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六燁





只是片段罷了。

零碎拼湊。



其實那一天，並不是不二周助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

當他與乾以及湊熱鬧的英二到手塚的班上去找那位叫做八雲渚的女孩時，一路

上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是在二年級上學期的某次段考後，確切的時間已記不得。

剛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的他，經過那條被夕陽餘暉灑上淡淡金黃的走廊，距離

放學鐘聲已有段時間的校園顯得安詳而寧靜。

他緩下腳步，瞥了一眼公佈欄剛貼上去不久的段考校內排名。


全校第三，比以往退了一個名次，這個結果並未讓他有什麼特別的感想。

一如那些眾多無法讓他的情緒起什麼波瀾的事物，他對成績這回事也保持著一

貫的隨性。

所以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放到隔壁公布欄上那篇學校社團所發表的文章，主題

是關於遠藤周作的名作，深河。

他瀏覽著那篇接近一萬字的討論文章時，有個背書包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在校

排名的公佈欄前停下。

一開始不二周助並沒有在意，可是當他把那篇文章全部看完後，女孩依然駐足

在相同的位置未曾移動，這倒是讓他起了那麼點好奇心。

把那張全校前五十名的排名從最上面看到最下面應該也不用花上一分鐘吧？

本著這個想法，他偷偷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子。

穿著青學制服的她略微瘦小，過肩膀的灰藍色直髮往後紮成一小束，雖然談不

上漂亮，但白皙勻稱的皮膚讓她給人感覺乾乾淨淨的。

女孩倒是完全沒注意身邊這個人，接近於發呆狀態的凝視著校排名頂端。

就在不二打算離開時，另一個靠近的腳步聲伴隨著有些喘不過氣的聲音引起了

他的注意。

「對不起喔小渚，等很久了吧？」說話的是一個棕色長髮綁成辮子垂在水手領

前的女孩子，手上還提著小提琴盒。

「沒有啦，不會很久。」被叫做小渚的女孩像是剛回過神來般露出微笑。

「咦，校排名出來了啊……」棕髮女孩探頭望了一下公佈欄，隨即有些驚喜的

輕聲喊道「八雲渚，妳真的成功追上手塚了耶！」

「是啊……」叫做八雲渚的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般的低下頭，說話的口氣雖然

仍然維持淡然，但感覺的出來她很高興。

聽見熟悉的名字忽然被提及，不二不由得張望了過去，視線正好越過那兩個女

孩的頭頂，瞥見成績單最上面的兩個名字。

第一名一如往常是手塚，第二個名字，也就是在這次段考中贏過自己的那個

人……



八雲渚



他在心裏把這個名字唸過一遍，看來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孩了。

夕陽照耀下的那張側臉多了一絲光彩，微彎的嘴角以及燙金般的睫毛，女孩的

瞳裡有著滿足的愉悅，不二發出會心的一笑。

比起不管拿什麼名次都沒感覺的自己，這種結果倒好像稱的上皆大歡喜。


邁開步伐，他接近無聲的離去。


「離喜歡的人的名字只有一公分的感覺如何？」

「呃……」

最後的這兩句模糊的對話伴著黃昏的微風飄進他耳裡，帶著些許暖意，然後如

西沉的夕陽逐漸消逝般的隨晚風離開。

八雲渚那個名字也和那天的瑣碎雜事一起沉入腦海深處，一直到再度從乾的口

中被說出來，模糊的記憶才一並浮了上來。


原來她和手塚同班。


走到一班的教室門口時，不二其實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位子上埋頭寫著什麼

的女孩。

他看著她被同班同學拍了一下肩膀，然後一臉疑惑的把視線轉向門口的他們。

她幾乎沒變，除了長高了一點，一樣是往後紮成一束的頭髮以及白皙的皮膚。

對於他們忽然的拜訪她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在乾說明來意時那雙眼仍然有些慌

張的慣性眨著。

倒是讓不二見識到了這個原以為是書呆子的女孩表情原來還頗豐富。

英二很喜歡她，個性單純的他往往在第一眼時就憑直覺認定對方和自己是否合

得來。



隱言：「近似於小動物認人的本能？」




一開始她似乎很猶豫，直到手塚的出現。

她依然喜歡手塚，不二這樣斷言。

在手塚的出現後他感覺得出八雲臉上忽然顯得彆扭起來，雖然極細微。


事情好像會變的很有趣，那時他面帶微笑的這麼想著。

總之在那天叫八雲渚的女孩成為了青學網球部的經理。



隱言：「很久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妳的名字在我心中一直帶著第一次見面那天黃昏的燦爛雲彩。

