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20 02:00:00兔子先生

天橋下的刀削麵

在看完吳明益的《天橋上的魔術師》之後,我問媽媽:『很小的時候,我們是不是有一次去台北逛街,然後在一座橋下吃刀削麵?』

這段記憶已經模糊到我無法確定真假,就跟書中那個站在天橋上的魔術師一樣。我說,我記得那個地方很昏暗,然後刀削麵非常非常的好吃;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刀削麵了。而且麵是現做的,因為等了很久。媽媽聽了一笑,說:對,而且那天是因為她想吃刀削麵,所以我們才會去。

言意之下是否表示爸爸並不想要吃刀削麵?我想了一下。我想,倘若父母在飯前起了衝突,我很有可能因此而記得--或是想極力遺忘--這個片段。

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應該是在南門市場。』

坦白說,我對吃刀削麵的這段記憶非常疑惑;我甚至認為那可能是我幻想出來的片段。所以當她幫我證實了之後,我反而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其實,那好像也是種失落感。好像我多多少少也希望,自己的記憶也是有假的一樣。

《天橋下的魔術師》是本很奇妙的書。當時我要出國唸書,想帶一本好書過去陪伴,朋友靜香就是推薦這本給我。她說她覺得我會喜歡。我站在台北某間誠品內,趁著跟朋友碰面的時間還沒到,把書重頭到尾看完的。那天,我並沒有掏出錢包。

我跟靜香說,那本書太黑暗了。



這次再從圖書館借來看,幾乎完全忘記故事的內容了。明明是如此精彩的故事,我從頭到尾卻只記得那隻躲在天花板上的『貓咪呀』,其他的故事情節全部忘光光。這次看了之後,發現每篇故事都有生命的結束,而唯一沒有的那篇,女主角不告而別而男主角留戀流鶯。所以我雖然覺得書好好看,但是卻不想擁有它。

順道一提,當時我帶了梨木香步的《家守綺譚》。

朋友之間都說,我的記憶力很好。其實,近年來我漸漸發現,有些往事我不再確定了。好比記得跟父母一起搭火車上臺北,我隨身帶著一隻粉紅色的小兔子玩偶。大約十公分高的小兔子有著細細的毛,身上穿著一件黃色的背心。那是附近便利商店新開幕時送的來店禮。我好喜歡,甚至把她放在制服口袋一同去上學。我記得在火車上,爸爸要我把兔子的背心拿掉,因為背心有著便利商店的商標。他用著很開朗,絲毫沒有強迫的語氣說道。

這件事記得清清楚楚,卻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姊姊當天沒有同行?正想問母親時,才發現她已經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那件事,她可能不記得吧。

睡著之前,我抱著你出差時,買回來給我的兔子玩偶。一隻灰色,鬍子亂翹,還有腳很巨大的Jack Rabbit。那天的前一晚,你在沙漠中看見發光的東西。原來蠍子在黑暗中是會發光的。

你還記得嗎?

我的年紀已經超過抱玩偶睡很多很多很多年了。但是離開你之後,我每天都抱著他入眠。有一天,我跟你過去生活中所發生的事,應該也會開始模糊不清吧。

到時候,我也沒有誰可以幫我證實了。我如此難過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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