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六燁






第七章　　你所看到的世界




“日子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我似乎也慢慢習慣沒有手塚的青學。

其實我曾經這樣想過，

如果手塚就這樣不會回來了，自己的日子還是會像這樣過下去的。”




猶豫了很久該怎麼辦，最後我還是對龍崎教練說關東大賽決賽那天會晚點到，

然後和爸媽以及澄趕到醫院。

「感覺還好嗎？」我問道，原本就不胖的精市住院這段期間顯得更加清瘦了。

因為某些原因，手術比原本一個星期前排定的時間提早了半個小時，其他人都

去聽醫生手術前的講解，剩下我們兩個待在病房裡。

精市的臉上顯的很平靜，他先放下手中的書，才緩緩抬頭回答我的問題。

「一直到今天之前，雖然手術的日期已經定下來了，但是我的內心，其實一直

在徬徨猶豫，」他微微笑了起來，看向牆上掛的時鐘「倒是現在，想起另一個

地方的那些人，就恨不得趕快動手術。」

我跟著望向時鐘。

沒錯，關東大賽的決賽，立海大附中與青學的比賽現在應該進行有一段時間

了。不知道比賽怎麼樣了呢……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妳會來。」像是被看穿了心思，精市瞄著我說道「不去決

賽沒關係嗎？」

「喂，幹麻一直趕我走啊，是怕身為敵人的我選在這個你最脆弱的時候對你放

冷箭嗎？」我故意開玩笑說道，避開了問題的重心。

「真是太見外了，我怎麼可能會這麼想，」精市露出無辜的笑容端詳著我「我

真是沒想到自己的表妹居然會這麼想……」

「喔九成以上是你帶壞我的不要懷疑。」我輕鬆的回擊，開玩笑，這段時間跟

另外一個同樣有著天使外表魔王內心的傢伙可不是混假的。

說完我們兩個又不約而同的望了眼時鐘。

「吶，精市。我會在這裡，是因為我和你一樣，對上場比賽的他們很有信

心。」我收起了笑容，正經的對他說道。

「是嗎……」他先是認真的聽著，但馬上又換上燦爛的笑容「我知道啊，從妳

對我們隊員放那些話就看的出來，真是鏗鏘有力啊那些話。」

來了！幸村精市的標準攻擊型態，一臉的微笑加上溫和聲調，讓人連自己怎麼

死的都不知道。

「是啦是啦我是青學的經理真是對不起喔。」就知道關於那件事他絕不可能那

麼容易放過我，這傢伙從小就超會記恨的。

「不，」意外的，下一刻他居然正經了起來「我覺得很好。」

「……什麼很好？」我傻愣著。

精市沒有馬上回答，倒是看著我微笑了很久。

「在妳對我說青學可是很強的那個時候，我好像看到，小時候那個總是帶著自

信的笑容，對我喊將軍的八雲渚回來了。」

「……」我沉默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身為經理的責任，還是讓妳改變的另有其人，不管怎麼樣

我覺得很好。」精市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來「我先去打個電話，手機已經

被收走了。」

我目送著他離去。


那是因為我想支撐他們……在手塚不在的這段時間，希望自己能夠陪伴著他

們。

我又抬頭看了時間。

不知道現在人在九州的手塚是不是也會不由自主的一直看時鐘。


秒針一下一下的跳動著，五秒、十秒……一分鐘，盯著秒針時總覺得時間過的

好快，滴滴答答，一圈很快就跳完了，又回到十二的數字。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請問幸村同學在嗎，該來做手術前的準備了。」護士小姐開門進來問道。

「啊對不起，他等一下就回來了。」

「抱歉，我剛剛到樓下打電話了。」剛好回來的精市對護士小姐點了個頭，然

後轉過頭來面對我，表情非常嚴肅。

「渚，我看妳還是先過去會場吧。」他看著我說道。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就瞭解他的意思了，沉默著在心裡預想了最壞的可能。

