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06 19:11:08Copy Cat

令偶最感動的文文~蠍迪《鳥》(一~五章)

第一章 丹頂鶴,旅程1000公里,遠東地區往返西伯利亞針葉林


迪達拉的夢裡總是有鳥。各式各樣的鳥。它們在天空裡來來往往,四處飛翔,迪達拉迅速調整那架小小的望遠鏡想看清楚那些鳥的細節,可是捕捉到的永遠只是那些鳥飄落的遺羽。

那些是什麼鳥呢?迪達拉抬頭望天。天空很藍,沒有雲,也沒有鳥。陽光很燦爛,刺傷他的眼睛,他抬起手來擋住太陽,被曬得金黃的空氣在手心裡跳動,很溫暖,剛一這麼覺得,他就困頓起來。下午三點的陽光香甜得像剛剛烤好的巧克力檸檬乳酪蛋糕,迪達拉舔舔嘴唇,瞇起眼,放下微微滲出汗水的手,坐在陽光裡打起瞌睡。
身體被曬得非常溫暖,在戰鬥中失去的血液還沒有完全補充回來,迪達拉感到微微的缺氧,暈暈的,不算難受,甚至有一點點飛翔的錯覺。他稍微翻動身體讓陽光可以曬到背,靠在牆上的身體一邊放鬆著一邊滑下去。
蠍子瞄一眼突然靠到自己肩上的金色的頭,迪達拉的長髮蓋住半張臉,露在外面的眼睛瞇成縫,白金色的眸子睡在眼皮底下,折射出陽光,亮亮的,被金色的眼睫一擋,又朦朧了,看不真切。蠍子勾起唇角,脖子放鬆,把頭靠在迪達拉的頭頂,轉動眼眸把視線投回手中的傀儡,三代風影的臉上拖著機巧咬合的凹凸,眉眼彎曲嘴角上挑,像是在笑。蠍子把那些被小櫻和千代弄出來的劃痕和裂紋修補好,再把用過的符咒與暗器重新裝配好,然後刷上防護用的油,用高級的棉布均勻地擦散了,在傀儡表面薄薄地蓋上一層,保護著那精巧的藝朮品不受蛀蟲和潮氣的侵襲。
陽光很溫暖,迪達拉的呼吸悠長而平靜。安寧的氣氛令蠍子也覺得慵懶起來。他把護理完組裝好的傀儡收進卷軸,放進貼身的口袋。曬了一下午的身體暖暖的,他耙一耙頭髮,又順一順迪達拉在動作裡紛亂起來的長髮,放鬆身體靠在牆壁上,閉了眼,只一刻時間,便也睡了過去。

迪達拉夢見一群天鵝。雪白的,停在湖面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仔細看清楚那些鳥的細節,一隻大嘴鵜鶘從天而降把他壓進水中。等他從鵜鶘的腳掌和翅膀下掙扎出來,只看見劃破水面的千隻細足,還有在啪啪的拍打聲中掉落的大羽毛,鋪天蓋地,像雪。
都是那只鵜鶘的錯!嗯!迪達拉伸手去撈那只闖了禍的鵜鶘,而那只巨大的鳥靈活地躍起來,一扭脖子篤地一聲往他頭上啄過去,痛地他眼前冒出了星星。
迪達拉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頭很痛,蠍子的手腕墊在他的後腦勺下面,頭擱在他的頸窩,嘴唇觸在他的鎖骨上,呼吸吹著他的淡茶色短髮和他的金髮在脖子上搔動,很癢,他把那些髮絲順開。
陽光很明亮,迪達拉閉上眼,血管的顏色被強烈的陽光投射在視網膜上,血紅一片。他轉一轉頭,把眼睛藏進陰影。
蠍子趴在他的胸口,呼吸時起伏的胸膛相互碰撞。有一些重,迪達拉移一移壓得酸痛的腰,他想起平時早上的夢,一隻鴕鳥把他踩在腳底下,他掙不脫,大喊大叫,卻沒有人理他。
那麼這次是變了只鵜鶘?嗯?迪達拉又挪一挪酸痛的身體,蠍子攀住他的肩,頭又往他頸窩裡蹭,癢癢的,他把那顆淡茶色的腦袋往旁邊移。被太陽曬了一下午的松木地板暖洋洋的,單寧的清香氣味碌碌潛伏,川之國潺潺的流水聲拍打著河岸,他很快又覺得睏倦。把手伸到夾道外面,下垂,指尖碰觸到冰涼的河水,他微微覺得安心,於是又慢慢地睡著了。

半夜裡蠍子覺得冷,他坐起來擰一擰衣服,說不上濕,卻被冰冷的水汽浸得微潤。他把黑底上染著紅雲的大氅脫下來,掛到屋裡的牆上,然後出來踢題迪達拉的腿:「迪達拉,起來,進去睡。」
迪達拉掀一掀眼皮,蠍子的翠眸那麼遙遠。
他又瞇起眼睛。
「喂,別裝死,起來。」蠍子蹲下來,撩開迪達拉的長髮。迪達拉瞇起的眼水潤潤的,蠍子想不起該怎麼形容。他瞪一眼,從河中撩起沉沉的水,滴滴嗒嗒地淋到迪達拉臉上。迪達拉坐起來,抓起潮潤冰涼的袖子擦乾臉。他垂著眼瞼,瞟蠍子一眼,身子一翻掛住他,把下巴放到他的肩上,垂下頭。
迪達拉有非常嚴重的起床低血壓。
「……你睡昏頭了?」已經對迪達拉的習慣性不良動作視若無睹,蠍子扶著他站起來。迪達拉很輕,也比蠍子矮一點,他伸長了脖子保持下巴擱在他肩上的姿勢,用力攀住他的脖子。
蠍子推他一把,迪達拉被推開一些,然後又攀上來,抱得更緊。


蠍子扯動幾下嘴角,不知是想笑還是不想笑,而最終他也確實沒有笑得出來。他扳開迪達拉的手,從後面攬住他的腰,像是挾著貓一樣挾著還在昏著頭的迪達拉走進去,手伸進了蹭開的大氅裡面,他摸到了交纏的紗布的痕跡和凝固著的血塊的僵硬。把食指和中指向上頂一下,他感覺到迪達拉的身體輕輕地抖了一下。
迪達拉軟軟的右手伸過來抓住蠍子的衣領。

蠍子把他的手扳下來,換了個方式抱起迪達拉。
迪達拉肚子上的傷口很大,蠍子推測是被螺旋丸撞擊之後又被後面藏者的引爆符震傷了內臟。
可是他為什麼不說呢?蠍子放下迪達拉,把他身上的大氅脫下掛起來,忍者的網格服下面露出一些繃帶,他把迪達拉的衣服掀起來,看見從胸口纏到髖骨的紗布上有血滲出來,樣子就像是迪達拉那些炸彈爆開時的火焰花。蠍子伸出指尖,點一點,血還沒有完全乾透,留下一些褐紅的印痕在他的皮膚上。蠍子把那指尖伸到鼻子前,嗅一嗅,腥味很甜。
他不想說,那就算了吧。蠍子眨一下眼,伸出舌頭舔淨手上的血印。

