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03 01:57:46Solo

夜歸三:遲到的情歌

夜歸三:遲到的情歌

  她驚問:把家裡的落地窗打破?手有受傷嗎?你怎麼會幹這種事?老實跟你說,我跟你分手的事,我跟我媽說時,被她痛罵一頓,她罵我無情無義,說我怎麼可以跟她的兒子分手呢?

  我問:妳說什麼?什麼跟她的兒子分手?妳說清楚一點!她為何罵妳無情無義?妳還是她自己的女兒呢!

  她嘆了很長的一口氣緩緩地道:我被我媽訓了一頓,我就關在房間裡哭了一夜。我媽跟我說,我們交往這三年半以來,她也觀察你三年多了,她是打從心裡喜歡你,把你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尤其在去年你母親驟逝後,她更是心疼你。她告訴我,你這個人只要讓你知道為何而戰?你專心起來是很恐怖的!她責備我怎麼可以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離你而去!如果我在這時候離開你,你完全不知為何而戰,一切歸零,妳不是要把我心疼的兒子逼瘋嗎?她語重心長地從大一說到大四,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聽了痛哭流涕!

  我:趙小姐,你這樣說我聽了一頭霧水!

  她:好,我慢慢說給你聽,那先生先跟無緣的夫人乾一杯!在我心裡,我是把你當作我無緣的前夫的!雖然我們沒結婚過。其實呢,我媽在我交往時,常常向我問起你,我都對她說,她都有記得。她從大一開始一路說到你大四下學期剛開學,我真的被媽媽狠狠地修理一頓。喝完這一杯,我現在說給你聽,她說呀,你大一時每週六下午來我家當我哥哥弟弟妹妹的免費家教,從來沒缺席過,也沒抱怨過,然後我媽就請你在家吃晚飯,還陪你喝啤酒。我媽說她四個小孩都有你這個免費家教,考試都很順利。然後呢,你打兩個工又常常與我約會,買禮物送我,全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買的,從來沒用過家裡的錢,她覺得很不可思議。之後,在大一時,又默默地自己準備轉系,把大一的學期成績弄得很漂亮,還去考會計系的轉系考,最後轉系成功。其實,你那時要轉系,我根本也不知道,我只記得你轉系成功時,跑來跟我說,然後把我抱起來開心地報告,跟我說你以後要當會計師。

  我微笑道:這個我記得,然後帶妳去吃一頓大餐,還買禮物送妳,我那時心情一好就買禮物送妳!我還記得那時大一下學期剛開學時,我媽媽五十歲大壽,我還帶妳去,妳第一次在我所有親戚面前亮相,那時我家只剩下我未婚。連我送我媽的禮物,也是妳陪我去買的!那年農曆春節過年前,我帶妳去逛街,妳心情很好地問我今天要買什麼呀?我說,要買大小姐過年的新衣,還有送媽媽五十大壽的禮物。妳當時問我身上帶多少錢呀?我跟妳說五萬元夠不夠?還把妳嚇了一大跳!因為那天,我打兩個工都同一天領薪水!

  她微笑道:那天你送我回家,我媽還消遣我說,大小姐今天阿卿又買了什麼東西送妳呀?我跟她說你居然帶五萬元牽我的手去逛街,她還說,哇,阿卿疼大小姐,真是大手筆呀!可是,到大二下學期你苦難的日子就突然到了,那天你突然跑來淡水找我,在深夜時,牽著我的手散步走到那顆大榕樹下,就在那樹下,你抱著我哭訴說你媽得癌症,剩沒多少日子,抱著我哭了好久好久,我第一次看到你那麼傷心!我媽責備我時,還對我說,當你媽往生那天,你急忙騎車去找她,告訴她:阿姨,我媽剛剛過世了,你現在不知要怎麼辦?我媽講到這兒時,她告訴我,她那天心裡知道,你是多麼重視你媽,你其實是個非常孝順的孩子。她曾經問過你,為何要這麼早去當兵?為何要自己那麼辛苦打工?真正的原因是在你國中時,你親眼目賭父母為了錢吵架,你母親在房間鬧自殺,還是你跪在門外把母親從鬼門關給哭回來的,自此你發誓不花父母半毛錢!我媽其實心裡很心疼你這一點,你從不拿父母的錢,當兵還存錢回來補習,唸大學時費用自理以外,還常塞錢給媽媽,考大學為媽媽而戰,轉系是為媽媽和女朋友而戰,我被媽媽罵完之後才懂!但你卻從未說過半句,只是默默地作!

  我長嘆一口氣:阿姨她沒說錯呀!說得很對!很棒的,無緣的岳母!

  她:我還記得你母親剛過世那一天,那時是暑假,我早上去台北第一天打工,結果我一下班要趕去醫院陪你照顧你媽,看到病床是空的,我就慌了!等我趕到你家時,你那時正忙著為你母親更衣,要所有人迴避。等你忙完後,騎車送我回大武崙的新家,那一路上,你的眼淚一直打在我手臂上,你是一路哭著騎車載我回家!之後,我擔心你,我們就坐在候車亭裡,我還記得那天月亮很亮,那個偏僻的候車亭很安靜,你又抱著我哭了很久,我從未看過你這麼傷心!後來我回到家,我媽還問我,怎麼牛仔褲溼了?我就老實跟她說,你剛剛抱著我哭過,你說回家不想在爸爸面前哭,不會在家裡掉眼淚,所以先在我懷裡把傷心的眼淚飆個夠!後來我陪著你辦你母親後事時,我真的沒看過你再哭過!我媽說你是個個性很強,意志力很強的人,她聽了很心疼。又過了幾日,我帶著我媽到你家,來給你母親上香,她跟我說,她心裡很心疼你,但看到你在很快把後事處理得井然有序。

  我急忙道:趙小姐,不要再說下去,這段跳過!

  她:不要,我偏要說!我媽責備我,怎麼可以在你畢業前棄你而去!我當時在你心裡有多麼重要,你只會抱著我哭,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哭!大小姐,妳現在棄我心疼的阿卿而去,妳有考慮過他的感受嗎?我那時恍然大悟,卻直覺已經來不及了!然後,我就被媽媽罵哭了!所以她狠狠地罵我無情無義!還與我冷戰好一陣子!

  我感概道:都是年輕時九年前的往事了,那時我們年紀小,28歲與37歲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她:你可以告訴我,你後來發生的事嗎?我完全不曉得,沒有人願意跟我說!你有畢業嗎?有拿到會計師嗎?

  我語重心長道:全都沒有!我後來發現我無法專心了,我就辦了休學了,後面的事都與妳無關!我之後自個兒一個住在木柵,與世隔絕了一年!

  她:對不起,我太自私了,都沒為你著想!你付出了這麼多,我卻只會對你耍脾氣!我後來聽了一首歌,聽了就想哭,然後就想起以前我是怎麼對你撒嬌的!

  我微笑道:我都忘了!要不然,妳說一句看看!

  她將嘴兒靠在我耳邊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嗎?這樣恢復記憶了嗎?

只想一生跟你走 張學友 1994
專輯:愛得比你深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fcXPz0pi7A

 

酒愁 2004.06.05午後於上海和平飯店
   2021.05.03凌晨整理於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