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有一個身材瘦弱，總是露出四顆潔白的大門牙，對你不時微笑，讓人不禁多加憐愛的男孩。今年五年級的他，個性固執，好管閒事，容易動手動腳，喜歡靠近女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家裡的嗜好是看電視，並模仿動畫裡的人物動作，為此還鬧出不少笑話。

　　由於頻汗的緣故，他常理個小平頭，讓人感覺清爽。礙於身體病弱，衣著總是厚重。平衡感並不是很好，走起路來歪歪斜斜，令人擔憂。但卻是個很貼心的孩子，很喜歡黏著老師問：「老師，你怎麼了？」並咧嘴大笑，讓人的怒氣全消。他對旁人沒什麼提防，很容易便信任週遭的人，所以時常被其他同學排擠。又因為手腳動作過大，常讓人感到不適，在班上的人緣並不是很好，而他唯一能想到的補償就是帶零食請同學吃，而零食吃完了又被排斥。

　　唯一沒改變的，就是他那外露的四顆門牙。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嘴巴緊閉的時候，所以在發音上勢必會存在著問題。例如雙唇音的ㄅ、ㄆ；舌尖音的ㄋ、ㄌ；舌根音的ㄍ等都發音的不是很好。像是「哥哥」會發音成「的的」。請他閉合嘴巴則是難以實現。不管何時何地，他都會坦露自己的商標：四顆大門牙。以致要辨認他實在是件輕鬆的事。

　　還有些輕微的分離焦慮，是每天能看見的，由他主演的精采戲碼。他每天由祖父接送至學校，到教室門口時便依依不捨緊抓著祖父的手臂，露出憔悴的神情；等到祖父走出小門，他還會跑出教室高聲揮手吶喊：「阿公，要記得來接我喔。」即使祖父的機車早已消失在畫面邊緣，他仍不停止深情地揮手及如泣如訴的呼喚。對此，我也只能轉移他的目標，用零食或是作業吸引他的目光。

　　另外，他是個非常規律的孩子，接近吹毛求疵，甚至可說是歇斯底里。每天中午要用餐時，他拿出餐具的步驟十分制式化：餐盒一定擺在正中央，餐蓋擺在左邊，餐碗則是放在右邊。如果有一樣事物放錯，便會不厭其煩調整它們的位置，直到符合他心中的理想模樣。有一次，他的餐袋掉在地上，我順手將它撿起掛在椅子上，他居然說：「這樣不對。」硬是將餐袋「轉了個方向」，讓我詫異了一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徑呢？因為這類孩子能掌握的東西不多，確保這些僵硬的儀式是他們能確定自己的存在及塑造安全感的來源。明白之後也就能莞爾一笑，遠遠靜觀他操作這看似無意義的動作。

　　他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放學時總是會跟每個同學道別，而且態度是十分強硬的。如果你不回應他的道別，他便會一直黏著你直到你說出「再見」為止。可怕的是，如果你當時不在現場，他會追到天涯海角，直到你跟他說「再見」才肯甘心的回家。有一次學姊在上廁所時，就碰上他在門外頻頻道別的情境，不說再見沒辦法讓他死心，而他高聲的呼叫「老師再見」則是讓人尷尬不已......

　　這個孩子雖然不喜歡讀書，個性也十分彆扭，但看見他露出門牙大笑的姿態，心情便會不由自主地好轉。可惜昨天他的下巴在與同學追逐的過程中受了重傷，縫了約七、八針，當時他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滿身瘡痍，血流到脖子後方，害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事後有些鼻酸，期盼他早日康復，再坦露一次那無瑕疵的笑容。

　　最令人難受的，也許就是他鍥而不捨黏著女生的模樣吧？或許這也是我該效仿他的地方？

2007/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