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江湖……》

所謂江湖，簡單來說，就是你殺我我殺你的世界。

當然，江湖並不是單純的世界，除了打打殺殺發洩一身精氣外，還有暗算來暗算去的損腦智鬥，所以非江湖人，便簡單的將江湖人區分為文人、武人，和文武雙全三種人。

區分江湖人也不代表一個人的智力，通常智力與身為什麼人並沒有太大的關聯性，也只有迂腐的人才會將文人視為只會嘴上功夫的人，武人等於無腦的市井莽夫，而文武雙全的人更是大奸人的代表，這是一種謬論，隨著時代在變，江湖人自然也會跟著環境改變，尤其在危機四伏的江湖，唯有身兼數種藝能方可圖存，畢竟，複雜的人和危險的人愈來愈多，可仍是改不了一般人對江湖人的看法。

在江湖上生存的江湖人也都知道，一旦入世了便有死的覺悟，但人在江湖，並非只會遇見殺來殺去的事件，偶爾，江湖人也會有遇到無法控制的狀況，好比說，吃了春藥，或是失憶。

武功再強的人，面對劇毒尚能迎刃而解，或是暫時抑制毒性，唯獨春藥，能讓九成的江湖人無法抗拒春藥作用，女性江湖人是寧死也不願被佔清白，男性江湖人則在失去理智下，使得悲劇像一串串的粽子，頻頻發生。

不過，現在的男性江湖人為了不讓中了春藥的自己，將魔手伸到清白的姑娘身上，一般都是上妓院解決需求，可江湖並非處處有妓院，萬一中了春藥是發生在荒郊野外，逼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將魔手伸向自己的好友或同伴，因此，男男風便在江湖上造成了一股旋風。而女性江湖人的身上，自是帶著解春藥的藥丸以防不時之需。

另一個是失憶，通常失憶的發生都是令人措手不及，有的是誤吃藥丸導致失憶，有的是練功走火入魔失憶，有的是被打到失憶，也有的是驚嚇過度而失憶，失憶的發生至今無解，只能靠患者和周圍的朋友及親人不斷鼓勵，才有辦法使患者恢復記憶，然則時間上就是一種考驗，有些人失憶，三、五天就恢復，也有些人，到死前仍想不起以往的事。

有時候失憶也會帶來一些副作用，好比說武功盡失，這對身為江湖人來說是一種極為恐怖的事情，萬一患者哪天在半路上遇到了仇人，一來失憶二來武功盡失，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也難怪老一輩的江湖人總是會說……

江湖上，每天都有新鮮事。

江湖人，每天在刀口上舔血。

江湖，是條不歸路──

◎

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福景村的市集如往常一樣熱鬧。福景村，人口大約三百多人，成年人幾乎都往大城市過生活，留下來的多是老人與幼童，福景村的人口雖少，可它是前往大城市的主要幹道之一，所以往來的人群非常多。

福景村靠山不靠海，以賣藥草和醃肉居多。早年，年長的村長為了使村子繁榮，一次，在福景村開了一場全村參與的討論會，會中要點是邀請富商或是想要創業的人士一起共同打造一條買賣街，買賣街上賣的種類大抵為藥材店、米商、醃肉店和幾間客棧、餐館。一開始全村致力推行買賣街，便贏得旅人的好評，沒多久，各式各樣的商人陸續在福景村開了分店，舉凡食衣住行，應有盡有，讓往來的商人、江湖人無不留意到福景村，未幾，口耳相傳的結果，成功的使福景村成為鄰近城鎮的指標。

經過村長與村民多年的經營，福景村的聲譽不輸給其他大城市，可福景村的繁盛仍留不住成年人，由於買賣街經營的太成功，許多成年人想趁年輕時，到大城市另開分店，這樣的發展也是村長當初所料未及的。不過每年過節之際，在外地的村民們都會不約而同回到家鄉，這也是福景村最難能可貴的人情味。

初陽灑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在一片黃澄澄的街道，一抹白青交錯的人影朝著忘憂山慢步而行。