「……比賽怎麼樣了？」

「目前進行到單打三號，前兩場雙打都是由立海大獲勝。」

也就是說立海大只要再拿下任何一場比賽就結束了……相對的青學除非三場單

打都獲勝才有翻盤的機會，我思索著。

「渚？」見我依然沒動作，精市有些疑惑。

「你先去準備吧，大人們也快回來了，我送你進手術房再走。」我吸了口氣後

緩緩說道。

「……妳確定嗎？」他微瞇起眼。

「我剛剛跟你說了吧，我現在會站在這裡，」定下心來後，我露出笑容「是因

為我和你一樣，對自己的隊員們很有信心。」

我所知道的他們，絕對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不管情勢對自己如何不利，他

們都會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是嗎，」精市盯著我停頓了一下，然後忽然露出笑容「是啊，作為經理的確

應該這樣，渚。」

「快去吧，時間快來不及了。」說完我對護士小姐鞠了個躬「不好意思，我表

哥麻煩妳了。」

「對了，渚，」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手術提前半個小時的事情，我沒有

告訴他們。所以萬一在場上遇到他們話，幫我隱瞞一下吧。」

「為什麼……？」我跟他都很清楚他們指的是立海大的球員。

「嗯，因為他們原本一直希望能趕上我的手術，所以我才沒說的，怕他們太過

急躁反而輸了比賽。」

「……我知道了。」了解原因後我微微笑了「精市，你有一群好隊友呢。」

「是啊，沒錯。」他微笑著回答。

「不過他們也很機車，去年的冠軍就冠軍，跩屁啊，他們是打算要多早結束比

賽啊？！」

「這……」



我們全坐在醫院走廊上的椅子等待著，大人們都沉默著不說話，一直到精市被

醫生和護士們推出來，才紛紛站起身來。精市已經換上了手術時的衣著，躺在

病床上的他除了有點蒼白外臉上顯得很平和。大家靠過去幫他加油打氣，他也

一一微笑著回應。

「精市，不要擔心，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我的口氣很平穩，遠比我慌亂的內

心要平穩的多。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去幫我把比賽看完吧。」

「好。」我答應了他。

我們目送著精市被推進手術房，阿姨和姨丈呆站在手術房前，門關了很久始終

沒有移動。

我眨了眨眼，看著手術房上的燈亮起。

「不會有事的。」澄表情平靜的站在我身旁，用著我熟悉的冷漠卻又堅定的口

吻說道。

「嗯。」我點著頭。

平常聽八雲澄這種自信又欠打的語氣總讓我氣個半死，在下西洋棋時則會讓我

想翻桌，但在這種時候卻如此讓人感到安心。

「阿姨姨丈和爸媽都會在，」他說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從口袋拿出魔術方塊

「所以妳快去網球比賽的會場吧。」他心不在焉的扭轉起手中的魔術方塊。

我望了一眼手術房前亮著的燈，然後點頭。

和長輩們告別後我搭著電梯向下，我的背靠著電梯的玻璃，望著樓層的數字跳

動著，感覺自己的身體隨著電梯在下沉。到一樓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出電梯，

出了醫院大廳就開始狂奔。

站在擁擠的電車上，我一路焦躁的張望著車窗外，不會……來不及趕上比賽

吧？立海大隨時能在任何一場結束比賽，我忽然很怕聽到手機響起，被告知比

賽已經結束。

不對，我怎麼可以這麼想，不管怎麼樣那些都人都一定會堅持住的，我們為了

這場比賽作了那麼多努力啊……

下了公車後我也是一路跑進比賽會場，今天整個會場就只有一場比賽，就是青

學與立海大的決賽。遠遠的就能聽到群眾的呼聲，我朝著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心臟劇烈跳著，像是快炸開了，每吸一口氣都覺得胸腔好痛。