不過回去之後還是找一個懂醫療忍朮的人做屍傀儡吧。爬上床貼住迪達拉,蠍子在躺了三四個小時後終於發現那些血腥味引得他興奮起來無法睡著。他咬牙切齒地想,一邊爬起來出去找東西吃
蠍子回來的時候,血液的甜香在旅舍夾道裡逐漸濃郁。他拉開一條門縫望進去,迪達拉背對他坐著,地上扔了一堆紗布。他揪著紗布斷口拉一下,再拉一下,身體縮成一團,不停地抖。
這笨蛋讓血塊把紗布凝到傷口上面了。作出這樣的判斷,蠍子從紙袋裡摸出一個蘋果,在衣服上蹭蹭,一口咬下去發出□滋一聲脆響。
迪達拉飛快地燒掉紗布套上網格服,蠍子拉開門進去,迪達拉剛剛好披上大氅。他背對著蠍子拉上領口。
房間裡有明顯的焦糊味和腥甜香,蠍子沒有問,只是把紙袋放在桌子上。迪達拉也沒有解釋,伸出手去抓一個蘋果啃下去,又抓一個啃,啃著啃著蠍子指尖托著兩粒紅得發黑的小藥丸放到他手中蘋果蒂的凹陷裡,迪達拉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斜睨著瞧他。
「什麼東西啊,大叔?嗯?」用手背抹著圓嘟嘟的臉上的蘋果汁水和殘屑,迪達拉伸出舌頭把嘴唇邊的蘋果汁捲進嘴裡。


「增血丸。吃下去。」蠍子也抓著一個蘋果在咬,他吃得很慢,悠閑地咬了嚼了嘗夠味道了才嚥下去。
「……」迪達拉睜大了眼睛瞪那兩個小藥丸:「……不要,我吃膩了。嗯。」
「少廢話,小子。給我吃下去,少來添亂。」蠍子狠狠地瞪他,翠色的瞳仁裡血絲排列成放射的形狀。
蠍子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迪達拉吐一吐舌頭,閉著眼睛把那兩粒增血丸同蘋果一起嚼了吞下去,再把舌頭吐出來,嘶嘶地一邊抽氣一邊念叨著「好難吃。嗯。」蠍子有很嚴重的起床氣,只有迪達拉有膽量忽視它。
蠍子啃完了蘋果,把核扔出去。他很慢很慢地轉動眼睛,定定地盯著迪達拉看,迪達拉低下頭,用最快的速度啃完了那個蘋果。
蠍子漂亮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迪達拉記得剛剛同他組合的日子裡蠍子總是一整晚一整晚無法入睡,眼睛下面永遠是深黑的顏色,翠色的眸子注視著誰,誰就會從心裡湧起恐懼。那雙排著血絲的眼睛是死的,冰冷而無機,就像蠍子精心製作的那些傀儡。
蠍子是要貼著自己才睡得著的。迪達拉想,伸手摸摸被血塊凝住的肚子。那麼是自己的血的味道讓他太興奮以至於睡不著?大概是吧,這樣的話,就只有再休息一陣,讓它快點長好了。
我不想讓大叔知道啊。嗯。迪達拉低著頭,金髮沿著護額搭下來。為什麼呢?
蠍子微微轉過頭,看迪達拉的臉。迪達拉很可愛,非常非常可愛,蠍子不止一次想去捏那張圓滾滾的臉。
蠍子伸出手,按著迪達拉的腦袋揉了揉。
「幹什麼?嗯?」迪達拉抬起頭。
「走吧。」蠍子拎起紙袋,拉開拉門走出去。
迪達拉幾步小跑追上去,抓住蠍子的袖子。「大叔,巖之國在這邊。嗯。」
「回『曉』。」
「嗯?」迪達拉眨眨眼。「回去做什麼?」
蠍子瞟他一眼,在他肚子上狠打一拳。
迪達拉慘號一聲,捂著肚子吊住蠍子的衣袖。

第二章 白頰黑雁,旅程2500公里,西歐往返各陵蘭


川之國的走向,大致是沿著幾條主要的河流的,森林在這個不算小的國家裡佔了大半的面積,城鎮被壓縮到沿河的開闊地,幾乎所有的人都過著水上的生活,連國都也僅僅是比砂隱村稍稍大一點的小都市。
沿著最主要的河道一路逆流而上,然後扭頭向東,蠍子和迪達拉迅速地在川之國的森林與河流間穿梭。早晨的陽光還很冷,樹葉帶著露水,把蠍子晾了一晚上才幹的大氅又沾染得濕潤起來。
迪達拉習慣性地走在前面,蠍子看見那顆金色的頭在深深淺淺的綠裡晃動,掠過一個又一個光斑。迪達拉的身形開始有些亂了,蠍子靜靜地想,森林中的腥甜味道令他的血微微興奮,他往腳下的枝葉看去,果然有細小而鮮艷的紅色液滴掉在上面,像新鮮的果實,很刺眼。
不行啊,這麼誘惑的血味,會甩出毒刺哦。蠍子拍一拍自己的額,心裡那只同名的毒物蠢蠢欲動,叫囂著要他咬斷前面獵物的脖子。蠍子幾步趕上,停在迪達拉前面,迪達拉來不及停止,直直地撞上去,然後摔下了樹。
「大叔你幹什麼啊!嗯!」迪達拉在空中翻個身,落地時撐一下,振動疼得他一時站不起來,於是抬起頭來向樹上吼。

「休息。」蠍子也從樹上跳下來,他停得很穩,沒有撐地,似乎是在暗示迪達拉,他已經知道了他受傷的事情。
「……」迪達拉睜大眼,似乎想吼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他試著站起來,走到蠍子背後坐下,咬著嘴唇摀住肚子。他伸手進大氅裡,早晨沒有撕得下來的紗布被新流出來的大量的血濡濕,他幾乎要感謝蠍子那兩粒增血丸,若沒有它們補回來的血,他或許已經昏倒河邊。
蠍子偷偷瞄著迪達拉長髮下面露出來的脖子,那上面爬滿了細細密密的汗。血的濃烈香味從背側傳來,他舔一舔嘴唇,又舔一舔嘴唇,想壓制住已經興奮起來的靈魂,卻沒有什麼效果。如果一定要咬什麼東西的話,一定要找什麼屬於食物的東西吧。這樣想著,他從紙袋裡摸出蘋果開始咬,想像著那些鮮甜的汁液是迪達拉的血,借此來安撫靈魂深處的野獸。
迪達拉摀住還在淌著血的傷口靠住蠍子,紙袋放在他的手邊,他伸手去摸,空的,最後一個蘋果正在被蠍子用來平息殺意,他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
「大叔你是在欺負我啊……嗯……」迪達拉把還不太皺的紙袋撿起來,裁開,拆成幾塊折成幾隻紙飛機隨手飛了出去。

蠍子停止咬蘋果,抬頭望著那幾隻土黃色的紙飛機擦過微雲的天空滑進密林,或是飛向河的那一邊。河上開著野生的慈姑,那紙飛機在河面上打一個轉兒,掉進慈姑的白花海洋裡,被箭形的葉子頂幾下,擋住看不見了。
蠍子呆了幾秒,然後從衣服裡摸出隨身的記錄本在膝上攤開,右手裡拿了蘋果,於是放在嘴裡咬了,迅速在上面寫了一段什麼,眼睛裡放出光來。
迪達拉是天才!!蠍子一邊寫一邊想。本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可以做出這種美妙到奇特的藝朮感!!他收起本子,想一想還是決定去仔細地看一看那些箭形的葉子,還有三片花瓣的白花,於是他啃乾淨蘋果站起來。
靠在他背上的迪達拉順著他站起來的姿勢滑了下來,蠍子抬起腳踢踢他,他動了一下,又不動了。
「喂,喂,迪達拉。」蠍子蹲下來拍他的臉,沒什麼反應,於是他加大力量打下去。
「嗯,大叔你幹什麼啊!嗯!」迪達拉捂了臉,坐起來,眼睛立著,很精神的樣子,可是馬上又垂下眼皮。「大叔你還有沒有增血丸啊?嗯。」

