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17 13:56:28

然後

然後

  然後妳發現自己不再是三天前的自己。然後妳發現身體裡的部份細胞重組一如磁碟重組。然後妳發現連大腦的意識都無法掌控。18禁畫面開始栩栩如生,不同於以往的是,妳是主角。
  
  當然不是所謂的暴力槍殺畫面的限制級。妳對著鏡頭說,鏡頭打出文字:
  「兒童請勿模仿。」旁白說話。
  鏡頭是妳的眼睛。和記憶。睜大眼,對準天花板。女孩的眼睛。妳聽見自己近乎淫蕩的聲音盪漾在整個大房間,感覺雙手只能觸碰眼前這個不知道姓名的女孩,這樣靠近的女體和女體。
  
  做愛。妳在心裡說話。
  為什麼。

  有一條魚赤裸地在岸上拍打尾鰭是狠狠揮手,是擱淺。魚當然沒有所謂赤不赤裸的問題,魚當然沒有哭不哭泣的問題,魚當然沒有動不動情的問題。
  
  妳感受修長的手指溫柔觸碰著妳的裸身,該是漁夫撫過魚鱗的戰慄,然而妳卻冷靜得驚人,是看電影的虛擬實境,只專心感受釋放一如初生的綻放,沒有道德沒有善惡沒有社會沒有世界。身體架構出一套自我繁複的記憶系統,每一個指尖觸碰的膚觸都綻放火花和水聲。
  
  是體內對回歸的渴求,那片內在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翻騰浪潮。
  
  女體。愛情最快速的煙火綻放夜空又熄滅,是作弊,快速貼近女人的身體,卻又遙遠至此。妳喜歡讓女人環抱住妳的身體,久違的擁抱赤裸的膚觸體溫的取暖填補了妳體內某座枯竭的井和沙漠,當妳發覺自己可以讓潮水湧出讓身體呻吟。彷彿所有的核心問題及盲點失措都不再存在,專心讓手指填補妳的空茫﹙妳的眼睛注視天花板什麼都是蒼白的天空。﹚
  
  沒有眼淚。當她的唇貼住妳的,舌糾纏住妳的,妳只覺得沉默,沒有沉沒進最深的愛欲。
  只有身體的意識記憶住曾有的狂野擁抱貼緊。
  
  妳撫摸著女孩的短髮耳朵臉頰,靜靜地輕輕地,女孩啜泣。妳知道原因。關於那些體內最深的黑洞所嗚咽的眼淚,觸碰,是對生命或宇宙那樣的母體的輕微控訴。
  
  當然女孩不會想這麼多。她只是依戀起妳聲音和雙手勾勒出的,某種逼近生命的溫度。是殘忍的溫柔,當妳的眼睛所注視的她其實是背後更巨大的,某種靈魂。
  所以身體的觸碰只是媒介,妳的目標在那之後的東西。

  
  那之後接近於原初的荒謬渾沌,盤旋繞開的黑色火焰。妳是身體奉祭的祭司,本能尋求探索眼睛和人心。
  
  而妳自己的故事呢?妳自己的缺口?在妳身體發出動物的呻吟時,妳的記憶在哪裡?
  
  妳握住胸口前的劍的墜子,眼睛沒有記憶沒有過去沒有情緒沒有眼淚。然而手卻沒有放開那把劍的墜子。妳讓身體沉淪記憶飄散就可以努力不讓自己分崩離析魂飛魄散。
  
  是啊,魂飛魄散。妳倚靠著女孩觸碰著女孩這樣輕盈的方式這樣陌生的女人的一夜情,妳連顫抖都沒有只是冷靜地近於冷酷的溫柔扮演。即使在告訴她們妳的故事的時候也幾乎是抽離的神情,像說一個遙遠極了的神話很久很久以前。
  
  只是,仍不自覺動容於人們的心疼。
  妳騙取別人的心疼取暖。
  重複錯待的方式。這樣靠近死亡和折磨自己的方式,妳用最激進的方式讓自己趨近極限和各種感官或靈魂的追尋。
  讓那些心疼的眼睛疼痛,餵養自己心中的缺口。
  只因為妳那一場散場的愛情電影逼近了妳的存在渙散,妳就要讓全天下的人付出代價嗎?
  
  
  妳的愛情早已響了一百次喪鐘。妳知道。

  
  狠狠地叫喚在偌大的汽車旅館房間,妳疼痛著卻也狂歡著生命接近死亡的性愛。失去所有身分﹙乖巧地微笑扮演上課工作﹚妳只是這具肉體專心享受痛楚和慾望。它們攤展在妳的體內,種植記憶,妳於是仰頭大叫。是狂悲也是狂喜。
  
  
  「做愛。」妳問自己原因。
  另一個女人走近妳,妳們將前往另一個汽車旅館。
  妳的體內都是沙子,連風都靜止,逼近的強烈疼痛需要眼淚,妳找不到眼淚,只有愛欲的海洋讓潮水餵養沙漠。好鹹。妳身體上一道道的所有切口傷口都張開大口大喊大叫著痛。
  妳卻對迎面而來的女人微笑了這樣安好冷靜。
  
  
  這是故事的然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