓人家偷。
而說的水利呢,
他一直在盤點,口唸唸,然後自己也嘩然的說:
"我那時候好厲害啊,原來我管200畝差不多300畝的水利欵!"
他說,那時候要靠他控制田裏的水,
好讓稻米能生長又不至於浸死。
爸說,
年青時,就是在那裏"踎尞蹲" - 又一個我聽不懂的術語。
還和現在家樓上的倫伯,和他的死黨新姑父一起在那邊住過。
爸的故事,
我今天只聽了這麼一點。
他不像我,
他不是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和過去一直咇哩吧啦告訴別人的人;
應該男人都是這樣的吧。
上面的那些,
我是一聽他講完寫筆記記下來的,
不然不會記得到那麼多白沙灣術語。
至於記下的原因很簡單的,
只是不希望善忘的自己,
過一些日子真的全忘了,
而沒有記錄/憶可尋。
我希望能在這個屬於我的空間裏,
也放下爸媽的記憶。
有時候會天馬行空或杞人憂天的想,
我會否哪天得重病?
會否因為什麼意外而失去記憶?
老人痴呆會不會來的比少洋早?
如果是的話,
這裏就是我尋找記憶的地方了。
腦袋的空間真的很有限,
所以,選擇了文字佔據網絡記憶體,代替佔據記憶細胞。
週末拜山時候跟祖先說的最大的心願:
每一位家人,都能活得健健康康。
阿爸長大的地方
阿母長大的地方
(哥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