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飛盡時 番外一《鏡月瓶》
鏡月瓶
秋分將至，落葉紛飛，一如往常的琉璃仙境，也吹來了秋風的氣息，花草也被這陣陣的冷風吹拂得舞動不已。
在琉璃仙境後花園的蓮亭裡，屈世途顧不得涼意上身，正在與素還真下棋欲一雪前恥，非贏素還真一盤棋不可，自交了素還真這個朋友後，每每下棋輸的總是自己，都只有淪為茶僮的份，泡茶給素還真喝，只要有時間，他總是拉素還真來下棋，賭注就是輸的人替對方泡茶。
「素還真，這次絕對要你泡茶給吾喝，你輸定了…」自信滿滿的屈世途，望著眼前一路領先的棋局，溢於言表的得意，全在臉上表露無遺。
「好友，古有名言：『大意失荊州』，千萬小心勿步上後塵！」沉穩的個性，讓素還真面對好友的進逼，仍可以不變應萬變。
然而耳朵根本聽不進素還真的任何話語，屈世途手輕輕摸著自己鬍子，計劃著只要再幾步棋就可讓素還真的紅棋無路可走，心裡暗自竊喜！
「你這是擾敵之術，吾不會上當的，看這棋勢，這次終於可以換你做茶僮了…吾做你素還真茶僮已經做了9989次了，吾就不相信吾會永遠輸下去…哼！」
不甘心茶僮之名一直揮之不去，此盤棋將是自己揚眉吐氣的機會，就算只有贏過一場也甘願…屈世途眼睛緊盯棋局小心著每一步。
雙方繼續你來我往，約一刻時間，勝負立判！
素還真拿起桌上已泡好的茶，慢斯啜飲著碧螺春，並在走完最後一步棋後，宣告結局：「將軍，好友…你輸囉！」
「啥！這這這…怎有可能…」一臉不可思議的疑惑，屈世途從領先到被素還真瞬間攻破城池，最後變成是自己被將軍，實在是難以置信！
「好友，今天仍是你泡茶給素某喝囉…吾現在喝的這杯碧螺春，怎比得上好友的手藝呢…」
屈世途一副呆滯、雙眼無神的想不透為什麼還是輸…
這該怎麼辦？前幾天才對青衣吹噓自己一定能贏素還真一盤棋，讓自己可以在青衣面前展現男子氣概一番，結果，夢還是碎了…
此時，素續緣遠遠從內室走出來至蓮亭，隨身帶了一件披風幫爹親素還真披上。
「爹親，風起了，小心別受寒！」知道爹親與屈世途正在蓮亭下棋，擔心秋分的涼意讓爹親受到感染，特拿出披風出來為其繫上。
「續緣，多謝你。」拍拍續緣的手，這溫暖的心更能抵禦外來的寒意。
反觀屈世途，懊悔著這難得有可能勝利的棋局，怎麼最後還是輸給了素還真，敲敲自己的腦袋，想把自己敲醒一點…
素續緣觀看了一下這盤棋局，了然於胸，為讓屈世途振作一點，便把這盤棋還有機會的局面闡述一番。
「屈世途，其實這盤棋，你並還未輸…爹親有留了一步給你，表面上雖黑棋已被將軍，然而實際上，黑棋的右軍如果平三走六，還可以來解黑軍之圍，再以左翼突襲下四上七，反而是紅軍要受到攻擊，所以這盤棋仍是未定之局！」
「這是真的嗎…」一聽到續緣說這盤局還沒死棋，屈世途眼睛為之一亮，剛剛苦惱的神情一掃而空，滿意著前方青年繼續道：「續緣你真是貼心的好孩子！」便拉著素還真要再繼續下下去。
「續緣啊…你也解釋得太清楚了吧…這下吾茶又得晚點才能喝得到了！」
「爹親，是續緣多話了，然而明知爹親特留了餘地予屈世途，不忍見屈世途為此神傷一晚，所以才說了出來。」
這續緣的個性還真是善良呀…這下不知又會被屈世途纏到何時了！
「素還真，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給吾認真點下棋…」
「是是是，素某照辦就是。」
翌日清晨，素還真留下一封書信後，便離開琉璃仙境外出。此時青陽子上琉璃仙境欲尋人，卻撲了一場空，看了素還真的書信內容，信中只寫了一句「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便無其它訊息，青陽似乎略懂一二便也不發一語隨即離開。
※
鏡月村，這裡是一個純樸、與世無爭的小村落，整個村落加起來不到百人，雖生活困苦，然而卻人人過得自足，村裡的男人為了家庭、為了村落努力的工作著，只為了讓鏡月村的人都能生活無慮，而村裡的女人，相夫教子，一盡妻子之責。