「青蓮，你今天又要跑到山裡採藥啦？」素來有大嗓門之稱的林嬸，眼尖的瞧見青蓮經過，不由得歡喜高呼。

「林嬸早。」青蓮的臉上掛著溫和笑靨向林嬸打招呼。「這幾天跑來找我看診的人愈來愈多，診裡原本預做的藥草只能再撐幾天，加上梅雨季節差不多要來了，我不多採一些藥草，趁暖和的時候趕緊曬一曬，我怕到時傳染病情一旦發生，會不夠用。」

青蓮的醫術在短時間內遠近馳名，連隔了兩座山的人都在打聽。

「你真有心啊！」林嬸愈看青蓮愈是喜歡，雖然青蓮一頭白髮怪嚇人，但談吐氣質溫文儒雅，面如冠玉，尤其一雙深邃如幽谷的眼睛尤甚勾人，待人處事也都面面俱到，若不是只生了個兒子，否則早將女兒嫁給他，也不會給陳富撿了個便宜。

「這是當然的，若不是大家擔心我的安危而決議對外隱瞞我的下落保護我，我現在肯定落在歹人手中，生死由天了。」青蓮背上背著一簍大竹籃，籃裡有不少採藥工具，其腰間也綁了一個小包裹，裡頭是一些乾糧，打算在山上待一整天。

「什麼話，雖然是我丈夫在山谷發現昏迷不醒又滿身是傷的你，可村裡所有人都認定你是遇難或是被江湖事波及到才會慘遭落崖，否則像你這樣謙和有禮的書生怎麼會遇上災難。之後我丈夫也是全賴你的妙手回春，將他痛苦多年的宿疾醫治好，我們夫妻倆感謝你都還來不及呢！」林嬸笑呵呵道。

「我很高興能幫得上忙。」青蓮輕柔的嗓音如沐春風，謙謙君子的模樣再次贏得林嬸的讚賞。

「對了，半個月後你就要入贅陳家，成為陳富的女婿，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說。」林嬸以一貫的豪邁語氣直言。

「這……婚禮事宜全由陳老爺包辦，他老人家希望我全心放在醫館上。」青蓮吱吱半晌道。

「好吧好吧！我也知道陳富這大富人的心情，我就不跟你閒扯，免得耽誤到你採藥。」

「您別這麼說，過幾天我將林叔的藥調配好之後，再親自上門拜訪。」

「哈……那我跟我家老頭就等你來聚一聚，你上山時一切多加小心。」

「我會的，再見。」

◎

忘憂山

蒼鬱的山林裡，許多樹木幾乎拔地參天，經過昨夜下了場大雨，林間濕氣甚重，青蓮聚精會神垂首尋找藥草，沒注意到山上的天氣變化，直到第一道雷劈了下來，青蓮才回過神來。

「糟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青蓮連忙取出一塊乾布蓋在竹籃上，再拿一條繩索將乾布與竹籃綑好之後，一滴雨正好落在青蓮白皙秀氣的臉龐上。

青蓮怕雨勢會愈變愈大，便加快腳步直奔山下，結果一腳不慎踏進濕土裡，重心一個不穩，青蓮緊閉雙眼準備迎接劇痛，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停在半空中。

「你玩夠了嗎？」一抹紅白身影的男子驀然由青蓮的身後竄出，冷然的語氣方落，一手便攬住青蓮的腰際。

「……你是，誰？」青蓮才聽聞聲音，內心便著實一震，他反射性的回首一看，男子陽剛又帶點邪魅的臉孔映入眼簾，然則男子一雙如墨的黑眸卻流露莫名怒火停睇他，剎那間，令他的心跳猛然加快。

青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像鬼一樣飄到他身邊，才使他心跳得那麼快，還是男子身上淡淡的、沁入心脾的檀香味所致，無論是哪種原因，青蓮知道自己急遽的心跳，是一種令他安心的感覺。

「……素還真，你是想跟我玩什麼把戲？」男子將青蓮扶正，冷峻的眼眸凝睇著青蓮，彷彿要以眼神將對方的身上燒出個洞來。

「多謝壯士的幫忙，我不記得以前的事，真的不認得您。還有，我叫素還真嗎？」青蓮吞了吞口水，總覺得對方的神情像一把火燄，隨時要將周圍燃燒殆盡，而人們理應畏懼火焰，可他的心底深處卻對火紅的顏色產生一股暖意和依偎感，在移情作用下，青蓮對眼前的男子萌生莫名的好感。