場地旁圍了好多人，簡直像是各校的網球部球員都聚集過來了。在各式各樣的

制服中我花了點時間才認出青學的正選們，我奔過去從背後拉住菊丸的衣袖。

「比賽……」我不住的喘氣，一手壓住胸口，很勉強才說的出話來「怎麼……

樣？」

「小渚……」菊丸回過頭來，我嚇了一跳，他的臉色很蒼白。

「怎麼了嗎？」我趕緊望向場內，卻發覺比賽正處於暫停的狀態，龍崎教練走

進場內，不知道正對不二說著什麼，現場的氣氛一陣異樣的靜默。

「發生……什麼事了？」我有點擔心的望向不二。

「剛剛不二一不小心，對方故意擊中不二的頭部。」大石的表情也很擔憂的望

著場內。

「故意？」我聽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故意打傷人嗎？

「沒錯。」乾也加入我們的談話「立海大二年級的切原赤也，據說一激動時眼

睛會充血發紅，接下來的球路就會變的相當危險，隨時可能傷人。」

我望著對手的場地，是個黑髮捲的像海帶的般的男生。

切原……赤也……我猛然想起昨天跟不二在公車站時他說的話。他說立海大有

個會在中打傷人的選手，很想和他打打看。

沒想到真的成真了。


「看來應該是沒事了。」大石呼了口氣，龍崎教練和不二說完話後坐回椅子

上，不二重新準備發球。

但那一球發的沒有不二往常的水準，切原抓準了時機，回球又擊中了不二的手

臂。

我瞪大了眼，那樣速度與力道的回球打在身上一定很痛。

「太過分了！」旁邊的一年級激動的喊道。

「可惡，那個混蛋是故意的！」桃城氣的雙手握拳大喊。

接下來的比賽對手像是抓住機會般猛攻，不二卻連一球也打不回去，比數由原

先不二領先的三比一慢慢被追平。

「對手有那麼厲害嗎？」我不太敢相信的問道「不二居然都沒機會反擊。」

「對手是很厲害，」菊丸蹙著眉頭思索著「可是不二應該也不至於被這樣壓著

打吧？」

「沒錯……」大石盯著不二，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越來越難看「不二的情況

怪怪的……」

「就是啊，」河村也贊同的點頭「就算對手再怎麼厲害，不二也不至於一球都

打不回去。」

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忽然覺得有股不好的預感襲來，看著不二反常的在場上來

回奔波，卻始終無法拿下分數。難道是剛剛被擊中頭部時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猛然的這個念頭浮了上來，讓我覺得自己似乎開始冒冷汗。


「Ｇａｍｅ　立海　４－３」

被對方逆轉了，青學的陣營一片沉默。


不二從剛剛開始的動作，就讓人覺得像是憑感覺在追球，感覺總是慢了一拍，

就像看不見的人要先花一點時間摸索才能開始動作般。看著切原充血發紅的雙

眼及令人感到不詳的表情，我忽然有種可怕的想法……

應該……不可能吧……這太誇張了……

「大石……」我忽然感到一陣心驚「應該是我想太多吧……可是……」

「嗯，妳怎麼了？」大石望著我，雖然他自己的臉色也很蒼白，但仍然關心的

問道「妳在冒冷汗呢。」

這時的切原卻忽然緊盯著不二，露出讓人無法理解的笑容。

「眼睛看不見，也能打成這樣算不錯了。」

在場的人全都因為切原的這句話驚愕的面面相覷著。


真的……是這樣……我忽然感到渾身無力。


「什麼？難道說不二前輩現在看不見嗎？」青學眾們不敢置信的互相低聲討論

著。

「說起來剛剛不二前輩的頭……」

對方立海大的陣營似乎也騷動著，不敢置信的嘈雜低語充斥在場邊。

「難道說，不二從剛才到現在都是在這樣不利的狀況下，還拼命想要接到球

嗎？」菊丸忽然喃喃唸道。

「菊丸？」我意外的看著他，他的表情頓時變的相當難過。

「都是我們的錯……」他低下了頭，聲音很小「吶，大石，如果……如果我再

努力一點……如果我們沒輸掉的話……不二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是啊。」大石也低下了頭，輕聲答道。

我不知道能說什麼話來安慰他們兩個，青學……已經輸了兩場，現在立海大只

有再拿下任何一場，比賽就結束了。不二也是因為清楚這點，所以明明狀況已

經無法比賽，卻還是堅持著不放棄。


大家都很清楚……青學已經沒有退路了……

「接、接到球了！」忽然身旁傳來一陣驚呼「不二學長他接到球了！」

在大家的驚呼聲中，不二像是抓到訣竅般成功回擊了切原的球，這使的場邊那

些外校的球員們討論更加熱烈。

「騙人，矇到的吧……」

「就是啊……在那樣的狀況怎麼可能接的到球……」

可是接下來不二一球又一球回擊了切原的球，在觀眾們不敢置信的目光打出高

水準的球路。

「好神……這就是不二的實力嗎？」大石連眨著眼。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種事？」面對著讓人驚訝到難以接受的事實，桃城微

