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卷之四（徵集）

<篇名>甘遂(胃、脾、膀胱、大小腸)-1

甘遂，味苦、甘，氣大寒，有毒，反甘草。入胃、脾、膀胱、大小腸五經。破癥堅積聚如神，退麵目浮腫，祛胸中水結，尤能利水。此物逐水濕而功緩，牽牛逐水濕而功速，二味相配，則緩者不緩，而速者不速矣。

【白話解】

甘遂，味苦、甘，氣大寒，有毒，與甘草同用時，會產生強烈的副作用（十八反之甘草反甘遂）。入足陽明胃、足太陰脾、足太陽膀胱、手陽明大腸、手太陽小腸五經。破癥堅積聚如神，退面目浮腫，祛胸中水結１，尤能利水。此藥可以逐水濕但是功效緩慢，牽牛逐水濕而功效快速，二種藥味相配，如此一來緩者不緩，而速者不速。

然而甘遂亦不可輕用也。甘遂只能利真濕之病，不能利假濕之病，水自下而侵上者，濕之真者也；水自上而侵下者，濕之假者也。真濕可用甘遂，以開其水道︰假濕不可用甘遂，以決其上泄。真濕為水邪之實，假濕乃元氣之虛。虛症而用實治之法，不犯虛虛之戒乎。故一決而旋亡也，可不慎哉！

【白話解】

＊然而甘遂亦不可輕易使用。甘遂只能利真濕之病，不能利假濕之病，水自下而侵上者，是真的水濕；水自上而侵下者，是假的水濕。真濕可用甘遂，來開其水道逐水︰假濕不可用甘遂來疏泄上焦。真濕為水之實邪，假濕乃元氣之虛。虛症而用實治之法，不正是犯了虛虛之戒（對虛症用瀉藥而使虛證更虛的訓戒）嗎。所以虛症一經疏泄而元氣眨眼間就消散無蹤，可不謹慎嗎！

或問牽牛、甘遂，仲景張公合而成方，以治水腫鼓脹者，神效無比。但牽牛利水，其功甚捷，何必又用甘遂，以牽其肘耶？嗟乎。此正張夫子用藥之神，非淺學人所能窺也。子不見治河之法乎。洪水滔天，九州皆水也，治水從何處治起，必從上流而先治之，上流疏浚而清其源，則下流無難治也。

【白話解】

問：牽牛、甘遂，仲景張公合而成方，以治水腫鼓脹的人，神效無比。但牽牛利水，其功甚為迅捷，何必又用甘遂，以牽制其肘呢？

答：是啊。此正是張夫子用藥神奇所在，非淺學人所能看透。你不見治河之法嗎。洪水滔天，九州皆水，治水從何處治起，必從上游先治理，上游疏浚清其源頭，則下游就不難治了。

倘只開決其下流，水未嘗不竟情大泄，然而只能泄其下流之水，而上流之水，壅塞儲存于州湖者正多，尾閭氣泄，而上游澎湃，民能寧居乎。故治水者必統上下而兼治，人身何獨不然。

【白話解】

倘若只在下游處疏濬，水未嘗不盡情大泄，然而只能泄其下游之水，而上游的水仍壅塞，儲存于州湖者正多，下游出海口氣泄，而上游水湧澎湃，人民能安居嗎。故治水者必統上下而兼治，人身何嘗不是這樣呢。

仲景夫子因甘遂于牽牛之中者，正得此意，而通之以利濕也。牽牛性迅，正恐太猛，瀉水太急，肢體皮毛之內、頭麵手足之間，未必腸胃脾內之易于祛逐。加入甘遂之迂緩，則寬猛相濟，緩急得宜，在上之水既易于分消，而在下之水又無難于迅決。于是肢體皮毛、頭麵、手足之水不能少留，盡從膀胱而出，即脾、胃、大小腸內之水，亦無不從大小便而罄下矣。

【白話解】

仲景夫子用甘遂于牽牛之中的原因，正是悟得此意以利濕來疏通。牽牛性迅，正擔心太猛，瀉水太急，肢體皮毛之內、頭面手足之間，未必如腸胃脾內那樣容易祛逐。加入甘遂並以它藥性迂緩的特性，則寬猛相濟，緩急得宜，在上之水既易于分消，而在下之水又不難于迅速疏通。于是肢體皮毛、頭面、手足之水不能作片刻停留，盡從膀胱而出，乃至於脾、胃、大小腸內之水，亦無不從大小便而盡下。

