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30 20:59:10兔子先生
牛奶
他走進咖啡廳之後，一句話都沒說。 連一個笑容都捨不得給我。 我跟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看著服務生給我的菜單，上面的英文字好像螞蟻一樣，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他的沉默讓我不敢出聲，跟被丟在雨裡的小花狗，不知道何時才可以受到一些關愛跟照顧。
「把妳的頭髮放到耳朵後面。」他終於開口，聲音比我記憶中低沉，但是依舊熟悉。 那是他的聲音，我在哪裡都認的出來。
我很乖的照做，但是我額頭前面的瀏海還不夠長。 没過多久它又掉下來。 我想起小時候，我去一間很小的公立幼稚園，我同學的父母都在市場賣菜，或是在夜市擺地攤，開小吃店。 媽媽把我放到外婆家的戶口，因為我之前去的私立幼稚園老師會打人，五歲的我一看到棍子就哭。 老師要打別的小朋友，我卻哭的比誰都要大聲。 我想我哭是因為我怕下一個打的會是我。
上了一個月的私立幼稚園，我被送到師生不到一百個人的小幼稚園。 每天我都被打扮的跟小公主一樣，頭髮梳成兩條辮子，跟一群父母眼中的野孩子一起上課。 班上女生不是留短短的男生頭就是妹妹頭，男生都留平頭，只有我跟大家不一樣。 有一天，大家都要去做體操，老師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把頭髮放到耳朵後面喔!
她的叮嚀在我的耳朵裡，引起不自然的氣憤。 我討厭長頭髮，我討厭有瀏海，我討厭跟大家不一樣。 我走進教室，拿起剪刀，喀一聲，我把我的瀏海全部剪掉。 我剪掉的瀏海，換來的是我老師的眼淚，還有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讓學校打電話回家。
「什麼?我馬上過去!」媽媽急忙的趕來，看到我剪掉的瀏海，還有大哭的老師，她也無能為力。
沒想到，十五年後的我，又留瀏海了。 半長不短的好討厭。
「可以幫我夾一下嗎?」 我看著他，手上拿著包包裡隨身攜帶的髮夾。
他沒有說話，用食指跟拇指拿起髮夾，把我的頭髮夾好。 畢竟他大男人一個，沒有女生的秀氣，幫我夾的時候戳了我頭皮兩下。 看到我被戳到時的表情，他愛憐的用手指來回揉了幾下。「抱歉，我沒用過這種東西。」
「你用過的話，我就要擔心了。」我的玩笑換來今天他的第一個笑容。
「妳睡不好?」 他一邊揮手意識要服務生過來，一邊問我。
「還好。」 他叫了黑咖啡，我叫了一杯冰牛奶，他很驚訝的看著我。
「妳何時開始喝牛奶?」在服務生離開後，他握著我的手，要我看他。「妳的黑眼圈好深。 失眠了嗎?還是生病了?」
我搖頭。 我不想跟他說實話讓他擔心，但是更不想對他撒謊。
「真是諷刺，在失眠離開我的候，妳卻開始失眠了。」 他苦笑，「我跟妳就是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我只是睡不著。」
「為什麼會睡不著? 」
「因為我想你。」在我吐出那幾個字之後，他對我皺眉，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傷心。
「不要這樣，我會捨不得。」
我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一方面是我太累了，我想不出可以跟他開玩笑的字句;另一方面是我想我說什麼，都不重要。
「妳怎麼過來的?」
「坐飛機過來的。」
「為什麼不事先跟我說?要是在路上被綁票怎麼辦?我這裡不安全。去年還發生過命案...」
我記得那件新聞，在美國很少有在熱鬧的大學城裡發生那樣的命案。 那也是當他搬過去時，我最擔心的一件事。
「因為我很想你。」
「感恩節，我就回家啦。 我回去跟你過生日，還有過節呀。」他像哄小孩一樣。
「那還要過兩個月，現在才九月...」 我明明知道我理虧，但是我還是繼續辯下去。
「現在才剛開學，不是說好了，我十一月底回去，妳十二月過來，三月春假我回去，四月放假妳過來。 然後暑假我們在一起去玩呀? 怎麼這麼任性，開學不到兩星期就跑過來了?」
「因為我想你。」
「妳不能說這句話，就讓我無言以對。 不是小孩子了...」 他無奈的笑笑。 「今天晚上睡我床，我睡地板。」 他摸摸我的頭，「從來沒看過妳有黑眼圈。」 他低咕著。
送來的牛奶很冰，但是好甜。 好像是小時候媽媽泡的，然後加豐年果糖在裡面。
回到他家，他把我的包包提進房間裡。 他的房間沒有什麼東西，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還有衣櫃。 書桌上放著我跟他的照片，在陽光普照的加州，我跟他看起來好快樂。
「躺下來，」 他拉起棉被，我照做。 幫我把被子蓋好，他要離開的樣子。 他的床很小，但是我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他搖搖頭：「我只是要坐在地上。」他背靠著床，手依舊讓我握著，在地毯上坐下。
「我還不想睡。」
「不是說你想我，所以睡不著，現在我就在這裡，還是睡不著?」他的聲音帶著濃厚的玩笑氣氛。
「我還不想睡呀...」
「我明天本來要帶妳去玩的，妳不睡，就沒有體力去玩了。」
原來他也要翹課帶我出去玩...