青陽的臉龐顯得更陰沈，端詳素還真的眼神沒有半點玩笑意味，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字低啞道。「我找你找了一個半月，沒想到你……失憶便罷，居然還忘了我！」

「這……」面對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男子，青蓮下意識的往後退。

「還有你額頭上的傷，一併將你知道的全告訴我，否則……」青陽一手抓住素還真的手臂，將素還真拉向自己。

青蓮再度吞了口水不語。這人，不過是高自己那麼一點點，垂首看著自己的模樣好像在盯著獵物。

「我就一路扛著你回琉璃仙境！」

◎

雷，打個不停，轟隆隆的，天地間只剩下雷雨聲。

山洞，是暫時躲雨之用，幸而山洞深度不深，也就不會遇見大型動物。

青陽悶不吭聲的搭起篝火，使原先又冷又濕的洞裡漸漸暖和。

青蓮垂首專心檢查竹籃裡的藥草，再次慶幸藥草沒被雨水泡爛，才安心休息。

「你剛才說，你是在忘憂山的山谷下被村民發現，村民擔心你被仇人追殺，於是全村村民一致對外封口？」青陽低沉富磁性的聲音在洞內迴盪，不高不亢的彷彿談天說地，可坐在一旁的青蓮卻有一種，這是暴風雨前的預兆。

「是的。福景村的村民把我當成自己人一樣照顧。」青蓮點了點頭回應。他愈看愈覺得眼前的男子有股熟悉感，自從醒來後他就知道自己失去記憶，面對親切樸實又細心照顧他的村民們，他感激在心頭，可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不能停留在福景村，若不是因陳靜妍之事耽擱他的行程，他早就離開福景村，也就不會遇上了眼前的男子了。

「而後你醒來，什麼事都不記得，那麼，青蓮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青陽想起這一個半月來自己像瘋了似找人，就是怕令他掛心的人遇上麻煩卻又隱瞞不說，沒想到真找著人了，事情原委無不令他生怒卻又宣洩不得，因為眼前最重要的是讓素還真恢復記憶，自己的情緒，也只能等到素還真想起一切再來清算。

「那是因為我昏厥時，手裡緊握著一塊玉珮不放，後來看見玉珮上刻著青字，村民們猜想青字不是姓便是名，加上我身上的衣物繡有白蓮圖騰，兩者湊一湊，便是青蓮的由來。」青蓮如是說，心裡其實很訝異自己居然毫無避諱的侃侃而談，照他的性子，即使面對純樸善良的村民，他仍保有一絲戒心，但是面對眼前人，他似乎……沒有多想的，就是很信任他。

「你知道你今年貴庚？」青陽心懷猜疑問道。他端視眼前的素還真，無論是語氣和態度都像個少年，這令他心底竄起不詳的預感。

「嗯？應該還不到弱冠之年。」青蓮偏頭續道，沒注意青陽的雙眸在一瞬間閃過詫異。「唔，雖然我滿頭白髮，不過我的身體、力氣和十五、六歲人一樣，這頭白髮很可能是來自遺傳，或是誤食毒果才變成這樣。」

