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16 17:58:36兔子先生

幸運子



「不要看了啦,」我假裝生氣想嚇嚇她。

「看什麼﹖」她裝傻,一臉的無辜。

「妳坐在那邊瞪了我五分鐘,妳以為我不知道﹖」我看著她褐色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仿彿同時聽到她頭腦裡的輪軸運轉著思考要如何回答我。

「那你看著我做什麼﹖如果你也不是看了我五分鐘,你怎麼會知道我看了你五分鐘﹖」她像繞口令一樣說的我無言以對。

「我....我只是一直感覺有關愛的眼神直射過來,我又不是木頭人,當然有反應呀﹗況且,小姐,是我先問妳的,妳怎麼可以反問我﹖」我有些吱吱唔唔的反駮她。

「看在你真心回答我,我就告訴你吧。」她清了清喉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傳說....」

「嘿,小姐,妳不是要解釋妳瞪我的原因嗎﹖怎麼一下子跳到說故事時間呀﹖」我有著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的感覺。

「你聽不聽﹖不聽我也不用白費唇舌﹗」....小妮子發脾氣啦﹗我趕緊安撫她;孔子說過,女孩子跟小孩子是最不好對付的傢伙,而我眼前的她雖然都已經17歲了,卻還是跟個小孩一樣。不僅讓我想起侯文詠說的一句話:我不知道為什麼千辛萬苦替自己找來這種超級大麻煩﹖﹗

「哎呀,sorry sorry,我聽,我聽....」我舉白旗投降,故意把眼睛睜大表示我有很專心在聽。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傳說,說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幸運子。幸運子也許是你的親人,朋友,同學,情敵...」

「老師,鄰居,樓下買麵的阿婆...妳意思就是幸運子是你身邊的人....」我發揮我舉一反三的聰明才智,其實是怕她繼續舉例下去。

「不一定。他可能是你從小到大的知己,但是也說不定是你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總之,幸運子會幫助那個人實現他的心願。但是,心願實現後,幸運子自己的願望也會實現,之後,他們兩個人就會分開。」她輕輕的搖搖頭,「好可憐唷。」

「怎麼會呢﹖我得到了我的心願呀,而且我的幸運子就是要幫助我的不是嗎﹖而且他的願望也實現啦;任務完成了,有什麼好遺憾的﹖」

「哎唷,你這個無情無意無心無肝無肺的東西,幸好你不是無頭腦,不然我才懶得理你﹗」

她白了我一眼,轉過頭去跟隔壁的朋友說話﹔離我一個人坐在原位。

我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覺得她好傻,這麼大年紀了還會去相信這種騙小孩子的故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幸運子這種東西嘛....用小指頭想也知道。如果真的有的話,那大家的願望不都會實現,而天下不就早已大亂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了嗎﹖奇怪,她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跟我說幸運子的事﹖我努力的往回想起我們之前的對話....她正要解釋為何瞪我的理由....我拍拍她肩膀,意識她回過頭來跟我說話,沒想到老師剛好走過來。

「有問題嗎﹖」她很慈祥的看著我,我沒被嚇個屁滾尿流,也被嚇走半條命了。

「沒....沒有,我....要借橡皮擦。」我隨口掰了一句,但馬上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正是一塊又白又乾淨的橡皮擦。

「Ok。有問題不要怕問我﹗」老師臨走前還外加一句。


遇到這種連說謊都說不出來的老師已經不多了。我是可以掰出天南地北,只差不會把白的說成黑的而已。等老師一走我馬上傳了張紙條過去。

我一邊四處張望外加鬼鬼祟祟,相信我看起來一定像個小偷。

「妳告訴我幸運子的故事有什麼理由嗎﹖不是要說妳瞪我的原因,怎麼,我今天頭髮亂翹還是怎樣﹖」

過了五題數學後她丟了一張淡綠色的紙給我。真是服了她,連隨便傳個紙條都有特別的紙。

「我覺得,你很可能就是我的幸運子。」

淡綠色的紙上有清清的茶葉香,配上她不算秀氣的鉛筆字,我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反應她的回答。

「你很可能就是我的幸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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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走廊上碰面,她本來低著頭,一抬頭看到我還驚叫了一聲。

我不知道她記不記得昨天數學課的事;又不太好意思提醒她。她今天穿了一件蘇格蘭裙,臉上卻帶著淡淡的憂愁。也許是天氣變了,也許是她英文沒考好。

我知道如果讓她煩心的事她一定會告訴我。理所當然不用去擔心。

「妳昨天說,我是妳的幸運子,是什麼意思﹖」我們走向教室時,我裝做沒事的問她。

「我的意思是,你會幫助我實現我的願望。」她輕聲回答,平日聲音裡的活力迷路了般消失。

「妳怎麼知道﹖妳會算命﹖還是我臉上有寫﹖」

「我感覺。」她很平靜的回答我,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我越來越搞不清楚她。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她表明看起來蠻自閉的,乖乖的坐在那裡不說話;認識她的第二天才發覺她的個性真的是瘋﹗好像隨時隨地都很高興一樣。好不容易習慣她的個性,她又變得安安靜靜的樣子。