「那我來唱歌給妳聽，但是妳要睡著。」
「我會試。」
「OK。眼睛閉起來...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他這個天才居然唱聖誕歌，還是輕快的聖誕歌，不是平安夜;而且唱來唱去都會唱到鈴鈴鐺。 看他唱的好起勁，我努力的忍住笑。 其實我很感動，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有男生唱歌給我聽，為了要讓我睡著。 說實話，他的歌聲不怎麼樣，但是不難聽。 在聽到第四首的聖誕老人進城，我慢慢感到睡意...。
哼到一半他突然說，「妳聽過我唱歌，那就要嫁給我了...」 我張開眼睛，他還是坐在原位，只是回過頭來看我。 我向他點點頭，心中卻沒有像我想像過那樣狂喜，好像我的心本來就知道他會說出那句話一樣。 他向我笑。
不知為什麼，我在他親吻我的那一瞬間，進入熟睡狀態。
失眠，變成我陌生的詞，一個再也不曾真正了解的辭彙...
*圖片: [為什麼我睡著了?] by 幾米 @ http://ecard.jimmyspa.com/card_edit/choose.asp?eid=066006 *
「把妳的頭髮放到耳朵後面。」他終於開口，聲音比我記憶中低沉，但是依舊熟悉。 那是他的聲音，我在哪裡都認的出來。
我很乖的照做，但是我額頭前面的瀏海還不夠長。 没過多久它又掉下來。 我想起小時候，我去一間很小的公立幼稚園，我同學的父母都在市場賣菜，或是在夜市擺地攤，開小吃店。 媽媽把我放到外婆家的戶口，因為我之前去的私立幼稚園老師會打人，五歲的我一看到棍子就哭。 老師要打別的小朋友，我卻哭的比誰都要大聲。 我想我哭是因為我怕下一個打的會是我。
上了一個月的私立幼稚園，我被送到師生不到一百個人的小幼稚園。 每天我都被打扮的跟小公主一樣，頭髮梳成兩條辮子，跟一群父母眼中的野孩子一起上課。 班上女生不是留短短的男生頭就是妹妹頭，男生都留平頭，只有我跟大家不一樣。 有一天，大家都要去做體操，老師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把頭髮放到耳朵後面喔!