倘只用牽牛，不用甘遂，則過于急迫，未免下焦乾涸而上焦喘滿，反成不可救援之病。倘只用甘遂，不用牽牛，則過迂徐，未免上焦寬快而下焦阻塞，又成不可收拾之疴。仲景夫子合而成方，所以取效甚神，既收其功，又無其害也。

【白話解】

若是只用牽牛，不用甘遂，則過于急迫，未免下焦乾涸而上焦濕滿而喘，反成不可救援之病。若是只用甘遂，不用牽牛，則過迂迴緩慢，未免上焦寬快而下焦阻塞，又成不可收拾之病。仲景夫子合兩藥而成一方，是此方取效甚神，既收其功，又無其害的主要原因。

或問牽牛性急，甘遂性緩，故合而成功。吾子只言其上、下二焦之利益，尚未言及中焦也，得毋二味合用，可不利于中焦乎？夫牽牛、甘遂合而用之，使上、下二焦之利益者，正所以顧中焦也。下焦阻塞，水必返于中焦而成壅閉矣。上焦喘滿，水必流于中焦而成痞脹矣。今用牽牛，並用甘遂，則上、下二焦均利，而中焦有不安然者乎。

【白話解】

問：牽牛性急，甘遂性緩，故合而成功。您只說明此方對上、下二焦的好處，但仍未提及中焦，是不是二味合用，不會瀉利中焦的水呢？

答：按理說牽牛、甘遂合而用之，正是使上、下二焦可以獲益，間接顧及中焦。下焦若是阻塞，水必定會無法瀉除而返于中焦造成壅閉。上焦喘滿，水必流于中焦而造成痞脹。今用牽牛，並用甘遂，則上、下二焦均獲得通利的好處，而中焦怎麼會有不安穩的情事發生呢。

或疑甘遂雖性緩，然祛逐水濕，未嘗不峻烈也，或用牽牛，又用甘遂，不更助其虐乎？夫甘逐真正之水濕，何患其虐。若非水濕之症，單用甘遂，尚且不可，況益之以牽牛乎。惟其真是水濕，故並用而不相悖也。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甘遂雖性緩，然祛逐水濕，未嘗不峻烈，既用牽牛，又用甘遂，不更助其傷害身體？

答：甘遂逐真正的水濕，何必擔心造成傷害。若非水濕之症，單用甘遂，尚且不可，即使加入牽牛來牽制也無助益。只有真正的水濕，才能並用而不相衝突。

或問筆峰雜興載治轉脬(臍下急痛,小便不通之證。即轉胞)，用甘遂末一錢，豬苓湯調下立通，可以為訓乎？不可為訓乎？夫轉脬多由于火，而甘遂大寒，泄之似乎相宜。不知轉脬之火，乃腎中之火不通于膀胱，虛火遏抑而不得通，非脬之真轉也。人之脬轉立死矣，安能久活哉。

【白話解】

問：《筆峰雜興》記載治轉脬(臍下急痛,小便不通之證。即轉胞)的藥方，用甘遂末一錢，豬苓湯調下立通，可或不可做為治此症的準則呢？

答：轉脬多由于火，而甘遂大寒，用甘遂來泄火似乎相宜。卻不知轉脬之火，乃是因為腎中真火不通于膀胱，濕熱虛火壓抑水道而不得通，並非膀胱真的扭轉。人的膀胱扭轉立刻無命，如何能存活。

註１水結：語出《傷寒論》。指邪氣結於胸中的病症。主要症狀有兩類：一類為胸脅部有觸痛，頭項強硬，發熱有汗，脈寸浮關沉等；一類為從心窩到少腹硬滿而痛，拒按，大便秘結，口舌乾燥而渴，午後稍有潮熱，脈沉結等。發病原因，是由於太陽病攻下太早，以致表熱內陷，與胸中原有水飲結聚；或不因誤下，由太陽內傳陽明，陽明實熱與腹中原有水飲互結而成。胸脅有觸痛，頸項強硬，微汗或但頭汗出的，為熱與水相結，稱為“水結胸”。（中醫名詞術語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