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播完後出門
到車庫發機車
至地面竟然下雨
掃興騎回停放原位
不想讓轎車也給雨淋
上樓
揀把雨傘再下樓
直接步行其實也不會多遠
出大廳一段路
雨停了
有關氣候的捉弄實在可恨又無可奈何

夜市離我家僅三條街
很常下班休息片刻後就近朝聖
吃點東西入眠
走進路柵封道的成串攤販
我習慣沿著右線先巡整條商家聚落
打算菜色
觀察遊客
並伺機偷看老闆頭家們近況
或許吵架
可能與副手爭執
還有坐在藤椅上等著客倌上門的
生意好比較大規模的店家
他們普遍滄桑的氣質
吆喝員工
笑迎顧客
換取辛苦油水蒸氣燻臉才掙得的銀子
我幸運許多
規律的職業時程
沒有業績壓力
最慶幸不用費心面對挑剔的消費者

例行公事完成
我到熟識店家前
朝著店內點單
叫超大雞排飯一份蝦捲一份

外頭濕滑路面
讓店裡順勢滿座
超大雞排飯有個小店面
前陣子才遇見的緣份攤子
學生時代他們也在像夜市商圈一樣的地方工作
那時我就是常客
畢業後
隨著兵單與就業北遷
超大雞排飯也跟進
依然湊巧選擇在我徒步能及的據點開張
幾年未見老闆
還是硬朗的樣子
跟賢妻一起經營
有時能見他們的兒女一起來幫忙

老闆說
他們家族每代都有幾位在夜市裡討生活
散居台灣各地
很多頭路不成或中年失業的親戚
最後都回歸家族事業
一起在這獨特的台灣飲食文化中打拼
新成員上手很快
因為親情的傾囊相授
讓無助家人迅速更生
附近同事、顧客都聽聞這奇特的大家庭
他們是現實中最親民的藝人
在夜晚展演自己的夜市人生

坐老位置
每次來都會在等吃時望一下牆上滿滿的裱框相片
是老闆一家四處的血緣
老闆娘曾一一向我指認他們的輩分
居住所
經營的類別
加入的年份
這些紀錄讓所有顧客都覺得新鮮有趣
而且溫馨
是超大雞排飯的活招牌

飯菜上桌
香酥的臉大雞排跟蝦捲很不是健康的食品
甚至作宵夜
但以牆上的溫情攻勢有很棒的推銷效果
以食為情
或許銜起我們偶爾喪失的家庭聯繫
忘卻過分的油脂

今天光顧
我又提起此一面的相片
談笑中
這時老闆才揭曉比料理更深刻
更心酸的家族網絡
那是代代遺傳的癌症病史
換老闆指點相片
點名誰
便宣告他是有哪區的瘤
現在病情或是治療近況
原來
抬頭的這些人
某些已不於人世
而仍笑臉接待所有登門顧客

親戚中癌症流竄
很難逃過無盡的增殖與轉移
他們如健康細胞被各各擊破
在膏肓期離開崗位
讓子孫承志
同時也將敗壞轉移
很不捨、難過聽這則故事
但是老闆面容卻一派輕鬆樣
以世家為榮為傲
把生命的時數看得很淡

他們全曾向醫師請教過奔離宿命的方法
然而專業人員也很難說的準
遺傳同業帳
是無法釋懷的烙印
醫護師只說
可能離開不良的工作環境會有幫助
少吸油煙
控制日夜節律
老闆看來這真是笑話
家中大夥讀書最苦惱
讀的寫的樣樣不行
至少老天爺也留給他們生存的去路
是於晚上的舞台
雖然頭腦沒有特別優秀
不過不偷不搶
踏實經營
族譜名聲還是響叮噹

沒有想過日常可見的這群可愛民眾
對我能有如此大的激勵
我突然也想離職
加入老闆的夜市人生
老闆興致一起
也跟我一起瞎鬧
說可以介紹親戚向我認識
哪家的紅豆餅或可麗餅大小姐及二小姐
到時大家都是姻親
作伙奮鬥
餅類做膩了不要緊
隨時都有夜市職稱選單可轉業
東扯西扯
終讓老闆被內人訓斥快回鍋前
結束我苦苦設想的生涯規劃

開心飽餐
起身付上100元
老闆娘收取
叼根菸邊說多謝
我笑笑地勸戒煙癮
反得她巧妙的台腔應對

健康的人也沒有活比較久啊
活久的也不一定比我們快樂啊
然後和著老闆娘爽朗的笑聲

我想這話沒什麼科學根據
但很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