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21 02:00:00兔子先生

阿鯊

我決定帶阿鯊去美國。

『阿鯊』是小時候媽媽縫給我的小抱枕;好像是我四歲的時候縫的,只是當時我不稱他為阿
,我稱他為小鯊魚。小鯊魚並不是鯊魚的樣子,而且他是粉紅色的。我無法記起四歲時的命名邏輯。阿是一個三角形,粉紅色,裡面塞了棉花,然後上面有藍色跟綠色很抽象的花朵的布袋。一開始的時候,阿還有個很合身的枕頭套,我記得是黃色的,上面好像有卡通小狗去上學跟搭公車之類的圖畫。後來不知道小狗枕套跑去哪裡,所以我用小時候的肚兜把阿包起來,肚兜也是黃色的。

雖然我跟姊姊有很多玩具,但是我最喜歡的,而且每晚一定要抱著睡的就是小鯊魚跟一個叫做肯尼的音樂小丑。肯尼是我幼稚園中班時參加團體舞蹈比賽的獎品,應該是幼稚園買給所有上台跳舞的小朋友;因為我們化妝成小丑,所以也拿到了一個頭會轉的小丑音樂娃娃。音樂是『世界真是小小小』。當時我看了奶奶買的童書(奶奶家裡只有那套童書跟聖經,還有養身的書可看),是有關偉人的故事,一共十本。我記得書裡寫了耶穌跟甘地,還有王貞治等人。但是我所有對王貞治的印象只剩下他發育時吃很多,一天可以吃兩三碗的拉麵這件事。其中一篇故事是一個外國(好像是澳洲)的男孩,叫做肯尼,他因為意外而失去雙腿,但依然不氣餒而且很陽光地面對生命,然後以滑板代步,也依舊熱中運動等事蹟。可能我很喜歡肯尼這個名字,所以用他命名了新玩具。


(被玩得很髒的肯尼)

我也非常喜歡肯尼,即使我小的時候一直都不喜歡小丑。可能是因為肯尼(跟小鯊魚)都是我獨自擁有的玩具,所以我特別鍾意他們。或許是怕我們吵架,所以父母買玩具都會買兩個一樣但是不同顏色的給我跟姊姊。姊姊有隻她剛出生就有的小象布偶,很可能我也因此得到了小鯊魚。

每晚我都一定會抱著小鯊魚跟肯尼睡覺,而且睡前一定會聽肯尼的『世界真是小小小』入睡。直到有一晚,我轉上了發條,『世界真是小小小』以飛快的速度放奏著,而肯尼的頭也比平常的速度快了兩倍轉動。應該是我抱太緊,導致音樂娃娃的繩子斷掉。我因此一連兩個星期每晚哭著睡著,此事還驚動我爸;他特地帶我去買了另外一個音樂娃娃,取名『小妮』,是肯尼的妹妹。問題是我一開始就把小妮打入冷宮,而且深怕爸媽會把已經壞掉的肯尼丟掉,所以依舊每晚抱著他睡。又因為睡前常常因為肯尼壞掉而哭泣,所以肯尼被我玩得很髒,音樂娃娃又不能洗,關於這個玩具,我掉了許多眼淚,也讓我媽煩惱許久。這關係在14年後巧妙地跟也叫做『肯尼』的外星人手指相似。

當初我們搬到美國時,我爸說:『就跟要逃難一樣打包行李。』

所以我很莫名其妙地帶了兩個可以當包包的玩具,一隻是無尾熊,另一隻是臘腸狗。無尾熊裡面裝了我當時很喜歡的一本書(史蒂文生寫的<黑箭>)以及隨身聽,還有一隻我在便利商店買熱狗換到的粉紅色兔夾子。臘腸狗裡面裝了我用零用錢買的錄音帶。我想爸爸要是知道我認為逃難要帶這些東西的話一定會馬上昏倒。其他的衣服跟用品都是媽媽幫我打包的。當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搬去美國住,一直傻傻以為自己是要陪伴姊姊過去,吃幾頓雞塊餐之後就會回台灣,不然我應該無法那麼灑脫的什麼東西都不帶。

爸爸趁我們住在美國的時候丟了很多東西,也有大部分我跟姊姊兒時的玩具在當時被丟掉,好比小時後因為打針沒有哭所以媽媽買來當獎勵的小玩具,以及年代比姊姊久遠,有著金髮藍眼睛,拍背會發出『哇哇』聲音的洋娃娃。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爸爸沒有把會掉棉花,已經沒有枕套或是肚兜包裝的小鯊魚丟掉,我也不清楚爸爸為什麼保留了壞掉又髒兮兮的肯尼。但是我很高興,所以當然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

距離上飛機不到五天的時間,我的行李已經整理得比較像樣了。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瀟灑地只帶七件上衣兩件褲子跟三雙鞋,然後裝一些生活用品甚至棉被。但是當我塞進三件洋裝跟努力尋找空位塞捲成小球的背心,就知道自己已經沉淪了。

所以我有兩箱塞得滿滿但還未超重的行李箱,加上布做的大包包要當機上行李(馬航的手提行李只能帶五公斤,我最輕的登機箱也有2.5公斤),還有塞了六件T-Shirt兩條褲子以及一堆阿哩阿雜的電腦背包之外,我當天還要穿一件短T
一件長袖襯衫、一件連帽外套加上一件大衣上飛機。

我真的是鄉下人。但是不管怎樣,我都要帶阿鯊上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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