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水濁流~第五回,芎蕉
第五回,芎蕉
伊親像過山雲一陣一陣,攏置阮毋注意ㄝ時陣,來夠阮面前
伊搬過一山擱一山,講伊欲來看阮,身軀溫溫,目睭ㄚ燒燒,日子亦溫柔
唉你囉ㄝ,過山雲,欲叨位唉
唉你囉ㄝ,過山雲,夠他鄉唉
親像七爺八爺四郭去,風吹著過山雲一陣一陣,親像阮阿嬤ㄝ目睭,白雲載烏雲
伊搬過一山擱一山,講伊欲來看阮,身軀溫溫,目睭ㄚ燒燒,日子亦溫柔
~~陳明章《過山雲》
晟咱大漢ㄝ美麗島,親像母親溫暖ㄝ疼惜
硬骨ㄝ祖先金金置看,看咱按怎隨伊腳步
祖先一代一代置吩咐,勿通未記,勿通未記
祖先一代一代置吩咐,殷勤開墾,殷勤拍拼
海水清清ㄝ太平洋,圍著咱苦難ㄝ美麗島
日頭溫和遍照土地,照著高山田園佮溪水
這呢骨力ㄝ人民是咱所有,殷勤開墾,殷勤拍拼
這呢旺ㄝ鄉土是咱所有,鳳梨、芎蕉、稻ㄚ、玉蘭花
~~陳秀喜詩《台灣》李雙澤曲《美麗島》改台語版
(原詩:形如搖籃的華麗島,是母親的另一個永恆的懷抱,傲骨的祖先們,正視著我們的腳步,搖籃曲的歌詞是他們再三的叮嚀,稻草、榕樹、香蕉、玉蘭花、飄逸著吸不盡的奶香。海峽的波浪衝來多高,颱風旋來多強烈,切勿忘記誠懇的叮嚀,只要我們的腳步整齊,搖籃是堅固的,搖籃是永恆的,誰不愛戀母親留給我們的搖籃。)
台灣的產業,常隨外來政權的需求而不同,最初是鹿皮、樟腦、米、糖等等,而日本人來了之後,香蕉、鳳梨、木材則成為新興的產業。
香蕉是全球五大重要水果,雖然傳說十八世紀就由彰化人自福建首次引進蕉苗試種成功,但是種植面積並不廣。日治時,因日人對香蕉獨具的風味與造形著迷,於是大量推廣在中部種植,南部也有一些,中部一般為秋冬蕉,南部則以春夏蕉為主。1908年台灣香蕉即積極輸往日、韓、清等國,輸出金額僅次於米與糖,成為第三大貿易品。
這波的香蕉熱潮,陳慶基幸運地趕上了,而到1908年,陳慶基又相繼添得了二子一女──陳炳盛、陳炳興、陳矜。
香蕉買賣賺了錢,三個弟弟也就不須到大戶人家家裡去做長工了,陳慶基希望他們回到自己新購或租來的田園中幫忙。
兄弟們將自產或契作的青蕉採收,協力簡單裝籠後就運到市場交給[芎蕉販ㄚ],賺取基本利潤。後來漸漸聽人說[芎蕉販ㄚ]收購後透過移出商以日本郵船由基隆運至神戶交貨給日本批發商,再賣仲買人,經發酵後賣給小商店,一層層賺走了更多的錢。其中移出商是兩頭賺取最多暴利的,既低價購買香蕉,又收日本批發商傭金。
1911年台日命令航線之基隆-神戶線由日本郵船會社及大阪商船會社控制運輸,信濃丸與笠戶丸都是6000噸級,但這對香蕉輸出也是一種限制。1915起,台中廳的張清揚等人發起排除中間盤商的自力救濟,陳慶基與庄內的人也都響應了,大家以本地蕉農與蕉商為中心,透過社外船私下對日輸出香蕉。此舉初期雖顧全了台人辛苦生產的利潤,但好景不常,一年的操作下來,因為社船運輸能力弱,造成香蕉腐爛與損失,加上原既得利益的中間盤商強烈阻撓,最後還是無以為繼。
總督府籌組台灣青果同業組合試圖化解掉台人的持續不滿,然而組合章程內文卻又不忘規定:「組合董事及監察人的任命須經總督認可。」;此半官方組織,雖發揮了抑制中間盤商的部份作用,但難免讓台人感受到只是驅[私商之虎]而吞[組合之狼]罷了。