揚著嘴角輕聲說道。

「……」越前沒有說話，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睜的老大盯住球場。

看著場上明明已經被切原整的渾身是傷的不二，依然努力奔波著回擊，我忽然

覺得胸口一緊。

追回比數了……不二他……真的辦到了。


笨蛋……說什麼無法對勝利執著，你現在不是就很努力了嗎？

你現在不就和手塚和阿隆一樣，為了青學的勝利無論如何都不想輸球嗎？



青學的旗幟在河村的揮舞下飄揚著。

「七比五，不二獲勝！」

我覺得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

「不二學長贏了──這下子青學和立海都是勝二敗了！」旁邊的低年級開始瘋

狂的歡呼起來。


不二回到場邊時，大家都一窩蜂的圍了過去。

「你是笨蛋嗎？」我把毛巾丟過去，雖然青學贏了這場比賽我真的很開心，開

心到都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形容了，可是一看到不二身上那ㄧ堆被球擊中的

傷，就是忍不住想罵。

毛巾剛好丟在他頭上，沒有閃躲，看來視力還沒完全恢復的樣子。

「嗯，不過，」他摸索著頭上的毛巾，卻對我笑的一臉不懷好意的燦爛「是妳

說偶爾當一次笨蛋也很不錯的啊？」

「……」一擊必殺。我忽然很想用力敲自己的頭。

真是失算了，我剛剛居然有自己能夠擊敗這傢伙的膚淺想法……


比賽中途的休息時間，我離開了球場，到附近的販賣機旁打電話。

「澄……怎麼樣了？」我問道。

「還沒消息，妳以為這場手術一兩個小時就完成的喔？」

「也是……」我抿了抿嘴。

倒是他似乎因為我難得的沒有反駁他所以愣了一下。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停頓了一下，他這麼說道。

