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18 21:59:10兔子先生

Costco之戀--中



我這樣坐著坐著,居然睡着了。一陣粗魯的搖晃把我推醒,我在睜開眼睛之前想像著一個彪形大漢手持球棒,要把我這個流浪漢趕走;我十分臉紅的起身,看著叫醒我的戎祥身材大哥。沒錯,除了戴著一頂鴉舌帽,他跟我想的人相像度有百分之八十。 他像抓小貓似的把我推到一旁,我想像木棒要打過來時,他奇蹟的放了我一馬。

她﹗就是她,好死不死的站在前方。身穿牛仔褲及黑色Lee上衣,只差沒刁根煙的太妹模樣出現。


「拜託你,別來美國丟台灣人的臉好嗎﹖」她說。


「我....」我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你幹嗎三天兩頭來呀﹖量販店讓你很興奮嗎﹖」她說的話讓我很難回答,讓我興奮﹖什麼意思呀﹖


「妳叫什麼名字﹖」我突然覺悟,此時,裝乖比耍狠有用,一般女生不會喜歡跟自己個性一樣的男生。


「你叫什麼名字﹖」她質問我,一臉沒好氣的說,「還有,知道名字又怎樣﹖」

「叫什麼名字嘛﹖」我想,最多問她十一次,因為國父教過。

「真名假名﹖」她好像心軟了些。

「我不管,我要一個叫了妳會回答的名字。」

「威。叫我威。」她猛然的說。

「威﹖那個威﹖」怎麼看,她都長不像是叫威的女生。

「你叫我威,我回答,你管那個威﹖」她丟下一句。

「今天不上班嗎﹖」我發現之前她都穿白色上衣,今天穿黑色的。一件很舊也很緊的上衣。


「今天領薪水,」她蹲下來綁鞋帶,「要不要去吃飯﹖」

「昨天妳也是問我一樣的話,今天是否又要落跑﹖」

「昨天你動作太慢。跟我在一起,動作要快一點。」

她走向一台98年的豐田,一副她是老大的模樣。我呆呆的跟在後面。

「醜男,會不會開車﹖」她問。

「不會。我會騎摩托車。」我國小就會騎摩托車了,是苗栗的一個表舅教我的。我以前還要用摔的才能下來。


「那就我開囉。上車後可別囉嗦」她發動那部深藍色的兩門車。而我跟一堆書擠在前坐。

我們開了很久,一路上她聽著只放歌的廣播。 我懷疑她是不是要帶我去人口販子賣掉,去做台傭或牛郎之類的。 我也有想,也許她要把我賣給黑市器官的幫派。應該蠻多人會肖想我的黑眼珠吧﹖ 她叫我別囉嗦,所以我全程一個字都沒說,安靜都跟隻貓一樣。

終於,她停在一間好像仿冒某連鎖早餐店的門口。 她熟練的把車子停好,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車,而我還傻傻的坐在車裡。

「下車呀﹗」她拍拍車窗,;「難不成要我迎接你呀﹖」

我看了看周圍的商店,一方面是想知道我們在哪裡,另一方面是以防她不帶我回阿姨家的話,我要怎麼叫表哥來載我回去。旁邊有一家碩大的超級市場,還有一間小小的,看起來很齷齪的錄影帶店(我覺得一定只有A片),另外有一間教堂在對街。而她早已走進了餐廳。


一進門就有一個白髮老太太來招呼我們。但是她看到威,就只有點點頭,威則自己大搖大擺的走向左方靠窗的位子。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也是笑笑的,擺好了餐巾盤子後,什麼話也沒說。


