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獄
這一個月來幾乎沒寫幾個字
自己也倍感驚訝
那自豪的小世界呢?
現在的生活反倒教我茫然
起床
高興幾點就幾點
早餐
街上五花八門的菜式
電視
轉不完的頻道
接收不完的資訊
唉
人類真是奇特
掌握自由卻也被限制

大局勢的轉變反應苦窯的環境
最近這幾年
幾乎已經跟一般正常人沒啥兩樣
只是生活作息須經由他們管控
信函日記也無可避免得讓他們逐字欣賞

剛入獄時
我們連枝筆也沒有
有些同伴便用指甲或其他較尖銳的物品
在地上或牆上刻字
不多久他們發落可以書寫
然而紙張數量有限制
內容不可有激進言論

「不可有激進言論」
這怎可能呢
澎湃的思想一提筆總是要洋洋灑灑罵他個狗血淋頭
後來人漸漸變少
剩下的人便都覺悟
必須活著才能期盼出去
於是
我們沉澱轉化思維
三天
一星期
一個月
今天的痛苦今天的悲憤
在一個月後的書寫得以抒發
今日精簡隱晦的文字符碼
表達三十天前悽涼的情緒

每個人都有自己惆悵的小世界
在獄中我們不斷地掩蓋修飾感受
將它換化成形形色色的個性
而壯士們的抱負
也如此一點一滴的快速消弱
一位與我同房的志士
跟我同天出獄
一個禮拜後他自殺了
遺書寫道
他突然發現生活沒有重心
徒剩一具空皮囊
未來的日子怎麼過呢?
不如賜死
這段文字登在報上
可悲啊
他最後的文句依然必須被公開朗讀

這篇文章
表達這一個月來的思緒
我已經沒有辦法熱情激烈地闡述理念
也失去評斷他人言論的能力
活像個感官失調的朽兵
無論多高伏特的電擊
都早已麻痺

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