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歸二：見面七分情(太傻)

　　趙小姐，我跟妳說喔，我之所以會一直記得那個日子，是因為那是補習班我們那班的開學日。我記得在我退伍前兩個月，有一位朋友寫信到我家告訴我，她已在建如補習班幫我報了重考班，報名費一千塊她先出了，不用還。我後來放假時去政大拜訪她，想還她錢。我還笑她，明明家就住在台北市承德路，怎麼能住在女生宿舍裡呢？她當時在政大長堤上，對我耳提面命說道：你十月一日零時退伍，十月二十二日就到補習班開學，千萬不要忘記喔，讓大家看看黑馬真正的實力！我是女生宿舍裡的黑戶，我同學讓給我住的！我幫你盤算好了，你呢，退伍後有三個禮拜可以遊山玩水，然後就要收心給我唸書去，野馬，你已經整整兩年沒唸書了！

　　她狐疑問：喔，還有這種事？居然還有那麼關心你的女生，還在認識我之前的？她還把你退伍的日子算得一清二楚，還叮嚀你要去補習，連補習班都幫你報好了，還剛好與我同班，讓我們成為唯一的班對，我該謝謝她的！你怎都沒提過，你那樣太壞了！這秘密你到現在才跟我說！你後來去政大，她該不會是你的地下情人吧？

　　我嘆道：你這樣說，就太冤枉我了！我明明唸政大時，除了忙著上課與打工的時間以外，其他時間都在與妳這個趙小姐約會的！還被妳誘拐回家，與妳父母吃了一頓飯後，就莫名其妙變成妳的男朋友，把補習班的班導師與同學們都嚇了一跳！

　　她甜笑道：對呀，永遠免費的數學家教，不但是我的免費家教，連我後來那個剛退伍的哥哥，還有弟弟妹妹，你統統當過免費家教，那時你每週六晚上來我家當免費家教，然後在我家吃晚餐。我還記得1991那年五月底那天，上課最後一天，那時你旁邊的同學沒來上課，我終於忍不住跑去你旁邊坐，還跟你借了外套穿，我跟你說，第一排的冷氣太強了，我沒帶外套，你一手把外套拿給我，就說了一句嗯，然後繼續看你的書，你怎麼可以專心到這種程度？我那時常跟我媽說，我們班有個怪人，每天與我坐同班車去補習班上課，但就是從來不開口說話，不是閉目養神就是埋首在書本裡，活脫像個書呆子，還是班上固定的第一名！我媽那時笑我說，大小姐妳上課很不專心，人家都沒在注意妳，妳卻天天在注意人家！不過，那個男生定力挺好的，我們家的大小姐成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從來沒注意過！我後來有一回中午問班導師，為何坐在後面那一堆男生統統都沒午休，統統不見了，都不睡午覺！那時班導師跟我說：喔，今天禮拜四，他們退伍軍人協會今天中午說要去莒光日聚餐。我記得你把班上當兵退伍回來補習的，你組了個退伍軍人協會，共十人，每個人有問題都是問你的，然後聯考統統考上！連我也是，後來你幫我惡補五個下午的數學，我也上榜了！

　　我大笑道：你知道我們週四中午莒光日聚餐，是去作什麼嗎？我們是一起中午吃飯喝酒去！妳後來叫我幫我惡補數學，其實是嚇我一跳的，因為我與妳並不熟，也從來沒說過話！不過，能幫忙就幫忙。只是，我在教了妳之後，妳在考完後，打電話跟我說，妳媽媽要答謝我，叫我到妳家與妳父母吃飯，結果吃到一半，妳居然對妳父母說，我是妳男朋友，我幾時追過妳？我明明都很專心在唸書考試！所以，後來我們退伍軍人協會考完聯考聚會時，他們都問我：阿卿，聽班導師說，你與那個班上那個也住基隆的甜姐兒是男女朋友，你是幾時追人家的呀？

　　她大笑：其實那時班上是有人追我的，這個你其實也不知道，我只是對你充滿好奇心！我們倆其實是從你第一次吃飯那天開始談戀愛的。那年大一時，我們玩得很瘋。那時我媽媽還很擔心地問我說，你會不會一想念我就跑到淡水找我？我那時跟她說，那若是班上有別人男生要追我跑到我住的地方找我怎麼辦？媽你就別擔心這個了，他會把我照顧好的！後來，我第一次去參加你政大班上的聚餐活動，真的把我嚇傻了？你們班的女生怎麼有那麼多才貌雙全的美女？她們都叫你三哥，因為那時你是班上年紀第三老的，有五個當過兵的，她們就大哥一直到五哥那樣喚。那次聚會我聽四哥說，還是三哥召集的，為了幫五哥慶生，班上同學剛開學彼此都還不太認識，連名字都還叫不出來呢。結果，又是你，是你這個三哥辦了個啤酒屋聚會，把全班同學統統約出來啤酒屋聚會，全班還來了五十幾個，幾乎包場。我記得呢，是在仁愛路的大酒廠，最後買單的是你們五個大哥。我們也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交換鑰匙的。

　　我笑道：因為呢，趙小姐看到十二金釵之後，太擔心了，對吧？後來聚會完，路過鑰匙店，我就牽妳的手進去打了一把鑰匙給妳，妳也把自己鑰匙拿出來，打了一把給我！從此，我們就開始一起過狡兔三窟的日子！

　　她甜笑道：對！我就是那樣被你帶壞了！什麼大考大玩，小考小玩都是你說的！一下子住木柵，一下子住淡水，你期中考後和期末考後幾乎都是住在我這兒，我還每晚陪你喝酒，像個酒家小姐，之後半夜陪你到淡水河邊散步！要不然，你就騎車帶我去夜遊，你膽子很大耶，都不怕遇到鬼喔？我還記得，有一次你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你出車禍了，車子全毀，但人卻沒事，後來你來找我，我發現我送你的觀音玉佩的手怎麼不見了？那玉佩還是我與媽媽去泰國旅遊買回來送給你的，結果幫你擋了一劫，到現在那玉佩還在我娘家房間抽屜裡。我媽媽那時還問過我，阿卿上學期的成績怎麼樣了？她說她看你每週六晚上來我家當免費家教，然後晚餐。不是忙打工就是與趙小姐約會，她還很擔心你的功課呢？我那時跟她說，你上學期平均89.6分，班上第六名，好幾科還是全班第一，把她嚇了一大跳！

　　我嘆道：我記得，其實還有一次，是大一升大二暑假，我晚上自政大騎車要去基隆路三姐店裡幫忙上大夜，結果在軍功路出了車禍，人受傷挺嚴重，雙手都是血，但車卻沒事，我到店裡清洗傷口後打電話給妳，妳一大早就來店裡帶我去看外科，縫了好幾針還看了好幾次！還笑話我說，雙手受傷這麼嚴重，幸好都是皮外傷沒骨折，要不然就不能寫情書給趙小姐了。結果妳每天為我上藥，直到結痂。

　　她笑道：把手臂伸出來我看看，我要看看那個疤。你身上的每個疤，我都認識！我想親那個疤一下！

　　我凝望著她：人家說見面三分情，那句話不適用我們。像我這麼念舊的人，應該是見面七分情。在我們分手後，補習班的老朋友在聚會時覺得我心情不好，於是他們帶我去仁愛路的KTV痛飲痛唱，那一夜我其實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我只記得唱過一首歌，我把家裡的落地窗玻璃打破了，滿手又是血，那時，我很想念妳。

【太傻】巫啟賢　1994 心酸的情歌專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msMrLowRlY

酒愁　2004.06.05午後於上海和平飯店
　　　2021.05.02晨整理於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