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獅子(上)
收假回去上班就是接連主持兩場會,我好需要保佑。但手上的存稿貢品沒幾篇,剛完工的這篇.......白愁飛會不會生氣反而陷害我?我還是截成兩段再上好了。
這篇時間是在[薤露]之前。
希望蘇老大保佑我本週四兩場會開會順利。拜託蘇老大保佑了。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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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獅子(上)
雖說是蝸居,實際並非成天待在室內。
如白愁飛所判斷,蘇夢枕閒不下來,也不可能成天與同居人「培養感情」,就算兩人已有肌膚之親,也沒可能整天在床上廝混。蘇夢枕原本就有打算讓金風細雨的勢力向盛京城外延伸,但出了盛京,源自於雷損老家的六分半人脈,遠勝於起家於盛京的金風細雨。於是如何打入或爭取盛京城外的勢力合作,或者自行發展,成了金風細雨想發展,卻屢屢因故,遲遲未有進展。如今既有戚少商協助坐鎮指揮,自己別無他事,可以專心研究規劃,也能自行前往打探。
白愁飛把打探京城外情勢的行動當成提前蜜月小旅行,雖說正經的事情沒落下,該占的便宜也一個不少。但前次路上出了些意外,楊無邪對自家公子出門不放心,兩人活動範圍又回到盛京城內。
通常蘇夢枕出門,白愁飛都會同去,穿得光鮮亮麗,實質表現出雙入對以佔新聞版面,讓八卦小報的美編有選擇困難。蘇夢枕皆很配合地當作陪襯,畢竟出門通常有事,白愁飛越招搖越搶版面,讀者越在意他的上相和舉止,就越少注意旁邊的蘇夢枕這次出門做什麼,或者金風細雨安排了哪些人去進行哪些事情。白愁飛自然也曉得自己是障眼法,於是肆無顧忌在鏡頭前展現親暱,讓照片遊走在兒少不宜尺度的邊緣,增加報章雜誌美編的的困擾。
是日蘇夢枕前往建國安業寺旁聽法會,同居人卻無意同去。
「你是去見紅袖上人吧。」
建國安業寺是盛京城最大的宗教寺廟,除了宗教節日的對外法會和每月市集,平時也會藉各方神佛聖誕證道日辦理學術會議,邀請各方學者前來研討佛理。一年中最盛大熱鬧的是合併中元盂蘭盆節的吉祥月出關說法。蘇夢枕的師父紅袖上人不喜熱鬧和交際,通常不會離開小寒山,今日是應邀至藥師佛聖誕參與說法。當老師的難得進京,當學生的自然要去問候。
「你們師徒和樂融融,我去幹嘛。我不想去無聊的場合。」白愁飛很樂意去公事應酬、娛樂應酬,宗教應酬他可沒興趣,去討好一堆和尚有什麼好處?