在鏡月村，雖是一個單純的村落，卻藏著一個鎮村之寶『鏡月瓶』，傳聞鏡月瓶裡的水，能治百病，解百毒，且生生不息，飲之不盡，唯一只有無法讓人起死回生，改變生命循環，目前便由村長保管在鏡月堂裡。
這個鏡月瓶，並非一開始就出現在鏡月村內，而是在三十年前，一對村內男女，路經鏡月湖旁時，看見有孩童溺水呼救，這對男女卻皆不諳水性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眼見溺水之人漸漸沉入湖裡，聲音愈來愈小聲，慈善的念頭瞬間湧上心頭，與妻子對望一眼，男丁便將身上的草帽、竹簍脫下手拿著一起跳進鏡月湖救人，但人尚未救到，自己已先被沉入湖裡，不見人影，在岸上的妻子，不管怎麼喊，皆沒有任何回應，傷心欲絕下，妻子也跟著跳入鏡月湖，追隨丈夫的身影。
當妻子意識漸漸恢復清醒，赫然發現丈夫就躺在自己身旁，趕緊爬起叫著丈夫，然而丈夫卻無反應，妻子傷心的哭喊著，意外看到丈夫的手上握著一個玉瓶，打開後卻發現裡面有水，不知這是什麼東西，也不知為何丈夫會握著玉瓶，突來轉念便將玉瓶的水倒入丈夫口中讓其喝下，以求一線生機，或許是上天應允了，丈夫有了反應，他緩緩睜開雙眼，手輕輕撫著妻子的臉龐道：「讓你擔心了，吾回來了…」
再也止不住的淚水，聽見丈夫的這一句話，妻子淚潰湜了，然而她仍感謝上蒼讓她的丈夫回到她的身邊！
後來村民派人尋找孩童的下落，卻怎麼也找不到人，沒人知道那個孩童最後如何了，而救活男丁的玉瓶水，也被村民定名為鏡月瓶，是神明眷顧鏡月村而送來的神品，這便是鏡月瓶由來的傳說！
當時的那對男女，便是現任的村長及其夫人，善良的個性、堅定的愛情，也廣為村內流傳著佳話，而鏡月村裡人人皆以鏡月瓶為鎮村之寶，無不細心的照料保管著，然而鏡月瓶只用於救治村民身上，絕不外救，以免有宵小之輩覬覦鏡月瓶的功能而起了貪念，做出不可挽救的事情來，唯有一次例外。
這日，鏡月村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朋友，可以請你們帶吾去找村長嗎…吾有事相找！」
純真的幼童們，原在沙地上開心的玩起堆石頭，突然被一位陌生人打斷…
這些幼童們卻一點也不害怕眼前人，反而很開心地放下手上石頭圍繞在陌生人身邊繞圈圈打量，你一言我一語的發問。
「大哥哥，你幾歲呀…」
「大哥哥你的頭髮為什麼是白的呀…」
「大哥哥你臉上都沒有皺紋耶…看起來比我阿公還年輕、還漂亮呢…」
「大哥哥頭上為什麼有一朵蓮花啊…」
素還真被這些童言童語問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幸而村長及時到來解了圍。
「小玉、小詩、仕為、阿風、柔兒你們五個，不可以對貴賓這麼沒禮貌，快道歉！」
一聽到村長大人的喝斥，五名幼童嚇得趕緊跑離開現場。
「不要緊的，村長，他們只是很單純的好奇而已…」面對這狀況，素還真也只能無奈的苦笑著。
「讓您見笑了…吾與內人殷切等候您的到來，裡面請！」拱手做揖，便立即引領素還真往鏡月堂做客。
鏡月堂裡，原先已在堂內等待的村長夫人，已先一步至門口迎接貴客…
「素賢人，妾身有禮，能邀請您來到鏡月村這個小村落，是鏡月村無比的光榮。」
「素某不敢當，這是素還真的承諾，便一定會實現，況且…鏡月村本有恩於素還真，吾更應該來！」
鏡月瓶在這三十年來，村長只將其用於救治村民，並再三囑咐村民不可對外宣揚，唯一的例外，便是解素還真之毒。
當時外出採買時，偶然聽聞素還真被魔界迫害中毒而奄奄一息，因感懷素還真為天下蒼生的犧牲奉獻，便盡速返回鏡月村帶著鏡月瓶上琉璃仙境試救素還真。
鏡月瓶發揮其功效，素還真只喝了一口，不到一刻時間，便已甦醒過來恢復如初，村長不求任何回報，只希望素還真以及在現場的青陽子保守鏡月瓶之秘密，素還真便允諾誓死守護，並承諾有朝一日定至鏡月村拜訪，屆時鏡月村有任何要求，其能力所至，會盡力完成。
「您請用茶。」村長夫人將剛好泡好的茶端上予素還真品嚐。
「多
「您太誇獎了…您請慢用，妾身不打擾了…」對素還真點頭致意，與丈夫心領神會後便轉身離開。