有時候真的是這樣;你以為跟他很熟,他可能會回頭捅你一刀﹔以為只是普通朋友的卻在你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適時的拉你一把。我前陣子還以為我終於了解她的性情習慣了....。等等,我怎麼好像把她說得跟什麼野生動物一樣...一整個早上就在我想東想西的時候悄悄過去了。

「怎麼了﹖現在才來﹖」她坐在東門旁樹下的木頭椅子上,旁邊放著一個三明治。

「沒什麼,我發現我忘了帶午餐,所以我去買。」我一屁股的往椅子上坐。「但是我沒什麼胃口....」

「今天還是我們兩個吃午飯。」她向我報告,以前我們一群7個人都一起吃午飯,現在交女朋友的陪女朋友吃﹔趕學分的待圖書館,樂隊的練樂隊....這樣下去我們最好找些新人,不然大樹下就不在是我們的午餐地盤了。

「妳....有什麼願望嗎﹖」我想,早知道晚知道總是要知道,我也做做好事,希望子孫感謝我這個爺爺。

「咦,你還真的相信呀﹖我以為你會一笑置之呢。」她笑笑。「怎麼,你大少爺會相信女孩子聽的故事﹖」

「我們好歹也認識那麼久,我當然了解妳這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說一件事後讓它隨風而去---」

「你說我們認識久,」她插嘴道,「你了解我,就猜猜我的願望是什麼吧。」她遞給我一辦橘子,她知道我超喜歡吃橘子。

「拜託,女人心海底針,我知道才有鬼呢。」

「你是中視花系列看太多還是民視台語劇中毒﹖居然說出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實在....」

她有點回到平常瘋顛邏輯。

「妳希望可以照一張彩色照片,還有睡很飽而永遠沒有黑眼圈嗎﹖」

「先生,你當我是熊貓呀﹖真是爛回答。」她不是很高興,因為她真的有蠻嚴重的遺傳性黑眼圈,就連她暑假每天睡到下午一點,集合返校照學生證照片還是有不淺的黑眼圈。

「妳希望籃球隊長邀請妳去聖誕舞會,並且邊打球邊跟妳放電﹖」我們學校的籃球隊長又高又瘦,她說是她的形的男孩,聽她稱讚他不只一次,而且他們還是國中同學,功課不錯,平常不打球時戴副藍框眼鏡,一副文靜模樣,打球又打的生龍活虎,沒有戴眼鏡的他陽光到全場女生陷入無法自拔的狀態。

「嗯....我不太想當全民公敵,更何況,從遠方欣賞是最美最安全的。」她說完還點點頭。

「哎呀,大小姐妳饒了我吧,我不知道啦!」我擺出我求救的表情。

[我希望~ 啊~ 世界和平﹗]她裝出電視上鑽石廣告的女主角,頭抬著45度,一副夢幻模樣。

「妳不快說,我以後就不再問妳了啦,最後妳的願望永遠都不會實現﹗」我發出最後通牒。

「嗯,好吧。聽好囉﹗說好你以後不會再問,你以後就要努力幫助我達成我的願望喔﹗」

「對啦對啦....。妳兵來我將擋,妳水來我土掩。」

「我的願望就是,我在滿18歲之前要真正的感動一遍。」她的眼睫毛跟小鹿斑比裡面的琳達一樣眨了眨。

「太抽象了吧,大小姐﹖﹗﹖﹗」天哪....我真的不應該問的...現在只差我弄得一身腥臭....

「加油吧。」好像逃避什麼似的,她一溜煙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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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的想知道要如何讓她真正的感動。我當然問我親愛的姊姊。她滿臉笑容的說﹕「我覺得在廣場大喊我愛你是最令一個女孩子感動的方法。」....見鬼....

我問了她死黨,她淡淡的建議我打一條圍巾給她....我不好意思的問我的朋友們,他們除了大笑以外,什麼也回答不出來。

我小心翼翼的試探她,問她覺得那部電影的記憶最深﹖她說她覺得風中奇緣的男主角為了他人而願意為人頂罪很勇敢。但是我不覺得我會願意為了讓她感動而死給她看。

我想,我喜歡的人為我做出她以前不會做出的事,我會很感動的。所以呢,我完全不採用別人的意見,決定要在短短三個月內,找出她喜歡誰,然後當他做出他以前不會做的事,我的幸運子任務就達成了。雖然我不相信這種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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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要找出她喜歡的人。第二,要讓他也喜歡她。第三,要讓他願意去丟臉,做出一件他死都不會去做的事。離她生日還有個不多不少的92天。我開始我的A計劃。要在第30天找到她喜歡的人。從第31天到第60天讓他認識她,喜歡她。第61天到第90天幫他做出什麼令人會感動且丟臉的事,然後第91天休息,第92天好好的慶祝她18歲生日。這是一個不會失敗的計劃。