「讓老師看看你。」
「看了又如何?他肯定知道我的長相。」
伸手捏了捏他的眼角,沒打算繼續追問或者勸說,蘇夢枕觀察著他的臉,不是找尋說謊的跡象,彷彿記憶般將同居人的表情印在心裡。接著鬆開手,自逕出門了。
關門聲彷彿炸彈,在得願不用同去的白愁飛爆出苦悶的不滿。
他能看出蘇夢枕想要他去。如果真想要他去,不會給他拒絕的餘地,但蘇夢枕就是沒再開口。
只要一點暗示,或者條件交換,白愁飛就會點頭同意,但有求的人沒有更積極地要他同去「見家長」。
金風細雨一貫的風格:集團中人皆是家人;開口要走,蘇夢枕不會阻攔,「留不住心,留人枉然」。蘇夢枕怨怒的是背叛,那是虛情假意、惡意欺騙,比不告而別更糟。白愁飛知之甚深。
同時他心裡生出個疙瘩:白愁飛沒有讓蘇夢枕特別想要挽留。一開始的「以自己為代價留住人」,細究起來,就是要他看在蘇夢枕面上留下來,跟其他集團中人沒有分別。
蘇夢枕對人不是沒有欲望,想牢牢抓住人的欲望在雷損死亡那日一度赤裸裸地顯露,清楚明白的急切、貪婪、渴望、哀求,那時投注的對象是雷純,跟白愁飛覬覦的眼神極為相似。另一個時候,蘇夢枕扳住他的臉,狂亂的眼看進他的眼,詛咒般地瞪視,喃喃說著兩人絕不可能分開,那樣的專橫與無視一切,瞬間抓住白愁飛的心。
前述的情況都發生在危急之時。回復到平常時日,蘇夢枕的態度就是平淡如水,冷得宛如那些激烈的情緒是白愁飛的幻覺遐想,既使在彼此體溫沸騰、喘息私語之時,不過稍微表達意願,若是進逼,蘇夢枕不願意就是不合作不配合,痛苦和忍耐是家常便飯,他隨時能結束情事下床,徒留糟糕的餘味給同床人。更何況白愁飛總懷疑蘇夢枕僅是配合演出,做愛跟睡前體操無分別,只差沒早早打發他下床。
跟蘇夢枕計較男人雄風沒有意義。
在地下靶場打掉了五個彈匣,在虛幻裡轟爛所有的假想敵,心情仍舊沒有轉好,於是他走回自己的書房,拿出資料。
下野不代表白愁飛失去影響力,或者說,減損的是「白愁飛在金風細雨的人脈」。在搬到蘇家老宅後,之前所用的幾個身分慢慢恢復活動,找回過去曾運用的人脈,也經手一些案子。他偶爾出門,出去一個星期,蘇夢枕從來沒有追問他去哪、做什麼。調情時玩問題交換遊戲,問得都是過去的經歷,甚少觸及現在。
「知道所以不問」的可能被排除了,白愁飛對自己消弭行蹤的技術頗為自信,同時知道並沒有人在監視他。
從一個角度來說是自由,另一個角度是漠不關心。
「二弟不喜歡被綁著,為兄不會明知故犯。」蘇夢枕講得坦白,講得他無話可說。
撥著紙頭,一股鬱悶之氣沒處發,白愁飛忽然後悔起沒有同去,導致自己現在胡思亂想心情糟。他盤算著:若蘇夢枕午後沒有回返,那麼他就去建國安業寺。紅袖上人來到盛京,肯定有同道中人到場寒暄,他想瞧瞧有哪些大隱於朝、中隱於野的人士到場寒暄;或許溫柔在場,她也是紅袖上人的學生,那ㄚ頭耐不住枯燥,總會生出事,不愁沒戲可看。
午後準備出門之際,門口的警衛來報,有人求見蘇公子,請白先生出來相見。警衛的神色有些怪,顯然對方頗有來頭。
來人沒有在會客室,被請到庭院平臺等候。
那人比他或蘇夢枕年紀都長,深色的皮膚不是日曬機烘成的均勻,打扮得人模人樣。剪裁看似有些不合宜的象牙色休閒西裝,明眼人即知道過寬的腰背剪裁衣著下藏著武器。警衛不敢要他繳械,可見這人跟軍警系統有些關係。那人聽到腳步聲轉身,一雙虎眼上上下下,斷層掃描似地打量白愁飛。他沒見過這張臉,代表這人若不是換過臉,就是蘇夢枕的舊識;跟金風細雨有關的蘇夢枕舊識,白愁飛都曉得,眼前這人不是。那這人就是單因蘇夢枕來找白愁飛的晦氣。