然而這也是統治者的手段,藉由組合將產、銷的主要角色都硬性拉了進來,模糊掉最初產與銷儼然對立的矛盾。
1920年陳慶基所居的東螺東堡,因總督府行政區改制劃入台中州員林郡永靖庄。陳慶基與兄弟及家族後輩們仍日出而作、日落就算休息也辛勤思考著明天以後的事。除了鐵路延線員林、田中、二水之外,陳慶基家族的香蕉買賣或契作偶爾也觸及二重溪、双冬、草屯等地。
恩烈祠與嬤祖廟是陳慶基平日最愛去參拜、許願、問卜事業與家庭的地方,他總希望園貨買賣、[橄ㄚ店]生意、家裡成員的健康能夠持其盈保其泰。說起來也很玄,數年前,恩烈祠的神明顯靈託夢給陳慶基的家人,於是他號召附近庄民,[撿丁口錢]集資改建為較具規模的建築,從此,生意似乎有越來越旺之勢,他由衷覺得這是神明保庇的結果,所以關於神明的事他也越來越虔誠。
生了第一個女兒後,陳慶基的妻子這幾年又生了陳炳厚、陳炳益、陳炳加、陳炳商四個兒子,雖然第四個兒子陳炳厚三歲時因病夭折了,但是在農業社會悲傷是必須收藏起來的,1923年夏天,恩愛的夫妻倆再添了一個女兒陳妙,他們決定不要再生了。
也在這一年陳慶基聽說社外船山下汽船在高雄港開闢了高雄-橫濱線的香蕉運輸定期航線,不過家鄉的人還是習慣將香蕉運往基隆港輸出;1925年台日命令航線之基隆-神戶線除原有船隻外,又有八幡丸、蓬萊丸、吉野丸、扶桑丸加入,後三艘更達8000噸級以上。
1924年日方又以退休官員設台灣青果株式會社,令青果同業組合委其直接運銷,光靠手續費每年就能獲取龐大利益。1925年4月,台中州內生產者召開大會協議香蕉自由貿易;5月,霧峰、台中、員林等地香蕉業者舉辦了要求香蕉自由貿易的講演會。6月下旬,蕉農及販ㄚ跳過組合會社直接將約2000籠香蕉運抵基隆碼頭等待外運。日本統治者採取壓制措施,「公然向郵船會社制止運載自由共同移出的芭蕉」,日人的會社船亦受命拒絕裝運,由於當年並無台人經營的會社船能助運,蕉農只有罷工任香蕉腐爛於碼頭以示抗議。總督府還下令此後若無產地郡守證明,鐵道局長須拒絕載運。台灣民報稱此事件為「芭蕉自由移出問題」,譴責官權壓迫自由販賣,評論台灣人「開始從政治上的要求轉為經濟上的要求。經濟是一切生活的基礎,政治是達成此一基礎的手段。…」,台灣經濟之社會運動因而埋下種子。
1925~1927社外船開闢自由航路運送香蕉,川崎汽船加入台灣-北海道航線;1932年後,米穀、香蕉則由日本郵船、大阪商船、辰馬汽船協調承攬運輸。台灣人繼續在統治者的限制下尋找生存的彈性,香蕉的買賣還是要認真營運下去,根據1935年青果同業組合香蕉檢查所的資料,其中台中州的部份,產量仍達:中寮二十万籠、二重溪七万八千籠、双冬四万籠、霧峰三万八千籠、南投三万七千籠、水底寮一万九千籠、草屯一万七千籠、員林一万七千籠、田中一万七千籠、二水一万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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