「沒有了。」蠍子轉身去摘慈姑的葉子和花,植物長在水中,他涉水過去,觸到的葉面嫩而且脆,他收緊手指一掐,涼涼的汁水就濺出來沾在他的手上。他丟了葉子抬起手,眼裡又放出光來,摸出筆記本又寫一段。
等他寫完回過頭,本來已經坐起來的迪達拉,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又倒了下去。
「迪達拉!!」蠍子扶起他一陣猛搖,迪達拉掀起眼皮,用迷迷糊糊的銀色眸子盯著他看一陣,然後側著身子倒在他身上。「喂!」蠍子捏著他又是一陣猛搖,然後又用力扇他的臉,卻再也沒有看到什麼反應了。
蠍子咬了咬嘴唇。他把迪達拉拖到樹陰裡,扯開套在外面的大氅,血液已經浸透他的衣服,順著腿往下流,染污白色的綁腿。他把迪達拉的網格服撩起來,粘在傷口上的紗布已經全部浸透,蠍子小心地摳起一點點紗布斷口,從那縫隙裡看進去,皮肉已經完全與紗布的纖維粘連起來了。
要把它揭下來。蠍子舔舔嘴唇,從衣服裡摸出卷軸和維修傀儡用的工具,把迪達拉的包解下來,打開一翻,還有一些繃帶和止血的藥,於是倒出來和自己的藥物一起放在一邊。

蠍子升起一堆火,放出三代風影的傀儡按住迪達拉的手腳,然後把剪刀在火上燒了,摳起紗布斷口,一點一點小心地剝離。或許是感覺到痛,迪達拉掙扎幾下,輕輕叫出聲。
啊,忘掉這個了!想起來的蠍子把迪達拉的護額解下來,捏開他的嘴塞進去,然後在腦後打一個結。這樣就不會咬到舌頭了。他想,又把剪刀燒燙,小心地一點一點揭著紗布,實在揭不了了,就用燒紅的剪刀把皮肉從纖維上剪下來。烙傷的傷口微微焦爛,是一定會留下痕跡的。可是也正因為如此,血流得很少,全被烙焦的血肉堵在身體中。
剪下一些紗布之後蠍子倒一些水出來,洗掉沾在上面的血。露出來的傷口就像是煙花,蠍子抬頭看看迪達拉的臉,他正睜著銀色的眼睛看他剪開自己的皮膚和肌肉。
「你醒了嗎?」蠍子問,才問出來就覺得多此一舉。
可是迪達拉很認真地點點頭。

於是蠍子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淚水,留下了褐紅的印痕。「醒了就好。……你把眼睛閉起來,看自己的傷口清理出來不是什麼好體驗。」
迪達拉搖搖頭,笑了一下。蠍子沒有辦法,也不能讓手朮時間拖太久,於是又撿起燒紅的剪刀來,一點一點把紗布從迪達拉的皮肉上剝離。
迪達拉看見蠍子的翠眸裡血絲排列越來越密集,幾乎好佈滿鞏膜了。他的感覺很奇怪,那傷好像不是在自己的肚子上,被蠍子近似粗暴地處理的時候沒有痛的感覺,只是有些麻,還有些癢,他想對蠍子說你用力撕吧不痛的,可是護額塞在嘴裡,他說不出來。沒有咬著護額也說不出來,他還記得弄醒自己的那一陣劇痛,當時自己的確是忍受不了地被逼出眼淚。可是慢慢地就不痛了。他想,所謂的麻木,大概就是這樣一種過程。
把紗布徹底地從迪達拉的肚子上剝下來,蠍子又用水洗了他的傷口,抖上止血的藥,然後用乾淨的紗布從胸口纏到髖骨,再把護額從迪達拉嘴裡解下來,收回了按著他的傀儡。
「……哇,都是口水耶!嗯。」迪達拉拈著護額甩一甩,沒再戴上,直接收進裝黏土的包裡

「還不都是你自己的。」蠍子收回了工具,看見迪達拉拉上衣服要坐起來,伸手把他按下去,又把他的衣服拉開,把網格服撩到鎖骨下面。「你先躺下,再等一陣。」
「為什麼?不痛啊。嗯。」用手枕著頭,迪達拉也沒有再坐起來。
「等會兒就痛了。」蠍子到河邊洗了手,回來時看見迪達拉的手腕上有被壓傷的青紅淤印,他把那隻手拉過來,淤傷完全是三代風影的傀儡捏出來的痕跡。「……不好意思,傀儡控制不了力道。」他按著那些傷痕,捏一捏,迪達拉嘶地抽一口氣,蠍子趕緊放了手。
「對不起。」他說。
迪達拉沒有說話,蠍子只當他小孩心性在賭氣,也沒有管。他從藥盒裡摸出幾粒兵糧丸,轉頭對迪達拉說:「增血丸沒有了,先用兵糧丸撐一下。」
迪達拉點點頭把藥丸吞下去,然後又扭過頭去不說話。一陣沉默之後,迪達拉拽著蠍子的綁腿搖一搖:「大叔,痛起來了,好痛呀!嗯。」
「這是正常的。」他擦一擦迪達拉頭上的汗。很久以前他也經歷過這樣的傷痛,那之後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見不得血。「等一下還有的你受的。」
「……還會更痛啊……嗯……」迪達拉很誇張地吐一下舌頭。「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走呢?嗯?」
「等一會兒就走。」蠍子貼著迪達拉躺下來,閉起使用過度開始又酸又痛的眼睛。他需要休息一下,睡不著閉一閉眼也好。

蠍子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抱在懷裡的迪達拉的手很燙。他在發燒,他流了很多汗,汗水的氣味和血腥味引來了森林裡的野獸,綠瑩瑩的眼睛和焦躁的喘氣聲在他們周圍圍了一圈,來來回回地走動。
「抱歉……我睡著了……」蠍子耙一耙頭,伸手去摸迪達拉的額,很濕,燒脫水就麻煩了,於是他把他扶起來,喂一些水讓他喝下去。
「怎麼不叫我?」蠍子讓他喝了水,然後摸摸他的肚子,繃帶乾燥而且緊實,於是他把網格服拉下來,把大氅合上。
「因為大叔眼睛裡有血絲了啊。嗯。」迪達拉嘻嘻地笑。「好可怕哦~~再不讓你睡一會兒的話,大叔的眼睛就紅了,像兔子。嗯。」
「兔子?……兔子…………」蠍子的頭腦中立刻浮現起這種毛白白眼紅紅的溫順動物。哪裡像?他想不出來。鬼的眼睛也是紅的吧,為什麼不說像鬼非要說像兔子?他把迪達拉扶起來,嫌扶著麻煩抱著也麻煩,於是又像挾著貓一樣挾起迪達拉,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被提起來是的顫抖,他低頭去看他。
迪達拉像要令他安心一般對他笑。蠍子閉一下眼,竄上了樹。

第三章 斑頭雁,旅程2500公里,恆河谷地往返中亞大草原


那是一個深秋的陰冷早晨,霜在窗上結成白色的花。

大叔大叔,你是怎麼挑選材料的呢?嗯。
剛剛過了低血壓的迪達拉,趴在桌子上,一邊用裝紅豆湯的杯子暖手一邊問他。
我覺得你是至今為止最好的材料。
蠍子立著眼睛瞪他。蠍子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而只有迪達拉有忽視這一點的膽量。
哦,那我死了以後,請把我做成屍傀儡,這樣就可以一直和大叔一起戰鬥了。嗯。
迪達拉以令人恐懼的期待語氣談論著自己死後的事情,眼中竟有發現什麼有趣事物的明亮光芒。
做屍傀儡的話,現在就可以了。要試試嗎?
蠍子也像得到靈感一樣,轉過頭看他。
好無情啊~~嗯。我還是覺得,找個機會收手不干更好。這樣,十年二十年以後,就沒有人記得我們了。嗯。我就可以和大叔一起表演傀儡戲,大叔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嗯。
蠍子的翠眸裡發出光來。
我覺得兩種說法都不錯。這樣就可以把你帶在身邊,不會在想睡覺的時候找不到人。

我覺得你是至今為止最好的材料。
蠍子說。
我覺得兩種說法都不錯。這樣就可以把你帶在身邊,不會在想睡覺的時候找不到人。
蠍子又說。
迪達拉,你是一劑良藥。
蠍子還說。
蠍子的翠眸發出光來,彷彿同名的毒物找到了獵物。

