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卷之二（商集）

<篇名>何首烏-1

何首烏，味甘而澀，氣微溫，無毒。神農未嘗非遺之也。以其功效甚緩，不能急于救人，故爾失載。然首烏蒸熟，能黑鬚鬢，但最惡鐵器。凡入諸藥之中，曾經鐵器者，沾其氣味，絕無功效。世人久服而不變白者，正坐此耳，非首烏之不黑鬚鬢也。

【白話解】

何首烏，味甘而澀，氣微溫，無毒。神農未必沒有遺漏它。這是因為它的功效很緩慢，不能急于救人，所以失去了記載。然而何首烏蒸熟，能使鬚鬢變黑，但最怕鐵器。凡是入於各種藥的過程之中，曾經接觸鐵器的，一旦沾到它的氣味，絕無功效。世人久服而不變白為黑的，正是這樣的原因，並不是何首烏不黑鬚鬢。

近人尊此物為延生之寶，余薄而不用。惟生首烏用之治瘧，實有速效，治痞亦有神功，世人不盡知也。雖然首烏蒸熟，以黑鬚鬢，又不若生用之尤驗。蓋首烏經九蒸之后，氣味盡失，又經鐵器，全無功效矣。

【白話解】

近代人尊崇這味藥是延年益壽的寶物，我卻鄙視而不用。只是生的何首烏用來治瘧，實有速效，治痞也有神功，世人不盡然都知道。雖然何首烏蒸熟，能使鬚鬢變黑，又不如生用它尤其有效。因何首烏經九蒸之后，氣味盡失，再接觸鐵器，全無功效而已。

不若竟以石塊敲碎，晒乾為末，同桑葉、茱萸、熟地、枸杞子、麥冬、女貞子、烏飯于黑芝麻、白果，共搗為丸，全不見鐵器，反能烏鬚鬢，而延年至不老也。

【白話解】

不如用石塊敲碎，晒乾研成粉末，同桑葉、山茱萸、熟地、枸杞子、麥冬、女貞子(以上均研粉)、用黑芝麻、白果液汁浸米煮成飯，共同搗成丸，全不用鐵器，反而能烏黑鬚鬢，而延年至不老。

或問何首烏蒸熟則味甘，生用則味澀，自宜制熟為黑，則白易變為黑矣，此情理之必然也，先生獨云生用為佳，亦有說乎？曰︰首烏制黑，猶生地之制熟也，似宜熟者之勝生。

【白話解】

問：何首烏蒸熟則味甘，生用則味澀，自然應該制熟為黑，如此可使鬚髮白的易變為黑，這是必然的道理，但您特別說生用為佳，也有特別的解釋嗎？

答︰何首烏炮制成黑，就像生地炮制成熟地一樣，似乎應是熟的勝過生的。

然而首烏不同生地也，生地性寒而味苦，制熟則苦變甘，而寒變溫矣，故制熟則佳。首烏味本甘而氣本溫，生者原本益人，又何必制之耶。況生者味澀，凡人之精，未有不滑者也，正宜味澀以止益，奈何反制其不澀，使補者不補也。余所以勸人生用之也。

【白話解】

然而何首烏不同於生地，生地性寒而味苦，制熟則苦變甘，而寒變溫，所以制熟則佳。何首烏的藥味本來就甘而藥氣本來是溫的，生的原本就有益於人，又何必另外炮制它呢。況且生的味澀，凡人的精，沒有不滑的，味澀正適宜來止滑，無奈反而制成不澀，使能補的不補。我所以勸人來生用它。

或疑何首烏乃烏鬚聖藥，不制之，何能烏鬚？先生謂生勝于熟，讀先生之論，則實有至理，然未見先生之自效，恐世人未必信先生之言也。曰︰吾談其理，何顧吾鬚之變白不變白哉。況吾鬚之白而烏，烏而白者屢矣，乃自不慎酒色，非藥之不驗也，蓋服烏鬚之藥，必須絕欲斷酒，否則無功耳。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何首烏乃是黑鬚髮的聖藥，不炮制它，如何能黑鬚髮？您說生勝于熟，讀您的理論，確實在有高深的道理，然而卻沒在先生您的身上看見效果，這樣子恐怕世人未必相信您的言論。