「威﹗」一個聲音低沉的男孩走了過來,「吃什麼﹖」

「咖啡先上來吧﹖」她問,依舊一副她是老大的模樣。

「馬上了啦﹗妳咖啡別喝太多,對身體不好。」男孩好像很關心她的抿抿嘴。

「是啦是啦。我要鬆餅,不要草莓香蕉或任何水果在上面,只有鬆餅。還有一個蛋,完全熟。」


「威,吃些水果對身體好。」他叮嚀著,而我心中出現了莫名的嫉妒。

「醜男,你要什麼﹖」

「我...我」我一坐下,連本菜單都沒有,他們有什麼我都不知道。

「唉,跟烏龜一樣。」威說道,「給他洋芋煎餅跟蘋果泥,火腿,還有蛋。」

「請問蛋要怎麼烹調的﹖」男孩以跟幼稚園小朋友都口氣問我,我覺得他是對我感到抱歉。


「我要荷包蛋,蛋黃可不可以不要熟﹖」

「當然可以,要咖啡嗎﹖」

「可不可以有果汁﹖」

「可以,什麼果汁﹖我們有蘋果,柳丁,檸檬,越橘莓,跟芒果。」他十分有禮貌的一一為我介紹。


「芒果,謝謝。」我看著坐在前面的威有些不耐煩的玩弄著糖包。

威為什麼要開個老遠帶我來這邊吃早餐呢﹖而這個關心她的男孩是誰﹖是要讓我知難而退的對象嗎﹖還是他是我競爭的假想敵﹖


而她坐在我面前,手托著下巴,一邊喝著她的咖啡,一邊用腳把椅子踢都咚咚作響。

「你平常都那麼安靜嗎﹖早知道我自己一個人來吃。」

「我可以說話嗎﹖」

「是的,請你說話。 你有我的許可說話。」

「說什麼都行嗎﹖」我看著她玩弄著奶球,並且想像著奶球淋在我頭上的畫面。

「威。真的叫威﹖什麼威﹖」

「唉....怎麼不放過我﹖威,威風的威,威脅的威,威武的威。」

「是因為叫Vivian嗎﹖薇薇安﹖」

我忍不住問,那個父母會取名自己的女兒叫威﹖

「不是,只有威。你不是說要我會回答的名字嗎﹖就是威。」

「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問。

「醜男呀。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叫你醜男,你回答,醜男不就是你的名字嗎﹖」


「我先為你們上飲料,」男孩拿了兩杯橘黃色的東西來。「請用。」

「回來,我又沒有要這個。」她一手把他抓回來,並且把果汁還他。

「威,別這樣。我都送出來了。」他趁她不注意,飛似的跑了。

「喔﹗」威生氣的叫著。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四歲孩子要不到糖吃的表情。

「他是誰﹖」我問。

「舅舅。」

「誰的舅舅﹖」

「我的舅舅呀,不然你舅舅嗎﹖」

「騙人,舅舅怎麼會那麼年輕。」我不相信他是威的舅舅,而且他看起來很怕威,說話總是恭恭敬敬的。


「我外婆老來得子不行嗎﹖」 她回答之後,可能覺得我依舊不相信,她又加以補充。 「我不叫他舅舅,他也會回答。 但是他真的是我舅舅。大我四歲,而且已經結婚了。」

「所以他早婚囉﹖」

「對,而且我快要做阿姨了。他老婆明年二月要生小孩。」她說的好像是自己要做爸爸一樣興奮。


「看不出來。」

「對呀,動作真是快,今年初才結婚的。」

「我不是說他,是說妳,妳看起來不像是做阿姨的年紀。」

「做阿姨應該的年紀是幾歲﹖」

「至少23歲吧。」

「隨便你說啦,」她頻頻往廚房的地方看,一臉的不耐煩。「我還有四歲的表弟耶,他也要做叔叔啦。」


我不知道該回她什麼,所以我們又回到安靜的氣氛。 不久早餐終於送上來了,她的看起來比我的好吃很多,因為上面有一堆鮮奶油。

我的餅看起來很油,但是我很給面子的切了一大塊,然後狠狠的咬了一口。

~~~~~~~~~~~~~~~~~~~~~~~~~~~~~~~~~~~~~~~~~~~~~~~~~~~~~~~~~~~~~~~~~~~~~~~~~~~~~~~~~~~~~~~~~~~~~~~~~~~~~~~~~

「走,我們去吃漢堡。」

在我們認識的第1個月的星期天,她邀請我去吃漢堡。 自從我們第一次「約會」去吃早餐之後,我們每個星期天都在一起.....吃飯。 但是,除了去她舅舅工作的店吃早餐的費用是她付的,其他都是我主動付帳。 不是因為我覺得男生一定要請客,而是因為她沒有表達要付錢的意思過。 我怕她大小姐那根筋不對跑了,不送我回阿姨家,我要找誰來救我﹖我發現她帶我去的餐廳越來越遠,上次還開了15分鐘的高速公路。 要不是她一路上跟我說說笑笑的,我還真怕她會把我賣掉。

當然,我還是每個星期五,六去Costco陪她一些時間。反正我自己也無聊。我怕她叫無聊,所以當我們沒說聊時,我就跟她講我家裡的事;我愛管閒事的哥哥,人稱班草的弟弟,希望自己是抱來的妹妹,疼我的外婆;都是我們無聊時的話題。 我慢慢發現,威雖然看似威猛,但是她的內心還是善良;有時候她也會不小心流露出一些很溫柔的動作。 她已經開始關心我,只是.....說話還是很毒。


她的改變另我有些受寵若驚,我甚至忘記她是之前會用指甲捏我的人。 我跟哥說她有進步,他卻說是我有進步,讓冰山美人開始融化了。

也許,她開始喜歡我了,至少她習慣我了吧。

我那天不知道是不是瘋了。 看著她用一手控制著方向盤,一邊回頭倒車一邊唱著哈林的老式情歌。

「威。」

「怎麼樣﹖」

「我是妳的誰﹖」

「爛問題拒答。」她的表情沒有我想像中的猙獰,反而有些罪惡感參差在其中。

「我有權力知道。我想知道。」

「你想出車禍嗎﹖不想就乖乖閉嘴。」她沒好氣的說。

「我不管。 再一個星期我就要回台灣了,我不能不明不白的回去。」

「幹什麼說得好像你要死了一樣的。」

「威。」

「嗯﹖」

「告訴我。」我覺得我自己聽起來想一隻被踢到水溝裡的小狗。

「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回答你。」

「行。」

「你的漢堡要不要加洋蔥﹖」

「我不知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難得她真的不把我看在眼裡﹖

她突然左轉,沒多久停在一間白色的房子前面,屋頂上的紅色瓦片有些破舊。

「下車。」她拔下鑰匙走向大門。 我當然跟在後面。 「進去。」

我把鞋子脫了走進去,一回頭,發現威已經把門反鎖起來,隔著門對我說。

「再見。」

我從水溝被救上來,隨即被送進流浪狗之家了。

