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國小同學上了報紙地方社會新聞版
連續竊盜犯
有毒品前科
上個禮拜
高雄
警方逮捕這位現行犯
在一個以啤酒為題的聯合晚會上
據說嫌犯預計在會場中交換利益

他的爸爸也是警察
成天花天酒地
40多歲與一位來台討生活的日籍女子結婚
孩子早在結婚前出生
媽媽是過慣夜生活的陪酒小姐
當然這樣的婚姻總是寂寞收場
鬼子心中的母親形象印在10歲以前
之後的生活孤單無趣
父親是個空名
而祖母年邁
只依稀認得鬼子的聲音

鬼子是我們給他的暱稱
有個日本母親
加上他的身材瘦長
配著小臉龐
精心打扮便活脫脫是位日系藝人
這個名號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外表清秀的他不知闖過多少禍
在警校不斷滋事
而每次事後總有幾雙黑手把事情壓下
終於因為一宗販毒案件
鬼子被踢出校園
當時少年感化院離我們的家鄉很遠
他跟祖母謊稱要到都市找份工作
就職於日文補習班
擔任助教
可憐的祖母
直至過世也不清楚孫子靈魂上沾染的污點

鬼子的童年我就也知道這樣
我國中就搬離家鄉
只能靠家鄉同伴的轉述得知他的消息
聽說管訓課程很嚴厲
除了身體勞累還必需接受補教
以及心理評估
衡鑑報告上不外乎闡述慘烈的成長環境
還有對父親的憎恨
總覺得鬼子的衝動
是針對他父親所做出的一連串的復仇行動

這篇報導
讓我的心情非常複雜
一般人應該很難想像兒時的玩伴
竟會再以如此的畫面相遇
下班前與學弟聯絡
我想會會這位老同學

經由安排
昨天去拘留所探視
鬼子見到我
露出輕鬆的神態
大概斷定我不會給他什麼權勢壓力
我說不出見到他的感覺
之後整理情緒
應該是種「認得臉的陌生人」的惆悵感
而我們的談話內容
卻出乎意料的冗長
全都是年少的回憶
至今我仍舊質疑那些年幼的光景是否真有這樣的夥伴陪伴我

聊了許久
不知哪來的膽子
我問：『你恨你父親嗎？』
他面無表情
遲疑一會說
『不會，我已經報仇了。』
報什麼仇？
實在想不透

如果在過去
鬼子一定會很自負的說
報仇的日文可以寫成「復讐」
鬼子很自豪他一半的日本血統
他自許為鄭成功
憐憫民族英雄的身世就如同我們惋惜他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