她的叮嚀在我的耳朵裡，引起不自然的氣憤。 我討厭長頭髮，我討厭有瀏海，我討厭跟大家不一樣。 我走進教室，拿起剪刀，喀一聲，我把我的瀏海全部剪掉。 我剪掉的瀏海，換來的是我老師的眼淚，還有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讓學校打電話回家。
「什麼?我馬上過去!」媽媽急忙的趕來，看到我剪掉的瀏海，還有大哭的老師，她也無能為力。
沒想到，十五年後的我，又留瀏海了。 半長不短的好討厭。
「可以幫我夾一下嗎?」 我看著他，手上拿著包包裡隨身攜帶的髮夾。
他沒有說話，用食指跟拇指拿起髮夾，把我的頭髮夾好。 畢竟他大男人一個，沒有女生的秀氣，幫我夾的時候戳了我頭皮兩下。 看到我被戳到時的表情，他愛憐的用手指來回揉了幾下。「抱歉，我沒用過這種東西。」
「你用過的話，我就要擔心了。」我的玩笑換來今天他的第一個笑容。
「妳睡不好?」 他一邊揮手意識要服務生過來，一邊問我。
「還好。」 他叫了黑咖啡，我叫了一杯冰牛奶，他很驚訝的看著我。
「妳何時開始喝牛奶?」在服務生離開後，他握著我的手，要我看他。「妳的黑眼圈好深。 失眠了嗎?還是生病了?」
我搖頭。 我不想跟他說實話讓他擔心，但是更不想對他撒謊。
「真是諷刺，在失眠離開我的候，妳卻開始失眠了。」 他苦笑，「我跟妳就是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我只是睡不著。」
「為什麼會睡不著? 」
「因為我想你。」在我吐出那幾個字之後，他對我皺眉，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傷心。
「不要這樣，我會捨不得。」
我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一方面是我太累了，我想不出可以跟他開玩笑的字句;另一方面是我想我說什麼，都不重要。
「妳怎麼過來的?」
「坐飛機過來的。」
「為什麼不事先跟我說?要是在路上被綁票怎麼辦?我這裡不安全。去年還發生過命案...」
我記得那件新聞，在美國很少有在熱鬧的大學城裡發生那樣的命案。 那也是當他搬過去時，我最擔心的一件事。
「因為我很想你。」
「感恩節，我就回家啦。 我回去跟你過生日，還有過節呀。」他像哄小孩一樣。
「那還要過兩個月，現在才九月...」 我明明知道我理虧，但是我還是繼續辯下去。
「現在才剛開學，不是說好了，我十一月底回去，妳十二月過來，三月春假我回去，四月放假妳過來。 然後暑假我們在一起去玩呀? 怎麼這麼任性，開學不到兩星期就跑過來了?」
「因為我想你。」
「妳不能說這句話，就讓我無言以對。 不是小孩子了...」 他無奈的笑笑。 「今天晚上睡我床，我睡地板。」 他摸摸我的頭，「從來沒看過妳有黑眼圈。」 他低咕著。
送來的牛奶很冰，但是好甜。 好像是小時候媽媽泡的，然後加豐年果糖在裡面。
回到他家，他把我的包包提進房間裡。 他的房間沒有什麼東西，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還有衣櫃。 書桌上放著我跟他的照片，在陽光普照的加州，我跟他看起來好快樂。
「躺下來，」 他拉起棉被，我照做。 幫我把被子蓋好，他要離開的樣子。 他的床很小，但是我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他搖搖頭：「我只是要坐在地上。」他背靠著床，手依舊讓我握著，在地毯上坐下。
「我還不想睡。」
「不是說你想我，所以睡不著，現在我就在這裡，還是睡不著?」他的聲音帶著濃厚的玩笑氣氛。
「我還不想睡呀...」
「我明天本來要帶妳去玩的，妳不睡，就沒有體力去玩了。」
原來他也要翹課帶我出去玩...
「那我來唱歌給妳聽，但是妳要睡著。」
「我會試。」
「OK。眼睛閉起來...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他這個天才居然唱聖誕歌，還是輕快的聖誕歌，不是平安夜;而且唱來唱去都會唱到鈴鈴鐺。 看他唱的好起勁，我努力的忍住笑。 其實我很感動，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有男生唱歌給我聽，為了要讓我睡著。 說實話，他的歌聲不怎麼樣，但是不難聽。 在聽到第四首的聖誕老人進城，我慢慢感到睡意...。
哼到一半他突然說，「妳聽過我唱歌，那就要嫁給我了...」 我張開眼睛，他還是坐在原位，只是回過頭來看我。 我向他點點頭，心中卻沒有像我想像過那樣狂喜，好像我的心本來就知道他會說出那句話一樣。 他向我笑。
不知為什麼，我在他親吻我的那一瞬間，進入熟睡狀態。
失眠，變成我陌生的詞，一個再也不曾真正了解的辭彙...
*圖片: [為什麼我睡著了?] by 幾米 @ http://ecard.jimmyspa.com/card_edit/choose.asp?eid=066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