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0-23 16:10:30應天

是一雙求婚的手

一)

嫁給我吧。今夜特別寧靜,黃色的燈光,映照得你的面龐更加美麗。輕撫著,輕撫著,再次握著你,我的手感到幸福。你這一個迷人女子,在出生前我已經知道你,認識你,尋尋覓覓,想找到能夠與你結合的日子。今晚在你的生日蛋糕面前,我向你求婚。看,我沒有穿著整齊,也沒有預備那一件求婚必備的小玩意,有的只是一頭蓬鬆散髮,破爛牛仔衫褲,一對穿了十年的舊拖鞋。就是所謂生日蛋糕,也是剛才在麵包店裏買的瑞士卷,上面插滿亂七八糟的蠟燭。你會投訴,這算是那一門的求婚態度?何來誠意?若你那麼想的話,你便錯了!我的誠意已經完完全全的表現出來,將我整個人坦坦白白的給你去觸摸。我用不著甚麼花巧的手段,只求以最樸素自然的模樣來向你求婚,給你知道我沒有面具粉飾的面目,好等你有心理準備去接受和習慣。我也不會說甚麼甜言蜜語,不會像其他人說「沒有你便生存不下去」這些空話。雖然,缺少了你,我真的會不知以後可以怎麼過。其實,我最想說的一句是:嫁給我吧,嫁給我好嗎?不!慢著!我不要你說話,不要你回答。我要等待,我要感受一下等待那種痛苦的煎熬。你莫要回答我,你莫要拒絕我,我不要聽你的答案,我這種不會長進沒有前途金錢欠奉的人是不會給你幸福的。是嗎?那麼,分手吧!你我原是不相配,何苦再這麼痴痴纏纏?走開!我不需要你!不!不要!請回來吧,嫁給我好嗎?不好,一切都不好,我很辛苦……

這一個人坐在床上,手擁著也是白色的枕頭,喃喃自語。房間很細小,除了一張床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傢具。這裏只得一道門,門上有一細長洞子,在洞子中可以見到一雙眼睛,視線沒有離開過那一位穿著白袍白褲的怪人。

門口似是傳來了無聲的嘆息,他側耳傾聽。為了這一剎感慨的聲音,他繃緊的臉孔漸漸垂下,手,放鬆,身體倒臥在被褥之上,像小孩子的睡姿。那雙眼仍然在注視,帶著一絲絲的顫動。良久,眼睛不見了。

他聽到腳步聲的離去,笑了。

他聽到腳步聲的遠去,哭了。

他聽到腳步聲的消失,呆了。


二)

名貴高跟鞋的腳步聲走到了病院附近的公園,陽光溫柔,遊人疏落,偶爾會見到手牽手的情侶談笑走過。前面是那座記憶中的老式涼亭,旁邊沿著人工湖岸有幾張長長的木椅。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呆站在其中一張椅子後面,像是看守著我倆初吻的痕跡,不讓天真純潔的感覺溜走。

「分手吧!對不起。」我為何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公園裏的人工湖不是很大,可是總給人一種寬敞的感覺。坐在草坪之上,像從前的那一天,望著天鵝鴨子的無憂無慮。呀!並非完全毫無罣慮的,還要爭相取食,你追我逐。「究竟為甚麼還要如此營營役役?」你說。我想,牠們只為了那數塊麵包屑,但,我便寧願要瑞士卷了。

!!!!!……

究竟我是否選擇錯誤?我是為了甚麼而離開他?叛逆,對,是叛逆。我怕會生活在勞心勞力之中,我要選擇自己的幸福。可笑。但是,為何過了這麼久才胡思亂想?到現在才來探看他?我究竟為了甚麼?在這裏,他坐在我身邊,溫柔的擁抱我,給我一雙手有力的包裹,我們夢到了天空的陽光、廣闊的草原、可愛的雀鳥叫聲。事實上,我已經醉了,一個少女滿足的酣睡在安全的胸懷中,已經習慣握著他溫暖的手,心頭卻仍然不斷砰砰的跳動。我笑了;哭了;呆了;不知道日光已經保護照亮我們多久了。慘白的月,開始像看戲般旁觀我的依偎,他的強壯。

天色全黑,我在回家的途中,迎面而來也是一對情人。啊!他們挨貼得多麼接近,手握得多麼緊,相愛得有多麼深。我看看雙手,除了一個名牌背包、滿身貴重打扮之外,卻是一無所有。咦!我還有一雙手!對!我還有最親密最可靠的自己!這一雙手屬於我!我不會對自己負心,也不會對自己說要分離!大家都看著,我一定會捉緊自己,把握自己的,不會讓自己失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用這一雙自己的手。

這……這為甚麼?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手,我捉緊的不是我的手!是誰?究竟是誰!眼淚禁不住湧出來,腳正在抖震。為甚麼四周一片黑暗?我在哪裏?我的手在哪裏?這種感覺……究竟是誰的手?不!不可以是他的手!是誰的手?回答我!有誰可以給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