啊啊,如果我現在就死了,大叔就做不成屍傀儡了吧。嗯。
迷迷糊糊睜開眼,迪達拉伸了手勾住蠍子的肩膀。
「……大叔,…………你找個地方,把我做成屍傀儡算了,這樣帶著很麻煩的。嗯。」
蠍子瞪他一眼,從包裡摸出兵糧丸塞到他嘴裡讓他直接嚥下去,又把剩下的水灌給他。
「笨蛋。」
迪達拉聽到蠍子小聲罵了一句,他嘻嘻地笑起來,然後聽到氣流快速掠過身體的聲音。

四周空氣裡血腥的甜味逐漸濃烈,鼬瞄一眼隔開陽台的紙拉門,冷冰冰地說:「出來,蠍子。」
拉門被粗暴地拉開,撞在門框上,十字格慘叫著斷裂開,連帶著扯開紙,發出撕裂的銳響,像在活拆人骨。
蠍子扛著一股過於腥香的血味衝進來,把鼬從地鋪上趕走。
「去叫鬼鮫來。」簡短地命令著,他把地鋪蹬到一邊。迪達拉的腹部不停地滲出血來,蠍子把他放到地板上,脫了大氅丟在旁邊。
迪達拉迷迷糊糊看見鼬,笑一笑和他打招呼:「早安啊,鼬。嗯。」
鼬的眉毛跳了幾下,一聲不吭地出去,闖進斜對門的房間裡把鬼鮫踢起來,然後到冰格裡拿出冰塊丟在水盆裡,取下迪達拉的毛巾。回去的時候蠍子已經把迪達拉的上衣撩起來,鬼鮫正在剪繃帶,蠍子把自己藥箱裡的增血丸都拿出來一顆一顆餵給迪達拉,抬頭看見鼬,還有水盆,於是從裡面撈出毛巾來,包了冰塊蓋到迪達拉的額頭上。他拂開他的金髮,把那架小型望遠鏡從臉上取下來,蠍子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看到迪達拉完整的臉。
鬼鮫把剪斷的繃帶從迪達拉身下抽出來,拈著粘在肚子上的紗布表層幾張,小心地撕下來之後,又揭起直接粘連著皮肉那些,他揪著斷口,扯了幾下。
「嗚哇!好痛~~~……嗯。」燒到沒精神的迪達拉,喊起痛來活力十足。
鬼鮫瞟他一眼,把蠍子撈過來說了幾句話,然後到斜對門房間裡找工具。
蠍子對鼬點一點頭,然後從衣服裡摸出劃了一橫的砂忍護額,讓迪達拉咬著,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鼬拉亮燈,又點了蠟燭移到旁邊,迪達拉可憐巴巴地望他,他拍一拍他的臉表示安撫。
誰叫你把紗布粘到傷口上了?
鬼鮫抱著形狀詭異的刀剪過來時,蠍子和鼬已經按了迪達拉的腿和手,鼬對他說「開始吧」,他把工具放在順手的位置,開始灼燒剪刀和鑷子。

夜晚的燈光太明亮,迪達拉瞇了一下眼,左右轉轉頭,還是在眼角的地方被刺激得乾澀。於是他微微地撐起來,看鬼鮫在蠟燭上燒了鑷子和剪刀,一點一點地夾著紗布纖維挑起來。
感覺到專注的視線,鬼鮫轉頭看見迪達拉睜著銀色的眼睛在看他,他緊張一陣,對迪達拉說:「你還是不要看了吧,看了會更痛的。」
迪達拉苦笑一下,安分地躺下去,閉起眼,看見沒有盡頭的溫暖紅色鮮艷如花。然後他聽見蠍子喊他。
「不准閉眼睛!!!」蠍子吼他。
迪達拉不情不願地把頭扭到一邊,轉動眼球躲開頭頂的燈,鼬調整姿勢,投下一大片陰影遮住迪達拉的臉。

鬼鮫用燒熱了的鑷子夾著紗布的纖維,一點一點地從血肉當中挑出來,反覆小心地拉扯,或是用刀尖從那些血液的凝塊中剔出細長的線,扔在一邊。
一開始的時候,迪達拉並不覺得痛,蠍子給他處理的時候,也是這樣又麻又癢的感覺。他覺得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慢慢的,麻癢的感覺一點一點褪去,很奇怪也很猛烈的感覺佔領他的神經。
那大概不能算是疼痛吧,更像被是什麼很燙的東西緊緊地貼附住。迪達拉想起還很年幼時被剛剛燒出來的瓷器燙傷了手,感覺很相似,可是,哪裡又有說不出來的不同之處。然後他便覺出痛來。很疼,非常非常地疼,他咬住蠍子的護額皺緊了眉,身體的抽搐不受控制,他可以感覺到蠍子和鼬大力壓住他的身體,他很急促地喘著氣,覺得氣流在咽喉裡流動候也帶著氣管生生地痛。
鬼鮫按住迪達拉隨著呼吸抖動的腹部,過於劇烈的起伏令他沒有辦法繼續剝離紗布。
蠍子再次放出傀儡壓住迪達拉的腿,自己往前幾步壓住他的胸口。
鬼鮫抓緊時間迅速拆除了剩下來的紗布,抓起放在旁邊的消毒水,潑喇一聲倒在那個皮肉焦爛的傷口上。
迪達拉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脫離了兩三秒。

然後他聽見自己的慘叫聲,變了調,就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在嘶吼。蠍子迅速伸手捏住他的下顎使勁地按,牙齒被迫咬著護額,聲音沉悶下來,視線開始模糊,眼睛裡亮白一片。
他感覺到手又被壓住,然後鼬的手放開了,臉上被粗糙的手指撫摩過,鼬把額頭抵在他的額上。
「不要叫,迪達拉。」他說。「不要叫。」伸手擦去掛在迪達拉臉上的眼淚。
「沒用的,這傢伙現在聽不到你說話。」蠍子死命壓住迪達拉的胸口,他轉過頭瞄鼬。
鼬也回瞄他一眼,抬起頭來。
然後,他咚一聲撞了下去,撞到迪達拉的頭。
房間裡安靜下來,聽得見光焰的跳動聲。鬼鮫和蠍子都愣了一下,然後鬼鮫拭掉多餘的消毒水,提取查克拉,結印,使用醫療忍朮。昏過去的迪達拉不會再感覺到痛了。
鼬放了手坐到一邊,把拆下來的繃帶和紗布燒掉,潑了水。血液的味道滲進地板裡了,他考慮著要不要換個房間。他討厭那些勾起他回憶的氣味。
蠍子拆下塞在迪達拉嘴裡的護額,那金屬面上多了幾個小小的坑洞。他從迪達拉裝黏土的口袋裡摸出那塊巖忍的護額,一起丟在盆子裡,邦噹的一響。他收了傀儡,拆下迪達拉的綁腿,果然看見小腿上一圈青紅的淤引。傀儡沒有知覺,因此下手不知輕重。
「蠍子。」鼬篤一篤地板。「這種手朮一般會用麻藥。」

「迪達拉沒有受過刑訊的訓練。」蠍子掃他一眼。「讓他先吃點苦頭,免得被抓了捱不住把我們說出來。」
「一般都會先咬舌吧。」鼬順一順頭髮,看到迪達拉蹭斷了的發繩,撿起來纏著繞著。
「木葉抓到的忍者是這麼做的嗎?」
鼬想了一想:「不,他們並沒有時間。」
「有時間也不一定咬得下去。咬舌需要非常大的勇氣,還要下很大的決心。」蠍子想起在砂忍牢獄裡看到的忍者,他們都不怕死,但就是沒有人咬舌。「迪達拉怕痛,咬了也咬不深,肯定讓人給救回來。而且,『讓你想死也死不了』是拷問部隊最擅長的事情。」
倒也的確如此。鼬沒有搭話,只是掐著發繩在手裡纏了繞了。理論和實際總是有很大的區別。
鬼鮫終於收起醫療的忍朮了,蠍子湊過去,看見再生的嫩肉果然留下了眼花一般的粉紅色巨大傷痕。那感覺很妖異,他伸出指尖去,戳一戳,被鬼鮫拍開。他收了手,鬼鮫收拾了工具,回去繼續睡覺。

