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豐銀行紐約分行遭美裁罰一案爆發之後，已成為近日以來台灣最重大的新聞。一開始主流媒體紛紛接受兆豐說法，以兆豐「輕忽」美國法規嚴重性為報導重點；

第一時間我看到這新聞的直覺就知道：「不會只有『輕忽』那麼單純，背後有龐大的利益結構，可能要被掀開！」(我第一時間就懷疑是在替國民黨洗黨產)

很快地，和我有相同懷疑的人就找出一大串相關資料，證明兆豐集團一路以來，始終和馬政府與國民黨關係匪淺；而且歷年以來，兆豐的海外分行，遭到該國政府裁罰的案例，還不止一樁。

 

這個網頁有事件爆發至今幾天以來，相關報導的完整脈絡，不了解這個議題嚴重性的讀者，可先看個網頁，做點功課，再來看本文，才會比較了解。

http://www.humanrightwatch.cc/?p=35259

這裡必須思考的是，兆豐協助洗的錢，一定是黨產嗎？仔細想想，會發現其實不一定。以下是各種有可能的洗錢情況：

1.黨產：(最可能)假如兆豐確實協助洗錢，則洗錢金額必然極為龐大(否則怎可能為了隱瞞受益人資訊而甘心被重罰達到七年獲利的水準？)。台灣很少有團體或個人會有這麼龐大的金額要用這種方式洗錢，龐大的黨產是最有可能需要這樣洗的。

2.政治獻金：(次可能)因金額大，極可能不只有黨產，而是也包含有大額政治獻金在內。

3.貪汙所得與犯罪所得：如果是貪汙所得，因涉及龐大金額，不太可能只有一位貪汙者，而必然是一整個集團，甚至是多個集團。也不能排除兆豐內部是否有人黑白通吃，對各方政治勢力與黑白兩道的錢通通協助洗錢的可能性。

4.秘密外交或特殊任務資金：要看看是否真有特殊任務需求。台灣早年經常以此種方式收買拉美國家政府高層，甚至中共高幹；但近年來國際反洗錢盯得緊，此種方式極危險，不容易成功。此外，若真有此種資金，到底該不該留下證據，也很難明智決策。

5.海外跨國犯罪集團或中共高幹所得：若發生，表示兆豐內部完全遭到犯罪集團滲透收買，才可能使重要職位竟然協助如此龐大的犯罪集團洗錢。而最可能利用此漏洞的，也將是中共內部高幹的貪污所得。為什麼這樣說？因為兆豐集團與「中國」概念的資金的關係匪淺(無論是國民黨的中國或共產黨的中國)，而且極不透明。

舉例而言，媒體曾報導兆豐金控第一大股東竟是中國大陸地區的幽靈股東，這些股東的來源雖說有其歷史因素，且投票權已遭政府頒布法令「凍結」，但當時馬政府要求公布這些幽靈股東明細，仍讓人懷疑與準備對陸資入股解禁有關。

因兆豐集團歷年來海外投資當中，對中國的投資佔了相當份額，且近年來兆豐集團的人民幣放款業務大量成長，故而兆豐集團透過國共合作搭起的橋樑，乃至私下管道，而與國民黨海外資產或與中國官方之間的「政商關係」恐遠超外界想像。

詳見以下兩篇報導：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30605000146-260202

http://www.moneydj.com/KMDJ/Wiki/WikiViewer.aspx?KeyID=758568c5-c097-4337-87c6-0ae76a30c9a9

然而，目前台灣的政府，以及檢調，想要追查此等洗錢案的任何真相，並不容易。主因是：

一、台美間司法互助與洗錢防制方面的合作有侷限性，並無引渡條款。目前是台灣查台灣的，美國查美國的，兩者基於「偵查不公開」原則，除除非經過特別請求，否則無法直接交換重大資訊。合作範圍僅及於犯罪證據之取得及犯罪所得之沒收、凍結等事項；而無逮捕引渡條款；假若實際犯罪地點在台灣，則美國並不會逕行逮捕引渡回台。如此必然影響偵辦效率、速度、以及偵辦準確度。

二、兆豐拒不向美國政府申報可疑帳戶資訊，表示美國尚未掌握這些疑似洗錢帳戶的真實受益人是誰。如果有掌握，反而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直接裁罰兆豐金，以免打草驚蛇。就是因為沒有掌握，才需要用重大裁罰案，「逼迫」兆豐進行內控改革，並藉由此機會，想要逼出可能的遭隱瞞證據。