「村長，素某自踏入鏡月村，便感覺得出鏡月村似乎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息，而你的神色也總是緊繃不安著，發生何事了嗎…」
※
沉默半晌，村長自懷中拿出鏡月瓶，將其交至素還真手中。
「吾希望素還真你能將鏡月瓶帶走，並想辦法把它銷毀！」語重心長的神情，面對鎮村之寶，村長是下了重大的決心。
「這是為何？」明知這是鏡月村人人視寶如命的救治良藥，村長怎會語出驚人要將鏡月瓶毀去，確實不解！
「你初踏入鏡月村時，應該也發覺到鏡月村內有不同於外界之生氣吧…」
「確實，除了那幾位小朋友外，其他的人在見著素某時，眼神閃爍、畏畏縮縮，似乎在害怕什麼…」
眼神是無法騙人的，人與人交會的第一刻，便是眼神！
村民一見到外地人，有些人是害怕的趕緊躲進屋面，有些人卻像在打量外地人行頭般，似乎懷著不安的心態，這怪異的現象，不像記憶中那純樸善良的鏡月村。
「時間大約在一年前，吾發現…當每位被鏡月瓶救治的村民，其性情開始慢慢有轉變，不再是原本認真努力的個性，反而變得怠惰懶散，游手好閒，甚至偷搶拐騙樣樣來，每位村民人人自危，吾看在眼裡，卻一點也幫不上忙，後來吾與內人商議後，決定將鏡月瓶藏起來找機會毀掉，不再用它來救治村民。」
哽咽的言語、無奈的心情，這是身為村長所必須擔下的重責，因為接踵而來的，更是無法控制的場面。
「想必這個決定，必也讓村長你付出了無法挽回的代價…」重擔愈重，肩上所需承受的力，肯定會比平常付出得還要多。
「村民無法諒解吾的做法，仍然帶著他們生病的親人來求吾用鏡月瓶的水救治，然而吾不希望再有同樣的狀況發生，吾…拒絕了…吾只能看著村民們傷心的回去，過了數日，便紛紛傳出村民陸續逝世的消息，村民對吾愈來愈漸行漸遠，他們已不再信任吾這個村長，而吾唯一的孩子，也在此事件中被犧牲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人生總有無奈的抉擇，只是為了鏡月村村民未來著想，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兒在他眼前死去而無能為力，這是身為父親多大的痛。
「抱歉，讓村長想起傷心的回憶，素某以為，雖現在無法判定村民改變心性的原因是什麼，然而目前鏡月瓶確實是最大的問題，村長決定把鏡月瓶讓吾帶走嗎…」
鏡月瓶現在雖沒有拿來救治村民，然而若將其帶走，村民發現後，不知是否會對村長及鏡月村帶來無法想像的後果！
「是…請你將它帶走並想辦法毀掉，鏡月瓶怎麼摔也摔不破，裡面的水也倒不盡，吾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所以只能拜託你了…」
「既然是村長你的請託，素某必竭力完成，吾會將鏡月瓶帶至一處無人找得到用得到的地方，村長你盡可放心，那素某就先告辭了。」
「素還真多謝你…」
※
離開了鏡月村，素還真漫步在樹林間，手上拿著鏡月瓶仔細端倪，再怎麼看也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玉瓶罷了，卻有如此大的能力，令人想不透！
素還真繼續研究想著，而前方樹下早已有一身影負手於後等待著一個人…
「報完恩了…」
「你知道吾來鏡月村，青陽…」看見青陽在路上等待自己，看來自己的行動都躲不過青陽的眼裡。
「你的心思吾怎會不知，此行如何…」素還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尤其是他所承諾過的事，他定會將它實現。
「陪吾去一趟岩漿窟，吾要將這個鏡月瓶丟入讓它不得再現世，路上吾再慢慢將發生的原委告訴你。」唯有岩漿窟的炙熱岩漿可深埋鏡月瓶，且其熱度無人可在之中待上半刻。
「嗯！」
素還真與青陽行了幾步路後，素還真卻突然驚覺不對停下腳步，鏡月瓶一離開，照目前村民們改變後的性情，必會刁難村長，甚至可能會引起紛爭，他真該察覺到才是…