「那我帶走這傢伙了。」蠍子抱起迪達拉,要到對門迪達拉的房間裡去。
「不用了你們就睡這裡了。」鼬早他一步爬起來,出去,拉好拉門。
「那我就不客氣了。」蠍子向關著的門擺擺手,鋪開地鋪,把迪達拉移上去。他還在發燒,蠍子包了冰塊放在他額頭上,然後躺下去,把頭蹭到迪達拉的頸窩。

從天上紛紛揚揚地掉下了花,浮在開闊的水面上。迪達拉接住一朵,翻過來,花瓣頂端凹出一個渾圓的缺口。是一朵山茱萸。
山茱萸的話,應該是掉花瓣的吧。他丟了那朵白花,再接住一朵,翻過來,紅艷到血腥的顏色在不算白皙的掌中幾乎要滴出血來。
椿花。
椿花是斷頭花。
托著那朵紅椿,迪達拉向那片水域望去,一整片的平靜表面上,大麗花鐵線蓮矢車菊八重櫻,還有其他這樣那樣的花,全都從花朵的後面掐斷了,掉下來,浮在水面上。
全都是斷了頭的花。迪達拉手指一收捏碎了那朵紅椿,鮮艷的花瓣掉落下來,浮在水中。
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又是在暗示什麼呢?

而這時背後嘈雜起來,有劃開水面的聲音,也有翅膀拍打的聲音,他回頭去看,一群高亢地鳴叫著的天鵝呼啦啦地掠過他的身體,飛到了天的那一邊。白色的大羽毛和落花一起掉下來漂浮在水面上,他向那群天鵝遠去的方向眺望,那些優美的大鳥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了漂在水面的白色大羽毛。

迪達拉掀一掀眼皮,眼前一片漆黑。他閉一陣眼睛,再睜開,天花板很熟悉,垮了一地的拉門木格也很熟悉,是鼬的房間。
結果,我到最後還是昏倒了呢。嗯。雖然好像是被鼬撞的。說起來,他的頭還真的好硬呀。嗯。
他動一動,腰背和手臂很痛,小腿上一圈像是被什麼勒過,一碰就痛。他覺得熱,額頭上更是又濕又熱,於是把那條毛巾扯下來扔在一邊。他覺得好了一些,撩開汗濕的金髮,指尖觸摸到一縷不是自己的頭髮。他知道那屬於誰。
一轉頭,果然看見蠍子少年一般的臉,使勁往迪達拉身上貼著,睡得似乎很舒心。尤其是這樣的夜晚,迪達拉分不清是他在依賴著自己,還是自己在依賴著他。他側過身體,拉一拉身上蓋著的薄被,拉出一半給蠍子蓋上,然後閉了眼睛繼續睡。

第四章 灰雁,旅程3000公里,地中海盆地往返北歐


迪達拉聞到了草藥的氣味,微甜,微辣,微苦,微澀,悶悶地蒸騰著,木柴的□啪聲清脆而細小,火舌舔在藥罐上滋滋地響。額頭上冰冰的,還有點濕,風慢悠悠地拂過來,又拂過去。他伸手往邊上摸,昨天晚上蠍子睡著的地方已經空了,他再往邊上摸,指上的觸感硬硬的,有些像故意沒有上釉的薄胎細瓷。
他睜開眼,眼前的影像很模糊,習慣了光的刺激之後,迪達拉看到一張不算熟悉的臉,眉眼彎曲嘴角上挑,像是在笑,臉上拖著機巧咬合的凹凸,柔和得可怖。那是三代風影的臉,生前慈祥而英武。
「哇啊,啊啊呀!!」迪達拉被嚇了一跳。
坐在陽台上的蠍子轉回頭,從粘好的拉門縫隙裡瞟一眼,沒有理他。
「哇,大叔,你都不說幾句?嗯?」迪達拉把額頭上的毛巾拉下來,擦擦臉,那傀儡又把毛巾抓回來蓋在他的額頭上。
「說什麼?」蠍子在門那頭似乎很鬱悶。「啊,鼬叫你……」
「咦~~~鼬叫我???嗯?」語氣裡很是興奮,但迪達拉似乎沒有把著興奮付諸實際的意思。
「他叫你,活過來了就把你的東西搬過來。」
「他要和我一起睡?嗯?」

「他要和你換房間。誰叫你,把他的地板弄得到處是血,一屋子腥臭味。」蠍子一邊扇著火,一邊轉過頭來訓他。
「……聞到血味就興奮啊……還是說……嗯。」迪達拉苦笑一下。「那大叔你呢?你聞到血味,會不會也睡不著?嗯?」然後沒等蠍子回答,他又說:「大叔,指甲油借我一下。」
蠍子從包裡摸出小瓶子丟過去,三代傀儡接住,遞到迪達拉手中。迪達拉從瓶子裡蘸出黑色鈍亮的粘稠液體,塗在已經剝落得露出珍珠白色的指甲上,吹一吹,那塗層很快干了,於是他又開始塗下一塊指甲。蠍子端著藥進來,把碗放在一邊。
「你小心點,別掉到眼睛裡去了。」蠍子坐在旁邊,三代傀儡手中的扇子調整了角度,也把風扇到蠍子那裡去。
幫忙做雜事的話,用普通傀儡就可以了,為什麼要用這個呢?嗯?迪達拉斜過眼睛瞄坐在一邊拿背對著他的蠍子,一不小心指甲油滴下來。他小小地「嗚哇」一聲,閉了眼,黑色鈍亮的液體掉在圓滾滾的臉上。
「笨蛋,都說過要小心了。」蠍子伸出腳蹬他幾下,搶了指甲油,又拉下他額頭上的毛巾去擦那滴掉在臉上的。