「嗯……」

掛完電話時，我卻迎面和柳生的視線對上，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對我點了個

頭。

完了，想起醫院那幕，我當時果然是氣到昏頭了，沒考慮到在比賽場地遇到立

海的人時氣氛會變的多尷尬。

哈哈，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絕──對不是八雲渚。

騙鬼啦，我只能揚起頭來對他傻笑一下。

「仁王才跟我提到，比賽一開始的時候沒看到妳呢，去幸村那裡了嗎？」柳生

倒是維持著一派的禮貌聲調，就像個不太熟的普通朋友。

「喔，是啊。」我點了點頭，慶幸著還好氣氛還不算太尷尬。

「是嗎……」柳生輕微的皺了下眉頭「幸村的手術快開始了吧……他還好

嗎？」

「呃……」我忽然想起精市說過的，立海大的人還不知道手術已經提前的事情

「嗯……是啊……」我有些心虛的撒了謊。

「原本說好盡快結束這場比賽去陪幸村動手術的，現在看來是沒辦法了。」柳

生說著望向了球場「這是我們所有人在得知幸村的手術時間是今天時就一起決

定的。」

我沉默聽著，柳生說這句話時並沒有輕蔑的口吻，他只是平淡的敘述著，以連

續三年稱霸全國的王者的身分。

「不過青學的表現的確是出乎我們的意料，看來妳昨天說的話沒有錯呢。」柳

生的聲調禮貌而正式「昨天的事情我代替大家向妳道歉，不過那並不是針對青

學，而是背負著學長們留下來的王者頭銜的我們，對任何比賽都必須以這樣的

態度要求自己。」


……其實我知道他的意思，不管面對怎麼樣的對手，都要以會贏的心情面對。

只是一種信念。


渚妳聽好，如果比賽還沒開始前妳就覺得自己會輸，那這盤棋妳絕對贏不了，

懂嗎？

奶奶曾經這麼對我說，所以從小我也一直是以自己會贏的心情伸出手移動第一

步棋的。


「嗯，昨天說的話，是以青學的經理身分說的，」我邊說著轉過身對投飲機投

下零錢，按下選擇鍵「今天早上去見了精市後，才發覺我還有話漏了說。」我

彎下腰拿起飲料。

柳生望著我轉身面對他，似乎有些疑惑。

「精市有你們這群隊友，我為他感到很高興。那個外表成熟其實既腹黑又任性

又很會記仇的傢伙以後也要多多麻煩你們了。」我一口氣講到這裡，看著柳生

傻掉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來「這是以精市表妹的身分說的。」

柳生聽完我的話後後微微一笑。

「嗯好啦該去看比賽了，」我對他揮了個手「接下來的比賽你們也加油吧。」

「這有點矛盾喔。」柳生似乎是覺得相當有趣般的盯著我「妳到底是希望哪一

方獲勝啊？」

「這個嘛，」我笑著把手中那罐葡萄口味的芬達汽水舉起來「當然是青學！」


經過短暫的休息，圍觀的人朝又重新熱絡的討論起來了，隨著比賽的輸贏越來

越難以定論，觀眾們似乎也越來越興奮。

青學與立海都是二勝二敗，勝負完全要取決於下一場，單打一的比賽了。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球場上，四周的外校選手們頓時像是受到

