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鬼有案底嗎？』

『沒有。』

『哼，
『闖這麼多禍沒案底啊，
『唉呀你爸可真辛苦。』

『仔細看他，
『還真不像台灣人。』

『是啊，
『眼神還滿凶狠的嘛，
『小雜種。』

警裡陣陣輕蔑的笑聲

『小兄弟啊，
『我看你老子的飯碗不保囉。』

又傳來一陣囂張的笑聲

警方緝毒
抓到集團下游
一群中輟生
其中一位是學長的孩子
他們賣的是PCP
俗稱天使塵

天使塵正式的名稱是Phencyclidine
簡寫PCP
中譯苯環利定
列為二級毒品
原是一種麻醉藥
因為帶有許多副效果而停用
吸食少量會有輕鬆愉悅、知覺迷幻的感覺
中量會有易怒好鬥的精神反應
伴雜幻視幻聽
而過量
不免招致死亡

PCP在台灣不常見
警局上上下下都很好奇PCP的來源
不過
他們更關心的
應該是嫌犯父親的下場

局裡的人給他太多粗俗的別名
「倭寇」「倭寇豬」「倭種」「雜種」
之前不太清楚是在叫誰
後來他轉到感化所
我才曉得
這位少年有個日本母親
他的爸爸
是我們的長官

輔導過程很不容易
他完全不理會教誨人員的指示
我們尋遍方法想了解他的生活背景
不過
少年的親人似乎都無法給我們幫助
父親不關心兒子
母親失蹤
祖父母失智

偶然一位同事
發現他的資料上附記另一個名字
日文名字
跟母親的姓
名叫「一」
後來「阿一」這個暱稱
成為我們溝通的憑藉

感化包含毒癮戒除訓練
這通常也是少年們最難克服的障礙
阿一的勒戒過程不是很順利
他的意識渙散
有時話也說不清楚
某次晤談
我問他
『能不能說說你對媽媽的感覺？』
阿一恍惚的說
『媽媽很像天使，
『有好幾對翅膀。
『可是，
『其他人都說他們只看到光。』

『什麼光？』
我聽不太懂他的意思

『就是光啊，
『我們在吸粉的時候，
『就只有我看到我媽媽，
『其他人都只看到光。』

『那你覺得媽媽是怎樣的天使？』
我接著問

『哈哈......
『熾天使。』
他傻傻的笑幾聲
我被弄得更糊塗

之後
阿一的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上級決定把他調到北部去
從此就再也沒他的消息
幾年過後
社會版登上他的照片
販毒被捕
那照片一眼就認出是他
不像本地人
隔天我把報紙帶到辦公室
同事的表情
驚訝夾雜惋惜

後來
阿一這個名字就漸漸被大家淡忘
直到前幾天
我進辦公室
察覺一股騷動的氣氛
果然
一位同事透露阿一回到南部的消息
聽說他出獄後
求助重生中心
現在在一家日本料理店上班
店長是他的叔公
看這孩子肯改
就給他這次機會

這新聞真是讓人欣慰
我想
這就是訓誡人員最想看到的
我向同事要那家餐館的地址
決定邀幫阿一辦個生日會
「日本料理」
看來阿一
總算找到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