「大叔大叔,你說,剛剛那一滴要是真的掉在眼睛裡面,會不會把眼睛染成黑色的呢?就像鼬那個樣子。嗯。」迪達拉不知死活地笑著,看得蠍子心裡火大起來,手上加了力,捏得迪達拉嗷嗷地叫。
「黑色?」蠍子盯著他的眸子,瞇起眼仔細看了半天,看得他心裡毛毛的。「不,我不喜歡黑色。迪達拉的話,還是銀色的眼睛更美。」
迪達拉捂著被蠍子大力捏紅的臉,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大叔……說男人美是一件很令人困惑的事情……嗯。」
「有嗎?」
「有。說男人美或者是漂亮,都是很……嗯……難以理解的事情。嗯。」迪達拉嚴肅認真地點點頭。
「……不能說美或者漂亮的話……那可愛怎麼樣?」蠍子托著下巴,皺一皺眉,然後拉過迪達拉的手,扳著手指給他塗指甲油。
「……」可愛……?也有些怪怪的啊,雖然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可以形容成可愛或是乖……嗯。「……大叔,你手上的指甲油也掉了,等下我來給你擦。嗯。」
「那先把藥喝了。」蠍子捉著他的手吹一吹,變著角度看一看,亮光更鈍了一些,於是提著迪達拉的衣領把他拎起來,把已經涼過一些時候的碗塞給他。
「會不會很苦?嗯?」迪達拉一手端了碗一手撐著地移到牆邊靠著。
「哦?那你是怕吃藥還是怕藥苦?」
「……怕苦。嗯。」迪達拉很堅定得點頭。
「那我下次多買點冰糖。還有甘草。你先把藥吃了。」蠍子晃他一眼。
「大叔!藥是不可以亂吃的!!嗯!」迪達拉端著碗對蠍子吼。
「誰叫--小孩子吃藥怕苦。」蠍子斜斜地瞅過來,迪達拉一抖,趕緊端了碗喝下去,從碗縫裡瞟蠍子一眼,他還在斜斜地盯著看。他連忙把剩下來的都喝下去,把碗擱到榻榻米上。「乖。」蠍子摸摸迪達拉的頭,把碗撿起來拿出去洗。
「…………他,他還真的當我是小孩子了……?……嗯……」迪達拉摸一摸被蠍子摸過的地方,回頭看見三代傀儡似笑非笑又安詳又猙獰的臉,伸手戳戳它的眉心,飛快地吐了下舌頭。
川之國的陽光總是朦朦朧朧的,照在水霧上,有的時候可以看見折射出的彩虹。迪達拉趴在拉門滑軌上,陽光照進來,他覺得刺眼,縮回陰涼的屋子裡。
蠍子坐在角落裡喝酒,一邊翻著書。書是從迪達拉房裡搬出來的,幾個傀儡還在忙忙亂亂地收拾著書,工具,還有沒有做完的黏土鳥。那只不大的鳥美麗,優雅,蠍子不知道迪達拉的心思裡,還有著兇猛的意味。他看看那只沒有做完的鳥,又看看那本書上各種各樣的鳥,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他合上書,慢慢地把酒碟裡的酒嚥下去。
迪達拉趴在蠍子擺著清酒的矮几上,抬眼看他,銀色的眼睛背著光,亮亮的。
「大叔,我們做愛吧。嗯。」迪達拉倒是說得輕輕巧巧,蠍子卻差點把喝下去的酒嗆出來。他把手放到迪達拉額上摸一摸,迪達拉把他的手拍開:「不用摸了,我燒已經退了。嗯。」
「不,還沒有完全退下去。」蠍子站起來要往外面走,大概是想去拿藥。「你燒糊塗了,要趕快吃退燒藥。」

「免了免了,我很清醒!嗯!」迪達拉連忙拉住他。
蠍子嘆一口氣:「你無聊也別找我。對你來說,這種事情找鼬不是更好些?」
「沒感覺啊,」迪達拉嘻嘻地笑著纏上來。「我對鼬不是哪個感覺啊,大叔。嗯。」
「那就去找零,他一定樂意奉陪。」蠍子把他從身上拉下來,仍然放在矮几上。
「我不喜歡他,絕對沒感覺。嗯。」迪達拉又撐上去。
「對我就有?」
「我不知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嗯。」迪達拉笑得眉眼彎彎,蠍子嘆口起,把他扳過來在眼皮上輕輕一啄算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但是至少等屋子收拾好。」蠍子提著他的領子拎開,還是放到矮几上。「還有,你說了給我擦指甲油的,打算什麼時候干?」蠍子把指甲油摸出來往矮几上一篤,向迪達拉伸出五個手指頭。
迪達拉吐一吐舌頭,捏著蠍子的手指,開始補脫落的黑色。

蠍子把染著紅雲的黑色大氅鋪到地上。四周還堆著一疊一疊的書,還有黏土鳥。迪達拉的房間和沒收拾,蠍子操縱著傀儡,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只好讓它們那樣堆著。
「那麼開始吧。迪達拉,衣服是自己脫,還是我來脫?」蠍子拉著他躺上去。
「有區別?嗯?」迪達拉躺下來,從下面望著蠍子。
「你想試試?」蠍子危險地瞇起翠眸。
「試什麼?你脫?還是我脫?」迪達拉幾乎是規規矩矩地躺在上面。
蠍子的眸子危險地發出光來。他順手拉過還在忙忙碌碌收拾著的傀儡,從手臂裡抽出苦無,撕啦地割破迪達拉的浴衣,扯出來丟出去。
迪達拉看著蠍子乾淨利落的動作,突然說:「大叔你把傀儡收起來吧,反正做起來也沒有時間管它們了。嗯。」然後又說:「大叔你脫衣服好像在打架呀,難怪鼬都叫我自己脫。嗯。」
「閉嘴。」蠍子把苦無放回抽出來的地方,手指一縮斷了傀儡線。他伏下來,要吻迪達拉。

「大叔你還沒有脫。嗯。」迪達拉突然發出聲來,一臉認真,還有一些嚴肅。
「我叫你閉嘴!」蠍子氣急敗壞,他撐起來脫了衣服,再伏下去。「迪達拉,閉上眼睛。」
於是迪達拉很聽話地閉上眼,那樣子很緊張,幾乎還有些壯烈。蠍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大叔你笑什麼啊,還不做?嗯?」迪達拉在下面閉著眼睛抱怨。
蠍子捂著頭笑一陣,終於緩過氣來:「好啦,迪達拉,不用這麼正式。」然後又捂著臉笑一陣:「你把眼睛睜開吧,細節就不要太苛刻了。」
於是迪達拉睜開眼,蠍子伏下來,小聲說:「我開動了。」迪達拉看著蠍子的翠眸越來越近,自然地就閉了眼睛
眼皮被輕輕地觸動了,然後是眼尾,嘴唇。蠍子撬開迪達拉的牙齒,舌尖互相糾纏。手伸到後面托住迪達拉的背,撫摩著,向下。

「大叔大叔!嗯。」
「做什麼?」
「那裡,不要!嗯。」
「啊?那你想怎麼做?」
「……」
「男人之間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是嗎?嗯?」
「你跟鼬做那麼多次都是在幹什麼!?!拜託有點常識好不好!!」
蠍子吼得有些太大聲,被點到名的某人拉開拉門瞄進來,看見因為搬動而落了一地的書中間蠍子按著迪達拉躺在大氅上,愣了一兩秒,甩下一句「不好意思」,乓一聲拉上門。
「……」
「……」
「……要繼續嗎?嗯?」
「……當然要繼續。」蠍子繼續動手。
「等等等等!不是說了別摸那裡?嗯?」
「你和鼬到底都是怎麼在做的!」蠍子咬牙切齒。「我不認為他會讓你在上面。迪達拉,你是比較適合在下面的那個。」
「我不知道,睡著了。鼬他做的時候很沒趣,你知道藝朮家一定要得到新的刺激才能做出新的藝朮品。嗯。」
「…………那根本就還沒有做過,只是在他那裡脫了衣服睡覺而已……」蠍子突然脫力,他輕輕拉扯迪達拉的金髮。「好啦,我會做,交給我沒有問題的。」他仔細地舔過迪達拉的眼尾。
「……我說了不要……」
「那你想怎麼做!還有其他的做法嗎?你教我!!」
「……」
「……」
「……」
「……」
「算了大叔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吧。嗯……」
什麼叫「你高興怎樣就怎樣」?蠍子狠狠地咬了迪達拉的嘴唇,舌尖伸到口腔中,一陣翻攪之後,又把他的舌頭拖出來,一直咬到他悶哼出聲,然後放開,親吻他的眼皮。蠍子的舌尖輕輕刷過眼睫下濕潤的銀眸,迪達拉微微睜開眼,蠍子伸了手把那雙漂亮的眼睛遮住。

