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點晨間
起床就是90°的抖擻坐姿
挺身後
上樓搖醒我家寶貝

我翻面煎蛋
一邊分神注意新聞頭條
蘿蔔頭趴在餐桌上肚菇
樣子很傻

桌上是我家國王留下的交班簿
他正好眠呢
結案真是迷幻藥

記事本註上細麻卻清晰的行列
我喜歡他的字
用細筆細膩細心揮舞著

橫條紙張除了字跡
還有各形各色大小各異的便利貼
依照便條紙的物理特性
應大人叮囑不同要務

我首先把自己業務的輕重緩急分別黏在頭頂
是黃色的便籤
代表財源
比方黃底黑字的「周三會報」
下行我附註
"Go for it!"

紅色紙總表達緊急
像這樣：中午前幫我把它進丟郵筒！
大概是當日重要的事
我一一過目
然後撕下它們
貼在我的額頭上
好提醒是急件

藍色便利貼表示有充分時間完成的工作
例如：11月底朋友婚宴前要幫忙出點子、聖誕節前想想該怎麼慶祝
期限縱長
當然也不能擱下不管
於是我把它貼在我的後腦勺
得以輸在記憶庫裡

其他顏色的紙條(橙的是小孩、綠代表同輩、青跟長輩有關、紫為其他)就依細門類別區分作用
它們暫時被交雜黏貼在交班本上
待我慢條斯理抽貼歸類
這些事宜我黏著於雙月頭壁兩側
按假想的月曆參考線對齊
照順序效率行事

筆記本被便條紙貼得厚厚一層
一張張揭起
總會在頁面最中心、最底層
預留樸實真誠的鋼筆草書
他一小片粉紅色的浪漫

"Je t'aime"

我把它貼在心上


2.
下午排休
君王應該甦醒了
寶貝還在學校
我到醫院例行志工

志工室交班日誌也是滿載
我仔細閱讀一遍
自己記下便條
也又貼在頭上

凝神時
病房些許騷動傳來
是直覺有人離開

我在額頭貼張紅紙
寫著「關照家屬」
然後向醫護人群走去

隨著幫忙善後
先生親友陸續趕至
他們繞成一圈
湊齊人
開始吟唱詩歌

我於床緣外圍哀悼
祝福如聖歌牽引
望其能投奔真理

這時
走廊傳來嗚咽的女聲
接著就在門前
是先生的女兒

她沿床跪地痛哭
抓著父親已冷僵的手
嘴裡隱約道出愧對字眼

此刻
床上緩慢走下一股半透明的清楚形體
站在女子左後
朝我是慈愛微笑的側臉

祂似乎正記下東西
稍待
我看著祂
用溫暖的右手
搭在女兒肩上交班

老先生的形體維持相同姿勢
約莫十分後散去
留下她肩上粉紅色的叮囑

我不顧他人眼光
走向前
用手掌使力把便籤按壓
讓僅簡單兩字的粉紅色親情
緊緊牢固在她左肩

「爸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