三、台灣檢調大規模調查兆豐台灣總部；然而，兆豐高層如果真的有鬼，「膽敢」曲解美國法規，讓美國重罰，在媒體曝光，則必然早就湮滅幾乎所有重大跡證。除非檢調能有超乎以往的偵辦毅力與創新的細膩手法，否則面對此等極高明的洗錢手法，不太可能找到突破口。

四、此案件必然成為台灣內部政治角力的重大戰場：各方政治力必然要介入關切、解讀、引導輿論，試圖在此重大案件中導向對己方有利的觀點。而各政治力量越是輕率介入解讀，就越容易引起反對力量的集結抵抗，因此，各方的口水戰與各種陰謀揣測，將免不了；而真相也因此更加撲朔迷離，即使到最後調查有初步結論，也不容易服眾，而形成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的情況，這對於發現真相的努力，也是士氣上的挫折因素。

五、無論國民黨是否涉案，相關涉案人等不可能主動進行良好配合，更可能遠遁海外，尤其可能藏匿在中國。而檢調除非掌握足夠證據，否則極難發佈通緝令。而中共要利用國民黨干擾台灣政局，因此也不可能乖該配合台灣檢調的要求而偵辦此案，反而中共內部高幹有可能黑吃黑，直接和國民黨就黨產進行分贓，甚至勒索。

蔡英文政府該怎麼做才對？

根據前述分析，既然調查洗錢真相有相當高的難度，那麼就應該採取下列原則去進行：

a.應該趕快安排新董座與經營團隊入主兆豐：讓現有團隊人馬暫時離職，讓新董座與新團隊迅速上任，才能把握時間火速進行清查，進行內部控管，減低滅證機率。

b.應該趁機透過台美談判，協商出共同打擊金融犯罪的強化機制：最好能趁此案件，要求美方與台灣洽簽相關協定的補充條款，強化防止洗錢與金融犯罪功能。即使這一波洗錢案未必能查出重大發現，但這些條款只要簽訂，洗錢犯未來的動向就將受到更強大的監控力度，也更難以遁形。

c.應該趁機設法釐清「秘密外交與特殊任務」的相關執行要點，並直接立法規範：例如該有的證據必須留下，並根據國安保密原則設定機密等級，禁止滅證，否則任何辯稱因執行秘密任務而導致的異常資金流向，都在法律上形成逃避查緝的藉口。而防止此一漏洞的唯一方式，就是立法強制規範。

d.檢調應該要有耐性，拉長偵辦時間：就算短期內查不到有意義的資訊，仍不可草率簽結。因為隨著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以及馬政府相關弊案的調查進度，將來可能會有些不法所得逐漸浮出檯面。到時候，這些都可能成為重大事證。

e.不要進行無謂的政治宣傳操作：新政府應該謹記柯文哲大巨蛋案的教訓，切勿見獵心喜，過度操作兆豐洗錢案與國民黨黨產之間的關係。最好是在本案尚無明顯跡象顯示洗錢者與國民黨有關之前，應該謹言慎行，避免揣測。否則一旦民眾將案視同轉型正義，拉高期待感，而最後又不能滿足這樣的期待時，將反映在民調的下跌與不滿上。而更糟的是，只要民進黨政府支持度下跌，與國民黨之間的支持度差距縮小，就可能導致企圖尋求國民黨黨國威權復辟的政治勢力死灰復燃，重新取得發言權與發球權，進而可能導致對台灣民主價值的傷害。

f.台灣應該謹慎檢討現有金融監理、內控與防止洗錢的機制：立法院這時該做的事是積極檢討現有機制，發現漏洞，立法彌補漏洞。

g.不必妄想透過中共來協助調查國民黨黨產：雖然兩岸有簽定共同打擊犯罪協議，但在貪汙犯與重大金融掏空犯罪方面，實務上幾乎完全沒有合作。且中共不可能協助民進黨打擊國民黨、鞏固本土政權。因此，任何意圖透過民共交流管道，甚至透過親民黨等中間人士穿梭，要求中共協助調查國民黨黨產的努力，都會是徒勞無功的。中共不配合就算了，更怕的是萬一中共給了虛假或誤導的資訊時，反而更壞事。

h.不要預設洗錢者一定是國民黨，應該保有任何其他可能性的調查挖掘空間：如前所述，有很多可能性。假如與中共貪汙所得有關時，就更應該謹慎低調，尤其應該避免打草驚蛇，意外捲入中國內鬥。應該等到檢調調查出完整資訊時，再考慮政治上該如何處理。

(圖片來源：中國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