「……大叔你弄痛我了……嗯……」迪達拉突然抱住蠍子,纏上他的身體,用力咬他的肩,留下牙齒印。
蠍子揪著頭髮把他從肩上拉下來,擁抱著。
迪達拉很快就沒了掙扎的力氣,他抱住蠍子的肩,一邊忍耐著,一邊哭出聲來。蠍子把他摁下去,伸出舌頭舔舐迪達拉腹部的傷痕。再生的血肉新鮮而且嬌嫩,在那些原有的肌膚之上,看來就像是煙花。迪達拉縮著身體,抽泣一陣,又伸手抱住蠍子。
蠍子很輕很輕地笑了。他把手伸進迪達拉的金髮,用力按著,深深地吻他。然後,他有突然放了手,巴住迪達拉的肩膀,搖他。
「迪達拉!迪達拉!!」
「什麼?嗯……」
「放手,你咬到我了!」
「我沒有咬你啊!嗯!」迪達拉抬頭看蠍子,眼眸濕潤,一臉無辜,蠍子突然覺得自己是在欺負小動物。
「你有幾張嘴?」蠍子用額頭撞他。迪達拉連忙鬆了手,用手背向著蠍子,然後用嘴唇碰觸蠍子的翠眸。
蠍子擁抱住迪達拉,迪達拉朦朦朧朧地睜著濕潤潤的眼睛,蠍子突然想起那雙眼睛像什麼了,像他看到過的,川之國的滿月,從水霧裡望上去,月亮明亮而朦朧,變幻莫測。
第五章 黃嘴天鵝,旅程3000公里,東亞往返西伯利亞苔原


微白晨光在迪達拉的新房間裡投下霧一般的陰影,蠍子爬起來,沖掉身上的污漬,披上大氅。迪達拉的長髮擋住了臉,蠍子給他撩開,果然看見微微睜開的銀色眸子,朦朦朧朧,像昨夜的月。他端起矮几上的酒碟,繼續昨天下午的獨飲。屋子裡瀰漫著情慾刺鼻的氣味,蠍子拉開陽台的拉門,潮濕的水氣與樹木的清苦土腥味和他撲了滿懷,屋子裡的腥味和乾燥木料夾雜著的灰塵味被沖得很淡,雨聲細細小小地敲打在樹葉上,像流沙簌簌的撞擊,有什麼沉進地底。
清酒的味道微苦微澀,蠍子一碟一碟悶悶地喝,迪達拉抓過大氅披上,拎起昨天下午被蠍子割了的浴衣晃一晃,一個火遁燒掉。
「大叔,浴衣的話,把帶子解開就可以了,沒必要割開呀。下次我自己脫算了。嗯。」迪達拉站起來,大氅上沒有什麼痕跡,他還是決定去洗乾淨。
蠍子被嗆了一口。
「你還想有下次。」他一邊喝酒一邊拿餘光晃他一眼,臉紅到耳朵邊,他用衣領擋住。
迪達拉從他手裡搶過酒碟,倒了酒喝下去,又把那瓷碟還給他:「好辣,真不知道有什麼好喝的。嗯。」又說:「大叔你起床氣沒過的話,再躺一陣沒有關係的。嗯。」
「你呢?低血壓過沒有?」蠍子又倒了酒,一邊喝一邊瞄他。嘴唇觸到的瓷面溫溫的,他遲疑一下,舌尖滑過,把碟子裡的酒嚥下去。
「過了啊,我比大叔醒得早。嗯。」迪達拉抱著替換的浴衣咚咚地跑出去,然後又折回來:「大叔我的發繩不見了,你幫我找找看。嗯。」
「行了行了你趕快去洗。」蠍子不耐煩地揮手趕他,幾碟清酒下肚,他站起來,敲開對面鼬的房門。
「什麼事。」鼬的臉是一貫的平淡,面對因為起床氣而氣勢洶洶的蠍子,沒有一點鬼鮫他們或調侃或心虛的樣子。但他並不是不在意。「曉」是臥虎藏龍之地,惹到誰都不會好過。而面對蠍子的起床氣,的確也只有迪達拉有忽視的膽量。鼬猜想或許真的沒有人願意傷害那個笑起來像大孩子的青年,至少他自己是如此。
「迪達拉的發繩,還來。」蠍子向他攤開手。
「斷了。」鼬的語氣也和他的表情一樣平淡。他一貫如此。
「斷了也還來。」蠍子仍然那樣攤著手。
鼬盯著他看幾眼,從頭上解下發繩放到蠍子手裡。
「那是你的。」蠍子把那發繩還給鼬。「我要的是迪達拉那條。」
鼬不接:「你直接給迪達拉,他不要自己來找我。」
蠍子捏了發繩,盯鼬幾眼,關上門回去。迪達拉的房間裡仍然零零落落地散著書和工具,蠍子又連了傀儡線,操縱著停了一夜的傀儡們又開始忙忙碌碌。蠍子一邊喝著清酒,一邊拈著那條發繩甩來甩去。他並沒有認真看過迪達拉的發繩,但是總覺得這一條並不適合他。
下次再去買一條適合他的算了。蠍子捏了那條發繩,望著窗外的雨霧想。紙拉門嘩啦一聲打開,迪達拉擦著頭髮進來,呼啦一聲坐在蠍子旁邊,一邊擦脖子上的水珠一邊問蠍子什麼時候可以去把原來房間裡的繡球花移過來。蠍子一邊回答著那要問鼬一邊順手把發繩扔給他。
「這個不是我的。嗯。」迪達拉接住那發繩。
「有意見去找鼬,他給的。」蠍子仍然喝著酒,然後回頭瞄他一眼,胸口和脖子上有很明顯的紅色印痕,他伸手去摸,溫溫的,而且柔軟。
「做什麼?嗯。」迪達拉擦完水正在梳頭,似乎並沒有意思要把發繩還給鼬。
「沒什麼。」蠍子轉回去喝酒,喝到一半又回頭看他:「你腰痛不痛?有沒有再燒起來?」
「沒有啊,大叔很熟練,只是痛而已,並沒有受傷。嗯。」迪達拉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話裡所包含的情色意味。

「啊,因為以前運動得很多。」注意到了的蠍子臉紅了一下。
「以前和大叔做的,是什麼樣的人呢?嗯?」迪達拉湊過來,把下巴擱到蠍子肩上。
蠍子放鬆身體,往後靠住迪達拉。「是個黑髮及腰的美人,很主動,又陰險,合作起來還算愉快。但是心機重這一點……」蠍子突然拍拍他的臉,揪著往死裡捏。「小孩子打聽這些做什麼。」
「我已經24了!嗯!!」迪達拉摀住被捏得紅紅的臉吼。
「你才知道自己24了。」蠍子扳開他的手,放下酒碟,轉了身揪著他的臉繼續捏。「我以為你才14,都是因為這張臉!為什麼那麼圓呢迪達拉~~」
「還說我,大叔你自己還不是臉不跟著年紀長。嗯。」迪達拉也伸手去捏蠍子的臉,腳踢到一堆書,嘩啦啦掉了一地。
「啊,迪達拉,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放好的!你這沒收拾的傢伙,想惹我生氣嗎?」似乎是玩起了興致,蠍子撲過去把迪達拉壓著,仍然使勁地捏迪達拉圓滾滾的臉,嬉笑著撞他的額頭。手中的傀儡線無章法地運動起來,正往書格上放書的傀儡被亂抖著的線操控著,整個身體顫動著,像觸了電,帶著一排又一排的書往下掉。

「這次是大叔你在搞破壞了!嗯!」迪達拉揪著蠍子的衣領翻上來,騎在他的腰上。「我贏了!!嘿嘿嘿大叔等下你收拾吧~~~嗯!」
「哦?你這算贏?」蠍子伸手捏住迪達拉的腰就要開始撓。
而這時門嘩啦一聲被拉開了,鬼鮫一步跨進來,看到衣衫不整騎在蠍子腰上的迪達拉,還有捏著迪達拉的腰的蠍子。蠍子臉紅紅的,迪達拉臉也紅紅的,他當然不知道那是捏出來的,也跟著臉紅一陣,退出去乓一聲拉上門。
蠍子和迪達拉聽見了夾道上「不好意思」、「對不起」之類的道歉聲跟著腳步聲越來越遠,互相嘻笑一陣,回過神來覺出曖昧,眼睛注視著愣一陣,收斂了笑容。
「啊……趕快收拾好,不然就連腳都沒地方擺了。嗯。」迪達拉從蠍子身上飛快地下來,抱起掉落的書往書格上放。
蠍子退到角落裡繼續喝酒,順便操控了傀儡和迪達拉一起忙。

