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04 20:22:17陽之雪

只是因為學生的笑容

  不知道是哪個冷風颼颼,或是暖陽當空的周末上午,當我一如往常頹廢地出現在校園走廊,正要邁步前往教室處理班級事務時,又看到那位積極參與孩子活動的家長 (孩子是學校網球隊的健將),滿面笑容向宛若流浪漢的我揮手熱情的寒暄。

  「老師,你今天也來學校啊。要照顧你們那群學生,一定需要很大的耐心及愛心吧。老師你真的很認真呢。」中年婦女的可愛顯露無疑,讓我不知如何應答。儘管心底有不少肺腑之言急須一傾,卻只能淡淡的回了一句:「您過獎了,這是應做之事。」

  這位家長溢美的讚譽,有幾個與事實相去甚大的誤解:第一,我還不夠資格做個老師,因為幼稚的我能力還不夠,不足承擔這個神聖的職稱;第二,擁有耐心與愛心只是當老師必然的基本條件,最重要的專業素養及如何改變學生,我依舊在摸索;最後,提到「認真」這個抽象的形容,這就更趣味了──這本來就是應當之事──沒做到甚至可謂瀆職。我搖搖頭嘆了口長氣,還有一段漫長的路得走,而選擇赤腳前行,踏著散逸泥香的土地,正是淬煉身心的最好選擇。

  教學大約三年了。其中掀起了不少風風雨雨,不外乎工作上的困窘、與同事發生些許摩擦、難以摸清學生的心理 ……。曾遭逢的這些問題,縱然已成往事,卻讓我瞭解自己的渺小。因此下定決心,在學校的時間內只得更加勤奮,為了使教學品質更好,更能了解學生的問題癥結所在,反覆詰問自己,便成了我每天的重要課題。而今曙光重現,教學漸漸步上軌道,我就更貪婪地想多付出一點,為誰付出?這問題似乎不再重要。

  清晨六點四十到校,整理自己的情緒,設想搭配教學計畫且充滿遊戲性的活動,是為了什麼?或許對我而言,只是想看見孩子們面對同樣微笑的我,所能露出的燦然笑容罷了。雖然有時學生很調皮,喜歡討價還價,發作時還會用拳頭打人(胸口曾被重擊多次),但他們看見我的反應大抵是開心的,縱然不善言語或表達的不流暢,容易漏字、咬字不清晰,但孩子們每一幅純樸的笑靨,是懸掛於我不斷激昂的左心室中,永不褪色的瑰麗畫作。而我,正是被他們的微笑拯救的,可憐大人。

  在學校短暫的八小時,雖然疲憊,卻可以徹底解除森嚴的心防及詭譎深沉的城府;雖然追著孩子不斷奔跑的身軀汗水淋漓,卻讓心坎暖和了起來;一抬頭可以看見學生有趣的舉動,譬如偷吃教室海苔,爆發了激烈的食物保衛戰……每天這般毫無壓力的過活,自私的我,不知該怎樣感謝我的學生,因為他們無瑕的純真,救贖了從國中持續到大學,擅長以權謀衡量人心,避免遍體鱗傷而不惜築起一道道高牆的自己。

  一想到這,或許我只能賭注擁有的「現在」,毫不猶豫付出自己原本不存在的快樂,去回報洗滌我渾身泥濘髒污的孩子們,無疑是理所當然的。而更明白說,當我付出自己僅有的,微不足道的熱情和辛勞時,我早已得到最寶貴的回饋:學生沒有遮掩,願意向我這樣的人投出的溫暖微笑,我能不感激涕零嗎?仔細回想,有的孩子儘管口齒不清,仍願舉起細嫩的手說「再見」,即使走出教室已有一段距離,仍會頻頻回首,繼續搖手道別──那在冷風中搖晃的纖細小手──深深撫慰了我冷峻的眼神,讓我也笨拙地揮舞雙手,對著遠去的嬌小吶喊,「再見」。

  付出需要什麼理由?我不知道,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我仍願意這樣做,只因為我很貪心,像蜜蜂般想繼續汲取孩子們甜美誘人的花蜜罷了。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個老師(儘管自己還不夠格),以青春守護著學生,本來就是一件堂堂正正的事。除此之外,目前腦海中正潮汐著一個計畫:打算在校園事務穩定後,週末撥出時間,在新竹尋找需要人手的育幼院。畢竟我是一個心靈十分饑渴的人啊。付出,只是為了學生天真無瑕的笑容,如此而已,就像呼吸一般,既輕鬆且毫無負擔。

2009/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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