素還真施展輕功盡速折回鏡月村，發現鏡月村已深陷一片火海之中，他與青陽利用掌風將火勢撲滅，然而卻已來不及，村內已無任何生還氣息，也看不見任何人影，緊握的雙手，是怨自己無法及時挽救眾人的生命。
見這宭境，應是村民預謀放火，卻引起無法控制的局面逃生不及，導致眾人罹難！青陽明白素還真內心的悲痛，拍拍其肩膀道：「這非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
人總有遺憾的時候，然而內心總是希望沒有那一刻…
突爾，在鏡月村東方一里處，赫然聽聞微弱的孩童哭聲，素還真與青陽子立即轉往發聲地查看，來到後山處，竟見是初到鏡月村遇見的那五名小孩童，他們正躲在一個小山洞裡害怕的放聲大哭。
當時五個小孩童被村長嚇得一哄而散後，過一會兒又全部聚集到後山集合，本是要想辦法作弄村長，誰叫他這麼兇呢…然而五名皆不滿七歲的孩童們，其天真的想法，也只是童真的話語嬉鬧罷了！
後來他們不經意回頭望向鏡月村時，卻驚見如火紅般的熊熊烈焰正攏罩著整個村落，孩童們嚇得害怕快跑並找到一處小山洞，相擁抱在一起大哭。
五名孩童一見到是那名剛剛遇到的漂亮大哥哥，全都靠上素還真並緊抱著不放，你一言我一語的邊哭邊講話…素還真與青陽子只能慢慢安撫其情緒…
「他們你要如何處置…」
「吾相信好友屈世途會妥善照顧他們。」明白這幼小心靈遭受到這深刻般記憶，必會在成長過程中留下陰影在，唯有委託屈世途代為為其安排日後的生活。
「哈…屈世途此時應該正覺得耳朵癢吧…」
※
「啥……」素還真與青陽子帶著五名孩童回轉琉璃仙境，把來龍去脈轉述予屈世途後，屈世途雙眼呆滯只差沒昏倒在地，這個素還真專把麻煩丟給自己處理。
「吾相信依好友的菩薩心腸，絕不忍見到這五名孩童未來無所依靠，所以將此事交給好友吾最放心…」
語畢，不等屈世途的反駁，素還真便與青陽子轉身往蓮亭方向走去，留下一臉無奈的屈世途與五名充滿好奇心的孩童對望著。
來到蓮亭後，素還真靜默不語，他回想著今天在鏡月村發生的一切，村長與夫人的努力付出，即使最後是這種結果，相信他們仍不後悔著所做的決定，只恨無法挽回村民的生命。
而至今鏡月瓶仍是一個謎，雖自己也曾飲用過鏡月瓶裡的水，感受到它的神奇，卻也無法知悉其奧秘之處，且又為何在一年前會突然讓村民心性轉變，是否有警告的意味存在，警示著不可過度依賴…
如今，事實已呈現在眼前，縱然鏡月瓶仍是謎樣的神話，也只能謹遵村長的遺願，讓其不再現世，岩漿窟將會是鏡月瓶最後出現之地。
一直陪在素還真的身旁，青陽看著他沉思的模樣，他明白素還真的心是痛的，他比任何人還要傷心，也瞭解他目前需要的是安靜，故自己便只靜靜的陪著他…
「青陽，吾問你一個問題…明天與未來，何者會先到？」
「這…」
「這個問題就連吾也回答不出來，然而吾可以肯定的是，吾珍惜現在每一分每一秒，因為代表吾仍活著。」
人都有希望與夢想，勿放棄…人生沒有到絕望的地步，珍惜一切，便會因下一秒的存在而感受到喜悅。
※ 漏網花絮※
「屈阿公，我們要找大哥哥玩，大哥哥呢？」
「哦…素還真出去辦事，晚點才會回來，等等…為什麼你們叫素還真是大哥哥，我卻變成阿公呢……」
也差太多了吧…
「因為你看起來就很老啊！」
屈阿公真是羞羞臉，還敢和大哥哥比…
「我…很…老…」天啊！屈世途身心深受打擊。
某日，屈世途準備去機關室，拿他剛製造完成的寶物，正準備開門時，卻聽見裡面霹靂啪啦聲響響不停，推門而入，竟見五名孩童正在把玩他機關室內的器具，就連剛完成的寶物，也被拆解了。
「慘了，被屈阿公發現，大家快跑…」
五名孩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離現場，留下滿臉錯愕的屈世途…
「嗚嗚嗚……我最珍貴的機關室，你們五個小鬼不要跑，我非打你們屁股不可…給我回來…」
只見琉璃仙境正上演著一齣老人追著五名小孩的你跑我追戲，好不熱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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