青陽閉起雙眸不語，再睜開眼，一手便探上素還真的左手腕。

「我沒生病。」青蓮下意識想躲開青陽的接觸，隨即又很配合的伸出手說道。

「果真如此。」

「我沒生病。」

青陽睇著素還真，語氣擔憂道：「你的功力盡失，看來是與失憶脫不了關係。素還真，現在隨我回琉璃仙境，讓屈世途和續緣為你治療。」

「不行，我不能現在走。」

「為何？」青陽皺眉問道。多留一天，素還真的危險就會多一分，他不希望素還真失憶和武功盡失的消息在江湖上傳開來，那不啻是引來更多的陰謀者對素還真下毒手。

「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你，都還不曉得你是我的什麼人，如何跟你走？」

青陽見素還真堅決的態度，便將心裡攀升的焦躁感壓制下來續道：「你我是結拜兄弟，現在，可以說你為何不能走的理由嗎？」天知道他想說的關係是戀人，而不是兄弟。

青蓮聽到這個答案時，胸口微微一窒，一股不悅的情緒漸漸襲上心頭。「因為，我半個月後要入贅陳家。」

「你說什麼？！」一股強烈的氣流自青陽周圍爆發，讓一旁的篝火差點熄滅。

「我說，我必須娶陳富的女兒。」青蓮見青陽的反應，心裡竄起的不悅感一瞬間一消而散。

「陳富是誰？你又為何要娶他女兒？給我個理由。」青陽的喉間驀地緊縮，他壓抑內心的紊亂，然則粗啞的嗓音已洩露出他內心的苦澀。

「嗯？為何我要娶妻，必須給你個理由？我與你，不就是結拜兄弟嗎？」青蓮眼露狡黠笑道。

「素還真，」青陽一把抓住素還真的左手腕沉啞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噫！我的手腕要脫臼了。」青蓮蹙眉道。

青陽立即放開素還真的手，一臉欲言又止，洞穴裡，一瞬間變得異常冷清。

「我就同你說清楚吧！我的未婚妻陳靜妍，許意人是汪海。他們倆情投意合，無奈汪海是陳家藥舖的學徒，陳富知道他女兒與汪海的事，便設計了汪海，讓汪海主動離開陳家。

陳靜妍事後知道真相，便將主意打到我頭上，趁我沒留意對我下迷藥，讓陳富誤以為我玷污了他女兒，如此一來陳富會以恥辱為由將他女兒趕出門，沒想到陳老爺本來就很欣賞我的醫術，早就想將我留下來幫他經營藥舖，這會兒他女兒的行為正好趁了他的心意，於是在陳富的威脅之下，逼迫我入贅陳家。」素還真揉揉手腕直述。

「藥？又是藥。」青陽歎了氣。素還真方才絕對是故意引起他的怒氣，這一向是他的惡趣味，他也因為一時情急才上了當。暗自喟歎後，青陽將素還真的左手腕拉到眼前，看到素還真左手腕上有微微的瘀青，頓時面露愧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青蓮任由青陽幫他推拿手腕，卒然一股暖流自手腕襲向體內，令青蓮感到一陣舒暢。

青陽心裡一整個鬱悶，想到素還真的妻子風采鈴，當年就是對素還真下藥，現下又有一名陌生女子對素還真下藥使計……

「你打算怎麼處理？」青陽避開話題問道。

「不如何，因為今晚陳靜妍要和汪海私奔。」

「私奔？」聽到這個答案，青陽還真是有些錯愕。

「嗯！」

「那你的下一步？」

「自然是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

「為何這樣看我？我臉上有蚊子嗎？」青蓮摸摸自己的臉龐，想掩蓋被青陽凝視而漸漸泛紅的雙頰。

「若是以往，你會幫人幫到底。」青陽原本緊繃的情緒漸漸弭平，面對年少的素還真，他就算有十顆心臟都不夠用。

「噫，如果一個人是需要他人推一把，才能有勇氣往未來之路邁進，我願意出手幫忙，可要我背負一個人的未來，那就本末倒置了。

人的未來之所以擁有無限可能，在於當下的決心與實行，而不是由他人來為自己開路，人的一生好與壞不該是以順遂與否來評論，擁有，才是人最可貴的事。」青蓮露出爽朗的笑靨道。

「既然你想成全他們倆，為何不跟我回琉璃仙境？」

「我得先將身染重病的村民需要的藥單寫好，讓他們照著我開的藥單抓藥治療。」青蓮傲骨道。村民都稱他為神醫，他自然不能令村民失望。

「這事你可以交待他人來做。」

「受人點滴，應當湧泉以報，更何況報恩之事，豈能藉他人之手。現下你我談了這麼多，你尚未自我介紹，結拜兄弟。」青蓮一臉促狹道。

「青陽。」青陽聽著素還真的理由，不由得嘆笑道。

「青陽……和我的玉珮上刻的青字一樣，你與我，真是結拜兄弟？」

「為何這麼問？」青陽挑眉問。

「因為……你看我的眼神很怪，就好像隨時要撲過來……揍我。」青蓮臉帶微惱道。他一向自認很有人緣，青陽那般露骨的眼神讓他很、很彆扭，那眼神，像一頭餓虎緊盯著他瞧，讓他渾身不自在、不對勁，尤其他擔心自己紊亂的心跳聲會不會在半密閉的山洞裡迴盪開來而顯得慌張。