於是他開口挑釁:「占個不會被打死,又有人求情的地利,臉皮挺厚的。」
漢子皺起眉頭:「你說你自己?」
「你在他出門的時候過來,故意進門,不就打著我顧忌,在這裡不會殺你?」
「彼此,我也有顧忌。」漢子壓著脾氣,瞪著他,「也許我只是為了瞧瞧你。」
「已有定見,何必多此一舉。」
「照片和真人不同,臉可以換,本質難改。你換過不少身分,真以為無人知曉?」
「知曉的人都死了。」白愁飛冷笑。這種半真半假的威脅在他懂得改變身分之後,就是稀鬆平常找碴藉口,讓他學會改變身分的進階課程:讓人消失。「無論你是誰,我只要在他回來前收拾掉就行。」
漢子虎眼圓睜:「所以你惡性不改,背著公子偷雞摸狗。」
「若你如此推崇他,那該明白:他早就知道,而且是心甘情願,不敢吭聲。」
「其他人因為金風細雨不敢動你,我不是。」短髭噴張,彷彿獅子炸了毛,戢指如獠牙,宛如猛獸露齒威脅,「你不交代之前犯的案,我就不能留你。」
「那你閉嘴吧。」話出的同時,白愁飛的手就往漢子頭上敲去,直取太陽穴。必然重創的一擊,對方不可能不閃,肯定會取出身上武器對抗。
出乎意料地不是槍,是短棍,警用的黑色短棍。漢子來勢急快,棍影彷彿一團黑雲往白愁飛當頭罩去。白愁飛不退反進,靈巧的手彷若白鷹,強攻黑棍捲起的雲氣裡,短棍的破空聲接連不斷,皆是沒有擊中的失手。白愁飛身影猶如忽現忽隱的幽靈,避開來對手滔天巨浪催壓的進攻,一邊攻擊門道估量對手的來路。一寸短一吋險,尤其白愁飛是徒手,風險比對手來的高,但他占了地利,夏末濃密的草叢掩去了庭院的地勢,藉著閃躲,拖著對手走。手上迅捷,下盤就必須要穩,一點點的失足都造上攻擊出現縫隙,一個踩歪,黑雲出現裂縫。閃電乍現,白愁飛手中多了把利刃,鋒芒直往頸脖,逼對手不得不回手自保。人並非只有持戈作戰一手,兩人另手皆是攻向對方要害,企圖一擊退敵。
因為白愁飛已經亮刀,較短棍更具殺傷力,男子換招,黑棍打橫一掃,硬是撞開白刃,他的短棍不是普通材質,蓄力撞擊可是會砸損刀身。白愁飛翻手順勢卸去重擊,另手直取中路心口。男子順著棍勢轉身,避開了要害攻擊,迴身轉步,手刀直往白愁飛後頸去。白愁飛早有預料,提早轉身,利刃上提,讓男子的手刀往兵刃上撞,另手直舉面門。忽然棍影直攻因抬手露出的左側空門,圍趙救魏。出手去擋只會受創,不撤身,要對方撤手只能刀出重手,無論割喉斷頸或者直戮心窩,務求瞬間重創對方,許會血濺三尺出人命,但白愁飛不在乎,來者不善就死無可怨。
心念才動,眼角紅影一閃,黑棍上鏗然大響,歪了走勢也去了力道,同時白愁飛手上的刀敲在橫在頸前的手杖,斜削橫架阻住殺招。
曉得插手者身份的白愁飛不滿地想轉刀再進,但蘇夢枕直擋在他身前,正好擋住出刀的角度。明白蘇夢枕坦護對方,他只有收手後退,哼了聲。
但被坦護的漢子翻手,黑色的警棍彷若一團暴風,黑雲壓城城欲摧,雷霆萬鈞地撲向偷襲的來者。
杖尖僅有一擊,閃電乍現,紅光劃破雲氣,穿透暴風中心,直取漢子眉心。
漢子隨即回手自保,瞬間運勁發力,第二擊發了出去。同樣進擊,卻是走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往蘇夢枕的後頸掃去。
手上沒停,長杖反挑,同樣以一個匪夷所思角度架住了攻擊,且完全卸開了力道。進前的蘇夢枕側身欺進了漢子懷中,手往心口拍去。因為太近,漢子的拳來不及沾到蘇夢枕身上。眼看要挨上重創的一擊,卻只是被重推了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步,手中的警棍被紅袖挑飛上天,打了個旋,直直下墜,落在後撤的蘇夢枕手中。