屋子裡突然寂靜,只有紙板與木板相互撞擊的聲音,還有迪達拉踏著榻榻米的輕微響動,很悶。雨聲很細,然而逐漸粗重起來,卻稀了,敲在青灰瓦片上,像是有貓在上面追逐。
「………………」迪達拉望著窗外的青灰水氣,沉默一陣,還是輕輕地說:「……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呢……嗯…………」
蠍子往窗外望一眼,看見迪達拉沒有表情的側臉,埋了頭,盯著手中辣苦的液體中浮出的翠色,閉了眼仰頭飲盡。
「……………………誰……知道呢………………」

雨滴滴嗒嗒下了大半天,迪達拉收拾好書,趴在滑軌上,看寒雨連江激起層層浪。森林隨了風澀澀地響,像流沙在吞噬什麼。天是灰的,他想起巖忍村裡的秋季沙暴,也是這樣灰青一片。不,還有些發黃,他伸手接住一滴雨,涼涼的。秋季沙暴迅猛而狠烈,熱風乾燥,與川之國的細雨完全不同。他一邊笑自己怎麼把這兩種東西聯繫到了一起,一邊舔舔雨滴,又吐出去。啊,至少土腥味和灰塵味是一樣的。嗯。

「雨什麼時候停呢?嗯?」迪達拉伸個懶腰,又趴下來,翻一翻書,丟在一邊。落在臉上的頭髮干了,於是坐起來,換下浴衣,把頭髮梳好。蠍子洗的護額已經干了,他把它們收下來綁好。
「什麼時候停都無所謂。」蠍子攤著隨身的筆記本,一邊翻一邊塗塗寫寫地修改著什麼。迪達拉拈過來翻一翻,蠍子的字過於潦草,他隱約認出自己的名字,還有「煙花」、「慈姑」、「箭」幾個單詞,然後又被蠍子搶回去,接著塗塗改改。
「有任務的!怎麼可能無所謂。嗯。」迪達拉說得有點底氣不足,咚一聲靠在蠍子背上,把頭歪到他肩上。雨的聲音很單調,迪達拉慢慢地就閉上眼睛。蠍子的背很溫暖,迪達拉翻個身,側趴在他背上,蠍子的呼吸很安靜,迪達拉隨著悠長呼吸滑下來,靠著蠍子的背心,他挽過蠍子的左手抱著,把頭蹭上去。
蠍子心裡很輕很輕地跳了一下,他稍稍地別過頭,看見迪達拉靠在他身上,他猶豫一陣,還是很淡很淡地勾起唇角,彎一個微笑的弧度,但馬上又驚惶了,慌亂了,轉過頭去,低著頭緊張一陣,又回頭看迪達拉。他撿起放在旁邊的大氅,放出傀儡給迪達拉披上。迪達拉謄出手指勾住領口,縮一縮,更緊地貼住蠍子。蠍子伸手撩起他的金髮,一絲一絲捋著,髮絲的觸感因為洗過而清涼滑爽,很舒服。他把迪達拉的護額拆下來放在旁邊,迪達拉蹭一蹭,把蠍子的手抱得更緊一些。
這樣子我沒有辦法整理筆記了呀。蠍子猶豫著苦笑一下,把被抱著的手放鬆,指尖連上了傀儡線,用最小的動作操縱著,翻本子,點蠟燭。燭光很暗,溫暖的黃色在紙面上跳動著,背上靠著的迪達拉把胸口的溫度傳到蠍子心中,蠍子一邊整理著那些靈感閃過的句子,一邊慢慢覺得睏倦,他收了筆,趴在矮几上,想要打個瞌睡,他閉了閉眼,很溫暖,也非常安心,於是操縱著傀儡拉上陽台的拉門,然後收了傀儡線。

脫離控制的響動很輕微,迪達拉睜一下眼又瞇起來。剛才的夢裡他又看見了天鵝,站在紅玉蘭的樹上,用很熟悉的眸子看他,目光是冰冷的,最深處卻藏著熱切,被那雙眸子注視著,就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那雙眼睛,是在哪裡看到過嗎?
又或者,是不是僅僅是在我心中,希望著被誰這樣注視呢?
我又是希望被誰這樣注視呢?
迪達拉半睜著眼睛,一半是因為低血壓的頭暈令他不想起來。他倚著蠍子的背,聽著外面細細密密的雨打在屋瓦上,然後掉在夾道外面的石面凹槽中。滴嗒的聲音很清脆,他幾乎可以想像出水滴濺起的形狀像花一樣盛開,凋謝。
大叔的背很溫暖。嗯。迪達拉緊緊貼住蠍子。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這樣貼在大叔背上呢。為什麼呢?
他聽見雨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不知為何害怕雨突然停了。
我想再睡一陣。睡到夢醒呢。嗯。
或者是,睡到雨停。

蠟燭的光焰在一瞬間熄滅了。
感覺到光線的變化,蠍子醒了。後腰上靠著的迪達拉動了幾下,他仍然在矮几上趴著。屋外雨聲很密,點點滴滴打在夾道外面的石面上。他聽得真切,幾乎是鬆了一口氣。
「迪達拉,你醒著對不對。」蠍子聳聳肩,迪達拉跟著他的動作晃了晃,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蠍子也沒有再動,繼續趴在矮几上聽雨。

屋子裡很暗,只有向著陽台的紙拉門裡滲出點陰慘的光,蒼白的,把拉門的十字格畫在榻榻米上。蠍子感覺到背上迪達拉緩慢地移動,金髮掃過他的背心。那感覺很微妙,蠍子又喜歡又害怕。
如果雨一直下下去的話,就可以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到死。
心裡突然湧動的想法令他感到恐懼。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想,他不知道這種情緒的深層涵義。他卻知道那是蠍子不該有的想法。
但是至少在這場雨停止之前,就這樣吧。他這樣想著,繼續聽窗外的雨聲。
雨打在屋瓦和石面上的聲音一點一點隱了去,止住了。風一直吹,又嘩嘩地響一陣,幾乎可以聽見水流在石縫間蜿蜒,滲入花樹下的泥土。然後,再一次的,那雨聲突然消失,風仍然在吹,聲音逐漸大起來,刮一陣,止住了,又刮一陣。
屋子裡變得十分安靜,蠍子聽到了迪達拉的呼吸聲,壓抑著的喘息。
迪達拉抱著蠍子的手搖一搖:「雨停了,大叔。嗯。」
然後他把臉埋到蠍子的手臂和背之間:「雨停了。」
蠍子轉過頭去,只看見迪達拉的金髮。
「迪達拉,你在哭嗎?」他問。
他只看見迪達拉頭頂的金髮。
「頭髮……亂掉了,迪達拉。」蠍子說,伸手拉掉他捆著頭髮的,鼬的紅色發繩。「快梳一梳。」
「嗯。」迪達拉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把睡亂的頭髮梳直,蠍子掐著那發繩,直接拿了梳子,按著他平時梳頭的方式,給他綁上。

「大叔大叔,嗯。」歪著頭的迪達拉扯一扯蠍子的褲腿。「我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就收手不幹,十年二十年以後,就沒有人會記得我們了。那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表演傀儡戲,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
蠍子看他一眼,暗笑他天真。「每次出去前你都這麼說。」
「…………呀……我好像真的一直在說這種話呢,大叔。嗯。」迪達拉就笑。「雖然或許會被大叔笑太天真,但是,我真的一直這麼在想。嗯。」
蠍子的手停了一下。
從蠍子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柔順的金髮和圓圓的臉頰。於是他又問:「你在哭嗎,迪達拉。」過一陣又說:「雨停了,我們走吧。」
他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Sasori蠍 2009-02-12 22:17:09

我希望大大能開放右鍵
不能的話~你能讓我知道蠍迪(鳥)一到十三章的轉處嗎?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