怎麼遇上他，自己就變得很怪異，一下子心跳急遽，一下子呼吸困難，連性子也變得很執拗，他明明是個很好商量的人啊！青蓮微蹙眉頭暗忖。

青陽失笑，年少的素還真多了古靈精怪，少了老成持重，但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往，面對直接、主動的感情仍舊沒有抵抗力。

「我喜歡你這樣。」青陽毫無預警的，單掌貼在素還真的臉龐上呢喃。

「你……」青蓮瞠目無語。當臉龐接觸到青陽手掌的溫度，心跳再度失控。

「可無論是哪個你，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以我的名字，對這道疤痕發誓。」青陽輕撫素還真額上的疤痕輕輕款款道。

「額上的疤，很快就結痂。」青蓮頓然不知所措，眼看青陽的臉龐離自己的臉愈來愈近，一股熱潮從心口竄延全身，下一刻，青蓮緊閉雙眸。

驀地，一陣豪爽的笑聲在山洞裡迴盪不止，青陽開懷笑言：「走吧！外頭雨勢停了，我們趕緊將陳家的事處理完，一塊回琉璃仙境。」

青蓮一時發窘。因為他以為、以為青陽要吻他額上的疤。「你……」

看著青陽得意的模樣走在前頭，青蓮暗忖，這個人的心眼搞不好和綠豆般大，稍微捉弄一下就反將他一軍，有機會他要再整他一整。

◎

是夜，陳府卻燈火通明。

「混帳，你們還不快點去追，若沒將小姐找回來，你們也不用回來了！」陳富抖如殘葉的雙手抓著一張信紙，他仍不敢置信自己的獨生女會與下人私奔，明明……明明再過半個月就要嫁人了。

「陳老爺請息怒，否則氣血攻心，會出事的。」青蓮留心提醒陳富的身體狀況。

「青蓮，我真對不起你……」陳富見青蓮對自己仍關照有佳，對於自己的女兒與他人私奔之事也沒有落井下石，令他感到愧疚不已。

「陳老爺，小姐與汪海兩相情願，你何不成全他們？」青蓮安撫道。

「不可能，我的女婿將來是要繼承我的藥舖，汪海那臭小子在我的藥舖學了一年半載，連個傷風都不會診斷，我怎麼可能將我的女兒許配給他。」陳富想到汪海這個不長進的小夥子，一肚子火又上來。

「陳老爺，小姐為了與汪海長相廝守，不惜犧牲自己的名節，將我迷昏後謊稱我們之間有曖昧，這事你我心知肚明，難道看在小姐對汪海的一片痴心，您還是不願意給汪海一個機會，讓他證明他可以給您女兒幸福？」青蓮朝青陽睞了眼，意有所指。

一旁的青陽雙手負背挑眉無語，緊閉的嘴角卻微微的上揚。

「想都別想，連誘拐我女兒的事都做的出來，我、我……」陳富頓然臉色發白，雙手緊抓著胸口倒地。

「陳老爺、陳老爺……」

青蓮與青陽紛紛上前，而陳富，已失去意識。

◎

當陳富昏厥之後，原本連夜私奔的兩位主人翁卻突然出現在陳家大廳，陳靜妍見到自己的父親昏迷不醒，淚如雨下，一旁的汪海卻反常的冷靜，主動為陳富把脈。

「汪海，這可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一旁的青蓮語多暗示道。

汪海聽聞後彷彿吃了定心丸，連忙吩咐下人準備行醫工具，這一夜，對陳靜妍和汪海來說，是最漫長的夜晚。

而後陳富醒來，由旁人得知自己病危時，是汪海一展醫術為他治病。

原來，看似傻小子的汪海懷有一身醫術，是陳富愛女心切，矇蔽了雙眼。

那夜，原本打算帶著陳靜妍遠走他鄉的汪海，從包袱裡看見一封署名給自己的信件，他拆開信件仔細閱覽後，便陷入沉思，半晌，他告訴陳靜妍要回轉陳府，想再次請求陳富給他一次機會，因為他還是不想見到所愛的人為了自己，丟下親人，傷了長輩的心，他會用他的行動證明一切，以換得陳富的信任。

