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27 23:28:39Kouji

又三則想法來自於讀井上 靖《孔子》之時

則一:孔子離陳往蔡,在即將進入蔡國的陳國邊境上,一行人「如此這般餓著肚腹,拖著蹣跚的步子踽踽前行,身旁不時走過陳國兵旅,……其中甚至有以車輛滿載傷殘的行伍。出陳都也不知第八天還是第九天,不折不扣成了遊魂的一夥人,掙扎著撐到某一村落,再也動彈不得。」

 

夕陽西下時分,孔子於桐樹下撫琴彈奏,在這落魄流離的時候,子路拖著疲憊踉蹌的腳步走向夫子,質問道:「君子也有窘困的時候麼?」

 

「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孔子擱下琴,以如此強有力的鏗鏘之聲回答。


君子固然會處到困窘的境地,但「小人一落入窘況,就會動搖心志,無能約束自己;君子卻是再怎麼窘困,也不致動搖自己的心志」。


君子乎?小人乎?每個人都難免有遭遇到困窘的時候,當其時,也許會懷疑,也許會變節,但能否堅持原初的「心志」走下去,這就是君子與小人的差別吧!


我處困窘久矣,雖稱不上君子,但也一直不改其志、也一直不合時宜,從某個角度看,固是一以貫之,從另一角度言,則也是馬齒徒增、未見進步。也僅能以夫子這句話自我解嘲,「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則二:孔子與弟子來到淮河支流岸邊,遣子路問津。長沮桀溺兩人,桀溺勸子路說:「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與其跟隨那些尋找國君依附的人,不如跟著我種田隱世。子路回來告訴夫子,夫子憮然曰:


「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


我等不與名之為「人」者共存,還與其他何物共存?人畢竟不能與鳥獸同群。


的確,人畢竟不能與鳥獸同群,人是群體的動物,失去「他人」,人也無從定義自己,Umberto Eco提到:「是他人的凝視在定義我們和決定我們的;如同我們無法不吃不睡地活著,我們也無法了解如果沒有他人的凝視和反應,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信仰或非信仰》,p.113)孔子說「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時,指的是人的「眼目切勿避開滔滔亂世。任遭何事,雙腳也不要偏離芸芸眾生紛擾的現世。」然而,也因為他人,所以人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說謊(或隱藏),以求在與人的交往之中得到什麼或避免什麼,而隨著歷史的腳步越來越快,人觀看事物、解釋事物的能力愈形複雜化,人對自身的定義也就越形顯得沉重而無力,於是:


則三:「鄙人無能無才,無從做個夫子所期望的那種人。……我可是一無所長,一無可取,……就讓我歸隱山林,耕耘幾分薄地,不隨流俗,乾乾淨淨的活下去罷。倘遇不幸的人,即加以關懷舒解,碰到飢餓的災民,就助其解除困難;這種圖存之道,總還可以做到吧。」


這是敘述者在孔子逝世之後思索的結論,我心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