壓迫般，交談聲轉為竊竊私語。我愣了一下，是真田，昨天在醫院頂樓那時我

只覺得他和手塚一樣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但一站到球場上，那股壓迫感卻更加

強烈了。


某種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


「皇帝，真田弦一郎。」乾在一片沉默中看向正在綁鞋帶的越前「立海大附中

的副社長。」

越前沒有答話，只是從容的綁好鞋帶，然後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頭上的帽子，

接下來才望向場中的真田。

「越前，你的對手無疑的是目前日本國中網壇內最強的高手。」不二說道。

越前微微點了個頭，走進場內。

「使出你的渾身解數吧。」海堂對他說道。

大石也點了頭，一臉的嚴肅的望著越前「交給你了，越前。」

越前同樣的點點頭，算是答應。

桃城和菊丸一模一樣的僵硬表情對越前舉起手表示加油。

「好哇──你絕對辦得到的，給他贏下去啦！」河村用力揮舞著青學的旗幟大

喊道，後頭的青學學生們也回復精神大聲加油著。

「越前！」在一片加油聲我雙手圍在嘴前對他喊著「如果你贏了我就請你喝一

個禮拜的芬達！聽、到、了、嗎？」

他揚起笑容，琥珀色的大眼瞄了我一下「我要葡萄口味的。」依舊是那不慌不

忙的調調。


這傢伙大概是跟澄一樣從來不知道壓力怎麼寫的吧……

「沒問題！」我笑著喊道。


陽光很刺眼，我怔怔聽著從身後傳來的歡呼聲，震耳欲聾。可是我聽不清楚，

我只覺得那些眾多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充斥在四周。我用力眨了眨眼，看著

衝進場內的大家，看著被高高拋起的越前，大家開心的表情，忽然覺得眼前的

色彩太過燦爛，燦爛的讓人差點懷疑起這到底是不是真實。


結束了。


這段時間以來那樣努力的大家，我忽然很想衝進去抱住每個看見的人，可是我

沒有移動。我只是用力握著鐵欄杆，從指尖的血管，手臂，胸口，一路延伸到

我的腦，全身都在發麻的感覺，像是血液裡有什麼在騷動著。看著大家止不住

的開懷笑臉，想起這段日子以來的努力。那很多很多的早晨大家打著哈欠腫著

眼互相道早安，很多很多黃昏大家跑著操場，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斜映在操場

上，再隨著傍晚的到來逐漸模糊。


和現在這一刻比起來，那些辛苦忽然都變的微不足道了。

眼前已經變的一片模糊，可是我什麼動作也做不出來，只能邊哭邊笑的跟笨蛋

一樣。


直到我想起一件事，猛然低頭翻找起我的手機。

按下撥號鍵後我迫不及待聽著那一聲聲的嘟聲，忽然覺得每聲都相隔了好久好

久。

「……是八雲嗎？」電話一接通，聽見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我又再度激動的

淅瀝嘩啦一直哭。

「手塚──」四周依舊吵雜，我用力抽了一口氣，帶著嚴重的鼻音哽咽喊道

「我──跟你說啊，我們、我們贏了喔！我們贏立海大了！」

我們做到了呢，真的，真的做到了……在所有人都不看好青學的情況下逆轉

了！

「……」手機那端停頓了很久，然後才終於傳來手塚的聲音「是嗎，太好

了。」

「嗯！」我的鼻子依舊猛力吸氣著，嘴角卻笑的闔不攏「我覺得好感動喔──

哈哈，我們贏了耶，居然贏立海大了，真的是太厲害了！手塚你應該也很高興

吧？」

「是的，你們做的很好，經理這段期間也辛苦了。」手塚的聲音依舊那樣讓沉

穩，但尾音有那麼一絲的上揚。

「沒有啦，是──大家──辛苦了……」聽到他說這句話時，我忽然又再度哽

咽的斷斷續續「好高興喔，我們完成了，等到──考完期末考，說不定我們暑

假還能去九州看你──」


忽然某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閃過我的腦海，讓我口中說到一半的那句話頓時硬生

生打住。

「呃，手塚，學校的期末考是什麼時候？」忽然有股寒意籠罩了我，讓我開始

發毛。

手塚先是沉默了一會，勝利的激情一瞬間退去，我腦中的記憶慢慢開始運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明天。」他答道。