答︰我所談的是其中的道理，何需看我的頭髮變白為黑或不變白為黑呢。況且我的頭髮由白變黑，由黑變白很多次了，乃是自己不謹慎酒色，不是藥沒功效，因為服用黑鬚髮的藥，必須戒色戒酒，否則沒有功效。

或疑何首烏既能延年，而神農未嘗言，先生又薄其功用之緩，是此藥亦可有可無之藥也。雖然，何首烏烏可缺也，亦顧人用之何如耳。大約用之烏鬚延壽，其功緩，用之攻邪散瘧，其功速。近人用之，多犯鐵器，所以皆不能成功也。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何首烏既能延年益壽，而神農氏不曾說過，您又輕視它的功效緩慢，難道這個藥也是可有可無的藥嗎。

答︰雖然如此，何首烏仍然不可缺少，也是要看人如何用它。大致上來說用它來黑鬚髮延壽，功效緩慢，用它來攻邪散瘧，功效快速。近代的人用它，多犯了鐵器的禁忌，所以都不能成功。

或疑何首烏今人艷稱之，吾子薄其功用，得毋矯枉之過歟？嗟乎。何首烏實有功效，久服烏鬚鬢，固非虛語。吾特薄其功用之緩，非薄其無功用也。

如補氣也，不若黃耆、人參之捷。

如補血也，不若當歸、川芎之速。

如補精也，不若熟地、山茱之易于見勝。

此余之所以寧用彼，而不用此也。至于丸藥之中，原圖緩治，何首烏正宜大用，烏可薄而棄之哉。

【白話解】

問：或許質疑何首烏現代人誇讚它，您卻鄙視它的功用，沒有矯枉過正的偏頗嗎？

答︰哎呀。何首烏實則有功效，久服能黑鬚鬢，固然不是假話。我特別鄙視它的功用緩慢，不是鄙視它沒有功用。

像補氣，不如黃耆、人參的迅捷。

如補血，不如當歸、川芎的快速。

像補精，不如熟地、山茱萸的易于見效。

這是我之所以寧用上面的補氣血精藥，而不用何首烏的原因。至于丸藥之中，原本就要圖謀緩治，何首烏正應該大用，怎可鄙視捨棄它呢。

或問何首烏畢竟以大者為佳，近人用何首烏而不甚效者，大抵皆細小耳，未必有大如斗者也。曰︰古人載何首烏，而稱極大者為神，乃誇詡之辭，非真親服而有驗也。且何首烏小者之力勝于大者，世人未知也。

【白話解】

問：何首烏畢竟以大的為佳，近代人用何首烏而不很有效的，大概都用細小的，未必有大如斗１的。

答︰古人記載何首烏，而稱極大的為神，乃是誇大的說法，不是真的親自服用而有效的體驗。況且何首烏小的力道更勝于大的，世人不知罷了。

近來士大夫得一大首烏，便矜奇異，如法修制，九蒸九晒，惟恐少越于古人，乃終年吞服，絕不見髮之烏而鬢之黑，可見大者功用劣于細小者矣。無如今人為古人所愚，舍人參、熟地之奇，而必求首烏為延生變白之藥，絕無一效，而不悔惑矣。

【白話解】

近來有官僚得一大何首烏，便誇耀奇異，如法炮制，九蒸九晒，惟恐次數少于古人，於是整年吞服，絕沒看見髮鬢變黑，可見大的功用劣于細小的。無奈現代人被古人所愚弄，捨棄人參、熟地的奇效，而必求何首烏為延生變白為黑的神藥，絕無任何效用，而且不曾後悔感到懷疑。

註１斗：一斗為十升，十斗為一石，一升約重１.５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