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國度〉
〈那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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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一個平常的問題,身體在運行上達到一天極致,不想動彈,紅血球與白血球在身體中像鉛塊般沉澱,這時,給身體一個休息的程序是必需的,例如站、坐、躺,或者閉上雙眼,將一切產生觸感的事情都拋諸腦後,給腦部進入自由駕駛的空間,細胞們活躍地跳動,向另一個空間馳騁翱翔, 我,活像走進了電影屏幕,畫面首先是出現一條黑色的甬道,然後,那沙漠內的黃沙與油畫中的花卉湧現,與正常背道而馳的歪曲樣子,比如紫羅蘭的讀詩及曲別針的劇場,還有翠綠的落葉的軟綿綿的地面上竊竊私語,回憶是穿著單薄衣裳的老婆婆,印象是穿著厚重棉襖的老公公,兩人都在白色的冰海中浮沉。
究竟是甚麼樣的一個境地?既玄妙,又複雜,但其實只是一個既簡單又平常的生理現象,身體常識如是說。這發生在每一個晚上,每一個白天,每一個人,就像是在地球上的一個任務。這任務沒有重量,沒有束縛,沒有邏輯,沒有牽掛,沒有道德,沒有現實,只有,現實的我說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當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周圍染成黑色。不久,幻彩閃光在面前出現, 繼而進入那個可愛的國度。這是一個存在的國度,難道不是嗎?說「無」,其實是在「有」的層面上托出。每一刻,我們閉上眼睛,千真萬確地看見存在的那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我,蠕動著,向著前方,幻象呈現,一幅一幅既陌生又熟悉的圖畫。跟我揮手的人,是曾跟我話別的那一位嗎?跟我匆匆對望的人,是在哪裡碰撞過的那位嗎?跟我親吻的人,是無緣要分的人嗎?可以肯定的,他們總是消失,沒有再出現,就算是出現,我已忘記了,永遠都是過眼雲煙。他們的樣子總是濛濛迷糊昏亂成一片,我總是再想也想不清他們的外貌,就如服裝表情相同的肅穆軍人,髮型裝扮相同的選美少女,言行舉止相同的富有婦人。奇怪是,我與他們自故自地相識,歡愉交流的眼神,自如自若的呼吸,安詳閒適的態度。
那是一個比較大還是比較小的國度呢?人,都是一樣的高度;建築物,都是一樣的宏偉度;天空,都是一樣的蔚藍度。那公園,卻是比我去過的大,裡面還有一系列的山洞屋,洞內又有賭場,又教室,又有老人院,太不可思議了!現實的我,有足跡在這樣的地方嗎?我,吞吞吐吐地不能肯定的回答,因為,既簡單又平常的身體常識曾告訴我,這只是現實生活的縮影,製造商選擇了精裝的記憶,壓縮成印象的部份,這些製造商就是腦細胞,當切開腦袋尋找腦細胞的時候,卻只有血肉模糊的血液與腦漿,腦細胞只能在顯微鏡下呈現其現實的形態,它太小了!
這是同時間卻不同空間的事。我想念他們的時候,可以同時在吃飯、看書、寫作等日常生活,他們突然閃出,這是我對他們的印象,正如一些朋友十年沒見,腦海裡還是他們十年前的模樣,大家快樂忘憂地載歌載舞,一如既往地談笑風生,忘了為分離而割開的傷口。他們,我想念的人,他們去了哪裡?為甚麼他們會生存在那個國度?我是以甚麼形態與他們一起呢?我很想知道了,恨不得揭開腦袋到裡面找,曾有一位朋友告訴我:「他們都會在你以後的生命中出現。」我希望是。我覺得這是不能揭開或尋找不到的安慰語。
這是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事。在晚上的十一時,閉上眼睛,看見他們的笑靨迎面而來。忽然水管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叫喊,從天花板呼喚著我,我,睜開眼睛,時鐘反映的時間是凌晨的三時四十分。剛才的時間,都去了哪呢?流逝得無知無覺,只是跟一個不記得的人擦肩而過的時間,在回眸一剎那醒來回到床上真實的世界。時間,要如何計算才精確呢?一分一秒,卻是有時候快有時候慢,當與朋友玩耍的時候,時間變得很快;當面對媽媽的責罵的時候,時間變得很慢;當緊張兮兮地要回答所有考試的問題時,時間變得很少,當枯燥乏味的工作入侵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份,時間變得很多;當孩童渴望長大成人脫離學生的包袱,時間變得很長;當回頭看自己已長大了開始步入衰敗,時間變得很短。
這是不肯定時間與不肯定空間的事。有時候,我睡在床上,看見在陰暗處的一團一團的,總是沒有臉,只有黑色與白色,看著他們,那時候的我躺著,驚恐的眼睛看著他們,我明白自己的眼睛並沒有睜開,但我確實看著他們,我用力地掙開、跳開、推開,卻沒有動彈一下,安靜舒服的躺著的我,這是一個外觀。而且,我開始呼吸急速,簡單的呼氣及吸氣的動作,突然像是幾千斤重似的,我很辛苦,快不行,要窒息,之際,我睜開了眼睛,沒有看見什麼,一切如常。於是我想,他們與那國度有甚麼關係?他們跟我是存在於同時間及同空間?還是不同時間及不同空間?或是不同時間但同空間的事呢?
我,逐漸地衰竭,流逝,訣別,消失?像眾人說:「在心中長存著。」是不是代表我會到達那個國度繼續我的生活,在國度中給啟示後人讓他們記得我。但,荒謬的是,現在的我已不斷為人們帶來啟示了…
後記:
這是我2007年參加"澳門文學獎"的作品,
不過沒有得到任何名次,
在此, 分享給大家欣賞...
圖片解說:
拍攝者: 璁
拍攝時間: 2009年4月1日
拍攝地點: 西班牙杜麗多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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