「小渚我告訴妳喔，大石他在偷哭！」菊丸率先衝到我面前，指著後頭的大石

笑著。

我淚眼汪汪的抬起頭望著菊丸。

「呃，妳也在哭啊？哈哈，很感動吧。」他笑著拍拍我的頭。

在菊丸後頭的是因為被揭發在哭而臉紅的大石，還有好不容易被大家放下來，

一臉彆扭著不爽表情的越前，以及面帶著燦爛笑容的網球部正選們。

「八雲學姊感動的哭了喔！」桃城那小子一臉嘻皮笑臉的指著我。

「我剛剛──打電話給手塚告訴他我們贏了，」我沒有理會他的嘲笑，依舊邊

哭邊說。

「真的嗎？手塚他說了什麼？」大石興奮的問道。

「他說，我們做的很好。」

聽到後青學的隊員們個個彼此相望著微笑。

「哈哈太好了，部長一定很高興吧！」桃城率先喊了出來「我們今晚好好的去

吃頓大餐慶祝吧！」

「就是啊，慶功慶功！」菊丸也跟著起鬨。

「沒問題啦！我家的壽司免費給大家吃到飽！」握著手中的青學旗幟，河村豪

邁的拍了拍胸脯。

「喔耶萬歲！」菊丸比著勝利的手勢，大家也都因為這句話而眼睛一亮。

「你們等一下啦！還有一件事，」看著已經興奮的昏頭的大家，我哭著大聲喊

道「剛剛被手塚提醒我才想起來，明天、明天是青學的期末考啊！」


晴天霹靂。


那個畫面我想我會記一輩子，那麼多張興奮的表情與動作同時僵注，就像瞬間

定格般分秒不差。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這群人就這樣彼此對看著，一眼望去

全是呆滯。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每個人依舊像是被石化般沒有動作。



週遭不知情的觀眾依舊持續著高漲著情緒討論著，更相對映襯著我們的這股詭

異的令人發毛的寂靜。



「騙人──！」眾多飆高到接近破音的呼喊一起冒了出來，整齊劃一。



人生，往往劇烈變化的讓人措手不及。

　　　　　　　　By　八雲渚　某個七月的夏日午後於關東大賽會場



隱言：「這就是人生啊，孩子（茶）


　　　　　　　　By　某隻翹著二郎腿的藍毛拉布拉多。」

「渚，手術剛剛結束，很成功。」電話一端傳來的是澄的聲音。

「是嗎，太好了！」我用力吐了口氣。

「還有個戴鴨舌帽，看起來很像我們家隔壁那個剛結婚的大叔帶著一群立海大

的學生過來，那就是你們今天的對手？」

噗，我忽然笑了出來。

「是啊。」嗯，其實澄跟我在某些方面還蠻有默契的「我們贏了。」

「喔。妳等一下要過來嗎？」

真不可愛，身為跟我有著絕佳默契的弟弟這時不是應該要用歡欣的語調說聲恭

喜來聽聽嗎？

「我有事沒辦法過去了，晚點我會直接回家。對了，精市醒後幫我跟他說一

聲，如果覺得立海輸了不甘心的話，就快點復健回來參加全國大賽。」

「姊姊。」

「呃？」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叫過我一聲姊姊，總是渚啊渚的叫，忽然用這樣正

式的語氣讓我全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妳好機車。」悠閒的語調。

「咦咦！有嗎？！」我大驚。

「算了我想他不會在意的。」澄的語氣微微上揚。

我敢打賭憑我們當了這麼多年的姊弟，現在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

幸村精市那傢伙當然不會在意，因為他絕對會想辦法找到機會嗆回來的，絕

對。不然我就跟澄一起改姓！

「等他醒來我會轉達的，掛了。」

「嗯拜拜。」我說道。

掛完電話後，我望向前方的圖書館大門。

唉，雖然說關東大賽順利結束了，另一場戰爭才剛要開始。


期末考期間圖書館的開放時間延後到晚上十點，所以關東大賽的頒獎典禮一結

束大家就各自回家拿教科書參考書，再約在圖書館一起唸書。

一走進圖書館，不出所料，已經有不少學生埋頭苦讀。我走過一排排的書架，

張望著尋找青學網球部的正選們。

「啊，小渚。」忽然有個聲音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去，是班上同學千尋，她大喇喇的對我揮了揮手，身邊還坐著一位有

著及腰金髮的可愛女孩子。

「喂，像妳這樣的高材生也來圖書館跟人家擠什麼位子啦。」我一走進她就照

慣例的捏了一下我的臉「今天怎麼沒跟小時一起？妳拋棄人家了？」

我無奈的搓了搓被她捏過的臉頰，千尋哈哈大笑。

「幹麻講的好像我跟她有一腿啊，拋棄……」我抓了抓頭，決定換上笑容反擊

「其實，我們是老夫老妻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散的。」

「啊真可惜，」千尋大聲嘆了口氣「本來我還想說可以趁機介入的說，時音寶

貝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忘了說，千尋對長相可愛的人沒有抵抗力，不管男女。當然，她也是那種

會在蛋糕店前對著櫥窗內造型精美的蛋糕尖叫出聲的人。

「妳身邊都已經有這麼可愛的學妹了，還想怎麼樣啊？」說完我對那個秀氣的

金髮女孩子笑了笑，她面前擺的是二年級的課本，應該是學妹沒錯吧。

她輕輕的對我點了個頭。

「講到這個更讓我傷心，」千尋一臉沮喪，幼稚的開始拿筆戳起圖書館的桌子

「人家她心有所屬了啦。啊對了，」下一秒她又換回笑嘻嘻的臉對學妹說道

「介紹一下吧，這傢伙是我們班的班長，八雲渚，是個超會唸書的變態。」

「妳好。」我決定自動略過千尋的白目介紹。

「我是伊阪，學姊妳好。」她輕聲說道。

唔，感覺是個安靜的學妹，和亂沒氣質的千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好啦我也差不多該走了。」我對千尋揮了揮手。

「唔，妳還有約人啊，」千尋歪了歪頭「本來想問妳要不要乾脆跟我們一起唸

書的說。」

「呃，網球部的人在等我，下次吧。」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她說道。

「對喔，我差點忘了妳是網球部的經理。」千尋點了點頭「快去吧。」


我找到坐在圖書館角落的網球部的正選們時，他們正圍著長桌翻著課本。

「小渚！」第一個面對的就是菊丸閃著淚水的求救臉孔「妳一定要救救我

啊！」

「呃。」望著紛紛抬起頭來的大家，我有股不祥的預感。


一個小時後，我的結論是，完蛋了。

這段時間以來大家放了絕大多數的心力在關東大賽的決賽，顯然把課本跟課堂

考試都丟一邊了，光是看著他們拿出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考卷分數就足以讓我頭

皮發麻。


「呃沒想到最近的分數考的那麼糟，看來今晚要熬夜了。」大石他摸著自己的

雞蛋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還好啦，你的考卷跟大家比起來算不錯了，今晚努力點一定能補救起來

