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努力奮鬥、終有一天出人頭地，慶太從小就知道這個故事的定律。
　　所以他也曾經天真地相信，滿腔熱情地追求自己的夢想，他有一天會有屬於自己的成就。

　　可是，很努力不代表能成功，所謂的成功者也不一定比其他人更努力。
　　有些人注定一輩子當不上故事的主角。大概包括慶太。



　　「那麼橘君是個畫家了？」
　　吃著蛋糕的龍一一抬頭，眼裡滿滿是仰慕之色。慶太有點高興又慌張地解釋：「不不，完全說不上是畫家。」
　　「說不上？」
　　「因為我畫的畫賣不出去，也沒得過了不起的獎項…」

　　嘴巴含住叉子的若有所思，龍一不肯定的語氣緩緩地。
　　「我是不很懂畫的事啦，但也很喜歡畫畫喔。畫這回事，不就是把個人的所想所感用圖像表達出來嘛。當然技術上有好壞之別，可是一幅畫真正的好壞之別又是誰介定呢？」
　　他仔細地把蛋糕切出一小塊，又繼續說：「我是從以前就覺得這種事很奇怪。畫也好音樂也好，總要由其他所謂專業的人去決定那個人有才華與否，像是要這樣才有才華似的。可是藝術明明是個人的抒發啊，為什麼必須讓人來給意見不可呢？說起來，不是有個畫家叫梵高嗎？他在生時畫作被人當成垃圾，死後卻成為大師。然而才華這回事打從他開始作畫就存在的吧。」

　　慶太不太明白似地歪了頭沒有回應。龍一見狀不好意思的笑。
　　「很莫名其妙的話嗎？我只是認為，橘君沒必要為沒人賞識自己就否定自己啊，你是為畫畫而努力地生存著吧？光是這樣我已經覺得你很了不起。是了不起的畫家哦。」

　　龍一咧嘴一笑，拳頭往慶太的肩輕輕一敲。慶太就著那力道覺得鼻頭一酸，一時回不上話。

　　…其實龍一說的話，他都懂。那些念頭不知在他腦子裡冒起多少遍，每次都讓他又憤又悲。可是他又想，站在別人來看這樣的抱怨終究只是任性吧？所以他選擇把話都藏在心底。
　　因此當龍一用笑容如此體貼地安慰他的時候，他真的好想哭。

　　他想到自己房間地板上被退回來的信件堆積如山，想到畫架上的畫布依舊空白一片。
　　他躺在這些東西之間，理不清頭緒。到底要往哪裡去或是回哪裡去，要做些甚麼，永遠跟現實相去甚遠。感覺自己迷失在虛空中無路可逃。


　　「橘君？」
　　「……」用力抿抿鼻子，慶太訥訥地開口：「那麼小龍呢？」
　　「嗄？」
　　「小龍又是為了甚麼而努力生存著？」

　　龍一的表情稍微僵住，嘴角抿緊了些。他低頭用叉子戳著蛋糕的碎屑，一下子兩人默然無語。慶太不安地想自己的問題是否刺傷了對方？直到他想再開口的時候，龍一才說：「對不起，我只是不太知怎麼回答才對…」

　　「可能這種問題有好多人問過我了，但我不會記得。對我來說生命就只有九十九分鐘，儘管如此，我還是一刻不停地思考著自己的生命；死了就算，或是努力活下去，每分每刻都在考慮這些事情。每次做出的思考也許會不同，但我依舊在這裡啊。想到這裡我就對上次的自己、還有身邊所有的人心存感激。」
　　他眨眨眼，「想做的事太多必須把握僅有的時間，就是因為只有九十九分鐘才要加倍地努力啊。」

　　慶太瞧著他的眼睛清澈地，足以看見裡面層層疊疊堆積起的許多情感。一下子他感到自己沉入那雙深潭似的雙眼，心跳錯漏地紊亂。

　　「真的…可以那麼簡單嗎？」
　　龍一有點神經質地扯了個笑，「也許可以，也許不可以，所以我才要思考。但無論如何，我想活下去是確實的，反正總會有好事情嘛，不是嗎？」

　　像是快撐不住而匆匆歛下眼簾，龍一發怔地看著自己胸前的筆記本。慶太直直看著龍一無法移開視線。
　　好事情？這樣的念頭已經好久沒在他腦子冒現。
　　
　　「像是…吃特製的草莓蛋糕？」他笨拙地開口。
　　龍一輕輕笑了，抬頭時還看得到眼角亮亮的東西，「還有再聽一遍Tears in heaven，和被一個不體貼的人招得快哭了。」
　　「…對不起。」
　　「甚麼啦，我不是說了這是好事情嗎？」

　　於是兩人面對面的坐著笑作一團，傻瓜似的。


　　雖然不是很瞭解，卻心裡卻聽到迴響的聲音，重重地。
　　好吧，其實怎麼想也想不通的，未來這類的事情。不過走這條路就會有屬於這裡的好事情，比如盡情地畫畫，或是認識了龍一。
　　總有一天，這些事情會帶他找到屬於他的地方。一定。


　　望住龍一的眼睛這樣想著的同時，胸口像被棉花塞滿的漲痛。而慶太突然感到自己彷彿能插翅而飛。



///////////////////////////////////////


　　抱歉速度很慢…這篇我打算要慢慢培養慶太對龍一的感情，我想要拖上好一陣子吧？ORZ
　　不過之後的劇情我已經設想好了，希望能稍微快起來。也請有等這文的大人原諒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