一開始,我的眼線問出了她喜歡的類型。高高瘦瘦,聰明,幽默,善解人意,還有好心腸。聽起來真像隻忠心的導盲犬....牠們又高又瘦,也聰明﹔會幫助盲人,幽默﹔感覺牠們總是笑臉迎人,好心腸,不會咬人....也許我應該買隻小狗給她。畢竟,她給的類型太廣泛的一點,我只好自己幫她決定。

當然從五官說起。眼睛要明亮不要太小。鼻子要正。嘴巴不可以太大,至少看起來不能奇怪,乖乖樣子最好,不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但是也不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要跟她年紀相近,兩人才有話題。要壯壯的才能保護她。功課好是不用說,要找個有什麼才藝的。不能太花,也不能太黏....

要是我們學校學生,我們才比較安心。所以也要住的近....

我發現自己花了40天,還是一個人選都沒有。當然,有太多人被我放在“感覺很花」的分類中。沒辦法,他們看起很花嘛....昨天跟她又單獨吃午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我的英文課快被當了,若不好好努力做這個報告是一定會被當的。看來她的幸運子最近不怎麼幸運。

我懷念跟她吃飯的日子。

離她生日只剩30天了。我最近真的超級不幸運的,我的英文報告低空飛過,看來不會被當。但是居然得了支氣管炎,每天早上咳,晚上咳,吃飯咳,洗澡咳,睡覺咳...咳咳咳咳...

她每天都來看我。今天還偷渡了一顆橘子給我。只是橘子是鹹的....我看我一個月之內不會想吃橘子了。

她卻很幸運,不只上了學校報紙,又拿到獎學金,連在這感冒季節裡她依舊生龍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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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蛋了。

我真的完蛋了。

距離她生日只剩下20天,但是在我生病的日子裡,我那請假10天的日子裡,我滿腦子都是她....

我想我是愛上她了。

到底要怎麼辦呢﹖她的一舉一動,說過的話,每一個瞇眼,微笑,鬼臉,笑話都在我的頭腦裡....當她笑笑的遞給我橘子時,我的眼睛不知道要看哪裡。她手指碰到我肩膀時,我克制不了的起雞皮疙瘩。每一通電話響我都希望是她打給我的,每個拍我肩膀的人我都希望是她。上課時我的注意力是「她在做什麼﹖」,她抬頭看我我只好馬上看旁邊....

我甚至希望所有人午餐時間都在忙,最好大家都有要被當掉的課,所以他們不會來吃飯,不會來煩我們。

不會來發現我喜歡她。

我已經承認我喜歡她,但是...要怎麼樣讓她喜歡我呢﹖要做什麼事,她才會真正的感動呢﹖我希望,她明天會真的感動,即使一秒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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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我去了百貨公司裡做了一隻泰迪熊,用我自己在家裡拖地洗碗燙衣服的苦工錢買的。

「謝謝你呀。」....令我心軟的燦爛笑容....

「我要告訴你,我很感動」她的笑容可矩....「看到你抱著那麼大一隻泰迪熊,還從你家走來我家,路上沒人嗎﹖」

「有....很多人開車,也有人坐公車....他們只差沒有指著我笑而已。」

「是嗎?」她半信半疑的說。

「所以....妳有感動嗎﹖」

「有呀。」

「所以我即將離開妳囉﹖」看著她的臉色,我知道我說錯話了。

「你說呢﹖」她有點淡淡的回答。

「生日快樂吧,明天還要上課呢。」我低下頭離開....真是混亂的場面....而我當然拔腿開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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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腦裡想著她說過的話。「心願實現後,幸運子自己的願望也會實現,之後,他們兩個人就會分開。」她說完後點點頭的模樣還是清晰的在我腦海裡,我卻不再記得她昨天感動的表情。我的願望是什麼呢﹖我開始後悔自己說我希望她會感動一秒....幸運子真是可惡的東西。

今天吃午餐的風吹的好強,連樹葉都被吹的沙沙響。我感覺自己變成宮琦峻的卡通人物。

「我要跟妳說我的願望,因為妳許的願實現了。對吧﹖我們要公平,妳有妳的願望,我也要我的。」

「你什麼時候開始相信這種神話﹖」她淡淡的微笑。不知道是在笑我的愚蠢還是什麼。

「妳自己也相信,不是嗎﹖」我問她。

「你那麼想跟我分開,你就快說吧。幸運子,你已幫助我實現我的願望,你的願望是什麼﹖」

她的聲音很冷淡。

「我希望我不再是你的幸運子....所以我永遠都不用跟妳分開。」

「哈。」她笑了。「我不敢相信你會相信這小孩子的神話。」

「我信....我希望幸運子的神話是真的,這樣,我的願望就會實現。」

「你好傻....」她緊緊抱住我....

我想....我真的是她的幸運子吧。

圖片: Yahoo的卡片@greetings.yahoo.com.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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