連這一點都沒發覺的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天才。」




第一次在校外的讀書會結束後，他們續攤打網球。

乾在紙條上寫著每個人的名字，作為抽籤用。那時不二忽然靈機一動，把八雲

的名字也加了下去。

一開始只是單純因為好玩，倒是事情出乎意料的往最有趣的方向發展，八雲和

手塚抽到搭檔雙打。

那時他抱著幫她製造點機會──好吧他坦承也有看好戲的心情，硬是把她推上

場。


是他無意中幫他們牽起第一條線。

但是後來他才發現，那條線串起了意料之外的事物。



隱言：「我曾經想過很多次如果我當初沒有這麼做的話，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

但是如果從來就不是過去的朋友。」



包括他自己和所有人都沒發覺，八雲的手在那場比賽中受傷了，所以當手塚使

出手塚區時著實讓所有人一陣驚呼。

當時的他並沒有想到原因。

只是感覺纖細的他發現到比完比賽之後，八雲整個人顯得很消沉，雖然還是面

帶著微笑，但就是讓人覺得她並不開心。

後來大家說要去吃飯時她也推辭了。


「啊真可惜。」菊丸嘆息著說道。

「我也要先走了。」冷不防的，手塚忽然這麼說。

「咦，部長不一起來啊？」桃城似乎覺得氣氛冷掉了「難得大家一起吃晚餐

耶。」

「怎麼了嗎？手塚。」不二也問到。

「我有事情。」手塚似乎不打算多做解釋，但不二卻發現他的眉頭皺的很深。


隔天，八雲在社團缺席了，他陪著菊丸去向手塚詢問。

「她的手受傷了，所以今天缺席。」手塚只是簡短的這麼答。

「咦咦？！」菊丸似乎有些錯愕「難道是因為昨天雙打比賽的緣故嗎？」

手塚點了點頭，轉身集合大家。

不二望著他的背影，平常的手塚話就已經很少，但從昨天打完雙打後他給人的

感覺比平常更冰冷，但卻又透露著一股煩躁，感覺有些矛盾。

但他沒再問下去，他清楚就算再怎麼問以手塚的個性也不會說的。

從一年級以來，即使他們已經同為校隊這麼久，手塚卻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情。


又過了一天，八雲終於出現在網球部，剛打完一場校內排名賽的不二準備去洗

臉時剛好看見她，於是便打了招呼。

八雲還是很消沉的樣子，猶豫了一下，他決定問她。

「妳昨天怎麼沒來啊？」

「呃……」眼前的女孩似乎很煩惱。


聽她說完後，不二倒是覺得相當有意思。

他終於了解為什麼手塚會在那場玩票性質的雙打使出手塚區，八成是因為在那

時他就已經察覺八雲的手受傷了，為了不讓她的手再碰到球所以才這麼做。

還有這兩天手塚的心情似乎也不是恨好，應該也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事情的發展，好像還蠻值得期待的，他那時是這麼想。


關東大賽前，不二去向手塚確認了手臂受傷的問題，但是他並沒想到那席話會

被八雲聽到。

更沒想到那個女孩選擇了不告訴任何人默默承擔，她邊抹眼淚邊把手塚的比賽

看完，從頭到尾蒼白著臉卻沒說任何一句話。

只有緊抓著鐵欄杆到泛白的指結些微顫抖著。


「再怎麼說我也是青學網球社的經理啊，總不能對網球一竅不通吧？」

女孩微笑著這麼對他說。

他還記得，昨天在機場打給她的那通電話，那時她的聲音還顯得那樣沒精神。

她一定哭過了，把手機轉給手塚時他想著。

「好啊，我教妳。」他笑著答應。

一架飛機飛過，掩蓋住了他的聲音。



隱言：「很多次我想對妳說的話，也都像這樣被掩蓋了。」



「還有經理和大石在，我很放心。」那是手塚在臨走之前說的。

看著八雲面露得意的揚著手上那張大吉，他似乎懂了。

面對著楞住的眾人，她顯得很開心。


手塚，那個當初跟在你身後，畏畏縮縮走進網球場的女孩，現在真的已經是個

十足的經理了。


「……去實踐那不可能的夢想，去和那打不敗的敵人戰鬥，承擔那無法承受的

哀傷，奔向勇者們都不敢前去的未來。」她對著夜空唸著，公車站牌旁暈黃的

路燈照在她的側臉上，有股柔和的神采，讓他有種回到第一次在公佈欄見到她

的錯覺。

清涼的微風，身旁的女孩背著唐吉訶德裡的句子，不二覺得內心有什麼騷動

了。

他默默的聽著，明明是自己早已看過的句子，轉化成言語時卻像是注入了另一

股力量。


有種溫暖。

所以不知不覺的說出口，只對手塚坦承過的那些話。

從小不二周助就是被這樣看待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不曾遇過困難，做什麼

都比別人容易上手。

這樣的人也會有煩惱嗎？

人們總是這麼說，他們總是說沒問題的你是天才不二周助啊。


「不要永遠當天才啦，偶爾當一次笨蛋也很不錯的！」跳上公車前八雲對他這

麼說。

「笨蛋嗎……」公車走後，他喃喃唸著。


這個女孩，總有一天會成為足以支撐著青學網球社的力量的。

手塚，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吧？



「你是笨蛋嗎？」那個女孩丟毛巾給他時罵道。

聽到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個說話總是一針見血的女孩。


雖然剛回覆的視力還不是很清晰，但他似乎看見她的雙眼微紅。



隱言：「在機場把手機轉交給手塚的那瞬間，我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是我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讓妳哭？」




看來我沒資格說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