的。」我是認真的，跟某些人比起他的問題根本不算是問題。


「小渚，我的數學完蛋了啊啊，怎麼辦怎麼辦──我是不是死定了？」菊丸拿

著數學課本慌亂的對我哭訴。


「菊、菊丸你冷靜點，先從公式開始背起吧，背完了我再教你解題目。」我趕

緊安慰他。


「完了來不及了，唸不完了。」河村低頭碎碎唸著，雙眼無神，跟早上加油時

判若兩人。

「阿隆學長，握住你的球拍！」我對桃城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後趕緊把球拍遞

過來。

「喔喔──Burning！期末考算什麼，老子今晚跟你拼啦！」

喔很好，誰趕快拿個膠帶把球拍固定在他手上。


「啊，其實，我並不清楚期末考試的範圍耶。」桃城搔著頭對我傻笑。

「……」我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噓……」極端兇惡的眼神猛盯著課本。

「海堂，呃，你沒問題嗎？」我嘗試著想跟他溝通，但顯然我並沒有某個瘋狂

巫師的血統。

「噓……」

「唔呃？」

「……沒問題。」臉色變的更加難看。


「乾……那個……」

「喔我正在做自己今晚該加強部分的規劃表，就快好了。」

很好，他現在顯然完全處於聽不下任何話的狀態。


「嗯，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這次考試的範圍呢。」不二面露笑容說道

「……我不想管你。」


最後一位，顯然已經在今天的比賽用盡了全部精力的那位學弟，早就倒在桌上

睡著了。

「越前，你醒醒啊。」我試著搖搖他的肩膀。

「唔……還……差的遠……呢……」含糊的聲音勉強從他嘴裡發出來。

天啊他已經累到說夢話了……


「不二，二年級的就交給你了。」我狠下心來說道，對不起了，桃城跟海堂只

好請你們自求多福了。

「沒問題。」不二笑容燦爛的翻起二年級課本「阿桃跟海堂你們知道考試範圍

嗎？」

我想起很久以前菊丸曾經提過的不二獨家天才解題法，好吧，經歷過不二的英

才教育後想必桃城跟海堂你們兩個會對人生有一番新體悟的。

「好，接下來，不到最後關頭我很不想走這一步，不過看來是沒辦法了。」我

皺緊眉頭環視著周圍的三年級們一圈，用著嚴肅的口氣說道，同樣繃著臉的其

他人紛紛點頭，這種情境讓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二次大戰時準備赴戰場的敢死

隊隊員……

我緩緩拿起手中的螢光筆，翻開桌上那一疊參考書的第一本，然後抬起頭來望

向那群圍著我的人。

「從現在開始我重點畫到哪裡你們就背到哪裡，什麼都不要管先背起來就對

了，知道了嗎？」

「好……」一起發出的聲音，卻似乎比臨死前的老鼠更微弱。


顯然對我們這群人來說，漫長的夜才正要開始。


「八雲，有點奇怪呢，阿桃怎麼聽我解完三題就睡著了？」

「這……我不怪他。」

「那要不要讓他試試我新發明的蔬菜汁？熬夜唸書專用的，對提神很有幫助

的。」

「呵呵，好啊，不然就讓阿桃喝喝看有沒有效吧。」

「哇啊住手啊你們兩個！這只會讓他昏迷的更嚴重吧！大石你快幫我阻止他們

啊──」


期末考的結果我想就不用多說了，總之，經歷了一翻波折，國中的最後一個暑假終於到來了。

最後一個暑假。




「吶，渚，很久以前妳曾經說過，其實自己並不清楚對手塚的感覺是比較接近

崇拜還是喜歡。」

「唔……嗯……」

「那現在呢？說的出來是喜歡還是崇拜嗎？」

「……是喜歡。」





期末考成績公佈那天，我站在公佈欄前很久，想起一年級第一次看校內排行

時，也是這樣的毛毛細雨，不同的是這次我成了最上面的那個名字。

我看著最頂端的自己的名字，忽然覺得一陣孤單。



“吶，之前說的，如果手塚就這樣不會回來了，我想自己的日子還是會像這樣

過下去的。

只是，偶爾，上課中猛然抬頭望見前面那個空著的位子時，



會突然非常、非常想馬上見到他……

伴隨著這個念頭而來的猛烈窒息感總讓我必須馬上逼自己用力吸氣。”







　　　　　　　　　　　　　　　　　　　　　　　　　　　　　　　　　　　　第七章　７／２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