「你你你你你……」虎眼瞪大,一連重複字音,賁張的鬍子每根都透著不敢置信。
「恨君不似霸王旗,南北東西,黑雲翻墨。」蘇夢枕將警棍倒拿,「許久不見,小獅子。」
「學長!」溫夢豹這下再無置疑。因故改名之後,只有老師和惟一的學長私下如此稱呼,欣喜的表情儼然將要熱情撲抱上去。「真的是學長……」
「進去談吧。」將警棍還給畢恭畢敬的故人。覷了寒著一張臉的白愁飛,蘇夢枕補上介紹:「他是我學弟,溫夢豹。」
在起居室的主位坐下,在家管送上茶水後,蘇夢枕無視對坐的兩人劍拔弩張大眼瞪小眼:「你回來得很突然。」
規矩端坐的溫夢豹恭敬地彷彿是聽話的好學生:「我回京辦事,今天得空,到建國安業寺見老師,結果跟學長錯過。」
「方才見面,你很訝異。」
「學長氣色好上許多,學弟太過驚喜。」兩人實際見面已是多年以前,溫夢豹是從大眾媒體上知道蘇夢枕的容貌,印象仍是病懨懨枯槁的青年。如今眼前的學長雖然削瘦,氣色卻很健康,精神也很好,從見面到進屋,僅輕聲咳了下,不似記憶中有時說話還帶點喘哮聲。
「好到你認不出來。」目光轉向白愁飛,「也算肯定了二弟的用心。」
「我敢認,他還不肯應。」
蘇夢枕沒理會白愁飛的吐槽。「有什麼需要,你仍可以知會無邪。」
「不。為免嫌隙,我才未請楊總管聯絡學長。當下過來,僅是想探視學長。」
拍開桌下腿上那隻作亂的手。比起平常講電話時湊過來作亂,現在有個翻醋的對象,白愁飛在桌下的手就越發肆無忌憚。「你來找我,是因為在追查的化學走私跟王小石有關聯?」
溫夢豹瞪大了原本就很圓的眼:「學長是怎麼知道?」
「下午小花社的人與我提到此事。」感覺白愁飛豎起耳朵,「你回京探望老師,沒有按往例聯絡無邪,是因為戚少商跟小花社有往來,你跟小花社處不來。你沒有聯絡無邪,所以與我錯過。會自己單獨進來,是事情跟我有關。與我有關而不因金風細雨或白愁飛,那就是王小石了。」
至於跟白愁飛動上手的原因,就是相看兩厭。
既然學長已經從小花社那邊得到消息,溫夢豹直接說破:「是方恨少和唐寶牛,肯定和王小石脫不了關係。」
白愁飛在心裡吐槽:這兩個根本是麻煩精,王小石跟他們交好真是自惹禍事。
「你抓人了?」
「還沒有。」
「理由。」
「還沒有證據。」
「證據在哪?」見溫夢豹欲言又止,蘇夢枕給了個臺階:「我瞭解不能對外人說明案情。但小花社與你的想法不謀而合。你想找王小石問,礙著我與他結義,認為公事公辦前該先打個招呼。你多慮了,該問則問,或者,你想由我來問,讓你能旁敲側擊?」
溫夢豹喜形於色:「若學長能幫忙,肯定很快就能取得證據。」
室內電話開了免持聽筒,身邊兩人圍著他,溫夢豹打定主意無視白愁飛,白愁飛則推測小花社跟蘇夢枕談了什麼,無意再炫耀兩人關係。
鮮少有人不盡快接起蘇夢枕的來電,電話一下子便接通。
「三弟知道方恨少和唐寶牛去了哪裡?」
「大哥知道這事情了?」王小石聲音如釋重負。「是不是楊總管通知大哥?聽說警察也來了,但好像不是因為要逮捕。」
「發生什麼事情?」
「他們是一番好意……」
「說清楚。」白愁飛能想像王小石搔著腦袋,把口袋裡的小石頭拿出來排,以便理出個頭緒。「那兩個異想天開幹什麼蠢事?」
「就是,之前,方應看又送了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