誰知陰錯陽差，碰上陳富病危。

陳富雖然感激汪海救了自己一命，可想到汪海竟想帶他女兒私奔，一口怒氣還是吞不下來，於是便向汪海提出，若能在藥舖服務兩年，並獲得村民們的好評，屆時，才會考慮他與女兒的婚事。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是青蓮這位準未婚夫。

正當陳富差人請青蓮至大廳，誰知，只有下人手中的兩封信，一封署名給陳富，一封署名給汪海。

兩人同時打開信封，頓時恍然大悟。

只見陳富笑而不語，直唸：陳家祖上積德。

而汪海看出手中信件的筆跡與昨夜在包袱裡的信件，是同一人時，心懷感激笑著。

往後，汪海致力於醫術，行善佈施，陳富看在眼裡，即使兩年期限未到，心裡也早將汪海視為女婿看待。

五年後，汪海成為福景村人人敬佩的大夫，陳氏藥舖也在汪海與陳靜妍齊心打理，成為鄰近城鎮最主要的藥材供應商。

◎

「在山洞裡，你同我說留下來是為了村民的藥單。」

與素還真一同拜別林嬸後，回琉璃仙境的路上，青陽瞪著兀自沈浸在山林芳香的白色人影道。那時候他見素還真提筆寫信時，看到了寫給汪海的內容，那上頭僅寫下”村民的健康，由汪大夫細心照料了”十四個字。

「那是對你的拖延之詞。」素還真回首笑言，這一回倒是非常坦率的回答。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青陽喟嘆，這人，捉弄人還可以如此理直氣壯，自己也該負上些責任。

「還真是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雙眼。」素還真莞爾道。

「素還真！」關乎戀人的身體，青陽不喜馬虎對待。

「不說笑了，早在忘憂山上看見第一道雷，記憶就慢慢恢復了。」素還真心虛回應。其實早在初見青陽的瞬間，他才漸漸想起一切。

「以你的能力，就算掉入山崖尚能自救。你不要跟我說是遇襲，你額上傷口的證據太薄弱了。」青陽蹙著劍眉一邊解析。那道傷，怎麼看都不像是刀劍傷。

「噫，我心裡在想什麼，都被你看的一清二楚。」

「你到底說是不說。」

「這個嘛……青陽，你不覺得此景甚美，我們該好好保握良辰美景嗎？」

「素還真！」

素還真乾笑緩緩而行。

他哪能說出口啊！那件事的真相說不得，不能說，就算青陽猜到一肚子火，他也要將秘密藏在心裡面。

「素還真，你不說個明白，我就跟你姓。」

「好啊！往後你就跟著我姓了，夫人。」素還真調侃笑道。

青陽愣怔半晌，邪魅的臉孔漸漸浮上意義不明的笑靨。

「那麼，身為你的夫人，我會在今晚好好”伺候”老爺您。」青陽一手攬住素還真的腰身，並在素還真的耳畔低喃細語道。

素還真白皙的臉龐瞬間暈紅，一時語塞。

沒多久，爽朗的嘻笑聲於山林間迴繞不絕，而兩抹紅白身影宛如相依偎的情侶，時而交頸相依，時而嬉戲。

◎

那日，趕著回琉璃仙境與青陽相會的素還真，不慎將青陽贈予的玉珮掉落在忘憂山的路上，當他找到玉珮時，原本一望無際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那道雷正好劈到他眼前的樹幹上，而樹幹前正躺著他找尋已久的玉珮，他擔心樹幹會將玉珮壓碎便連忙拾起玉珮，樹幹也因雷響消失後應聲倒下。

他見帶有焦味的樹幹朝他一倒，腳步微移閃過，卻猛然看到焦樹上竄有微微火光，腦海一時閃過一抹熟悉的紅影，第二道雷，在無預警之下再次劈向素還真面前，素還真神智一恍，頭痛欲裂，便昏了過去。

這，便是素還真不願說出的真相……

《完》

by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