~~~~~~~~~~~~~~~~~~~~~~~~~~~~~~~~~~~~~~~~~~~~~~~~~~~~~~~~~~~~~~~~~~~~~~~~~~~~~~~~~~~~~~~~~~~~~~~~~~~~~~~~~

我試著轉了好幾次門把,門把沒轉動我的手倒紅了一半。 看來威真的把門反鎖了。 早就知道不該問那個問題的。其實原本那樣有什麼不好的﹖即使她回答了,也無法改變我一星期後要回台灣的事實。 我站在這個有點亂的客廳裡,突然想起了紅鬍子的故事....新娘走進不該走的房間,發現裡面是前任老婆的屍體......

天呀,我是招誰惹誰啦﹗

也許是我自作自受,誰叫我喜歡上威。


我突然發現背後有開門的聲音,當場我早已亂了方向,要閉上眼睛騙自己這都是一場夢呢﹖還是要勇敢面對現實﹖也許是個小孩子,或是威提過的哪個哥哥﹖那個平常住宿的哥哥。

我決定回頭,閉著眼睛面對現實。

「喵~」過了一會兒突然有個東西碰我的小腿, 「喵~」

我慢慢的張開眼睛,一隻灰黑色花貓過來蹭著我的腿。 前方有另外一隻全黑的小貓坐在一雙皮鞋旁邊看我,一轉頭,桌上坐著一隻虎斑貓,自顧自的清理自己的臉。 我小心翼翼的後退到沙發上,發現了那邊也有一隻長毛的白色波斯貓。

看來我到的是流浪貓之家。

既然只有一些貓,我開始大膽的四處參觀著。 牆壁上的掛著一張溫馨的生活照,爸爸,叔叔,哥哥,跟一個穿著十分可愛的威。

她的衣服上有一隻橘色的恐龍。等等,那真的是威嗎﹖兩根辮子的髮型,手圍著叔叔的脖子。雖然小了10多歲,但是她的長相沒有怎麼變,只是瘦了一些。 唯一不同的是照片裡的威一副很平易近人的模樣,不像她現在的黑道太妹裝扮。比較年長的男人,我猜是威的爸爸;他的眼睛跟威一樣,很圓很亮,但是帶有些歲月的滄桑。 長長的頭髮,長相稱的上瀟灑。 抱著威的叔叔,又高又壯,一手抱起至少10歲的威跟抱隻小貓一樣輕鬆。他鏡片後的眼睛是黑色的,跟威的棕色眼睛不同; 黝黑的皮膚加上深邃的目光,卻同時露出傻氣的笑及酒窩。 他看起來沒有25歲吧。 照片裡剩下的哥哥,跟威的長相是十萬八千哩之差。 笑的細細的眼睛,同樣白晰的皮膚,卻流露出一種自我風格........他好像在哪裡見過就是了。

我看到下一張照片,是威和爸爸,哥哥。 這張可以明顯看出來威跟爸爸的輪廓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只是威比較秀氣一點。 驚訝的是威穿著一件粉藍色襯衫,她最討厭的顏色。 哥哥這時候留了一點點鬍子,威也是脫離了一些孩子氣。 再來是威跟叔叔跳著舞。 這時候的威就已經是大人模樣了,少說也有17歲。 她穿著一件牛仔裙跟淡黃色無袖上衣;頭髮隨風飄逸,裙襬也是。 叔叔的頭髮變成小平頭,身穿黑色衫牛仔褲,還有黑框眼鏡。

威看起來好快樂。

正當我發現怎麼照片都是這4個人的時候,我看到了哥哥跟...好面熟一張臉。抿嘴笑容一樣,細細眼睛一樣。雖然年輕了些,髮型不同,但是我認出他是我跟威第一次約會的舅舅。難怪我覺得哥哥面熟,因為哥哥跟舅舅長得也很像。不僅讓我懷疑威的媽媽長得是否跟舅舅一樣。


我沒有時間慢慢研究,因為碰的一聲,門開了,先進來的是一隻混種的狼犬,除了毛比較短之外,看起來跟隻受過訓練的警犬沒什麼兩樣。他很敏捷的走進來,先是看著我,然後往我的方向走,完全無視貓咪的存在。


貓跟狗什麼沒有打架呢﹖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狗狗現在露出牙齒跟我「打招呼」了。

噢.買.軋.


(待續)

圖片by 凱西 @ 知音

上一篇:Costco之戀--上

下一篇:Costco 之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