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5 23:33:59slanki

貓(六)end

本週是出差的最後一週,同時也開始準備明年的訪視,頭尾忙亂砸到一起,加上新人決定離職,所以事情又全部倒灌回我手上(苦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祈求每一步平安。

 

這是今年最後一份供品,有點沒頭沒尾的結束,最後算表心跡了。

請各方保佑我本週工作平安圓滿的結束吧。

──

 

 

 

 

 

  受傷的人該多休息,而貓每天睡眠時間超過十二小時,所以白愁飛打盹的時間很多。王小石說這種情況尚稱正常。

 

  白愁飛在長椅上蜷成一團,只將受傷的左腿伸出,一兩個小時不動如山,蘇夢枕在一邊的桌前閱讀,抬頭喝水時,長椅上的白毛仍是一團,偶爾喚聲,寶藍色的眼惺忪地從雪色毛皮中抬起。蘇夢枕想從其中讀出一些話語,只看到自己的倒影,見不到慣常的期待和戲謔。

 

  貓是獨行者,不用聲音表情對話,願意親近時才會靠近,用自己的費洛蒙氣味示意。這和白愁飛的性子差不多,這個青年原本就不親人,孤芳自賞,過去一年的親近討好是一反本性,如今只是回到原樣。

 

  另一個聲音嘀咕:白愁飛與自己訂了婚約,對蘇夢枕自然有別於他人,所以一反過去,使出渾身解數討好追求,是理所當然,如今愛理不理,甚至有些疏遠的態度才是奇怪。但另一邊又想:現在的白愁飛只能用不親近做為不滿的表示。

 

  白愁飛要不窩在他的長椅上,要不窩在窗邊,望著窗外。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所以才會在房間裡留著大片的天窗,坐在窗邊望著外邊。

 

  可是門窗是關起來的。

 

  伸手推開落地窗,庭院裡初冬的風滑進屋,夾帶著冰晶的冷涼氣流撫過瞌睡蟲。窩在落地窗邊的白愁飛將頭探出毛皮外,先不明究底的看向開門的人,再瞧瞧外邊,沒看到任何引起興趣的事物,於是換了姿勢,改成側躺,讓冷風梳理長毛。

 

  『欲擒故縱沒有效的。』白愁飛不只一次說過,脫下手套的手捧著他的臉,柔軟細緻的指尖撫挲著眼側,輕啄鼻尖,『何況你沒真心想攔我,不是嗎?』

 

  他瞧著近在咫尺的藍眼,直直地看進深邃眼裡。『你會倦的。』

 

  『得由我說才算。大哥若是倦了,我可以掉點花樣。』

 

  誰在欲擒故縱?

 

  白愁飛越來越像貓,盡是窩著睡,不常理會也不回答他的問題。

 

  蘇夢枕不是多話的人,原由於咳嗽痼疾,若是多話便是舒緩緊張,所以白愁飛喜歡聽他說話,會主動靠過來,動手動腳動口刺探,逗他說話,希望他能緊張地東拉西扯,尤其在燕好的時候特別喜歡逼著說話。

 

  白愁飛想要他說什麼?

 

  ──你相信我,你需要我,你想要我,要我留下來,喜歡我哪裡,喜歡怎麼討好你。

 

  ──我想要你說你愛我。

 

  白愁飛向來認為多話多笑是拉低身段,但兩人相處時確實比在外邊和人前多話多笑,就算知道蘇夢枕對他的笑容有相當程度的免疫,還是常笑給他看;話多些是為了刺探,為了瞭解,為了確認;很期望聽他說話,說著自己的事,彼此的事,推敲著每個字句的涵義,勾抓著可能的端倪。

 

  花了那般多年想抓他的弱點,白愁飛不可能不瞭解蘇夢枕,諸如生活習慣等等。但再也及不上楊無邪,畢竟從小楊無邪就在身邊,他們倆親到不用言語也默契十足。

 

  相對的,他瞭解白愁飛嗎?

 

  他不清楚白愁飛喜歡什麼,例如喜歡吃什麼,現在貓要吃什麼由蘇夢枕決定,而愛掉花樣的白愁飛無法說話、不肯吃猶如乾燥燕麥片的貓食、沒有辦法翻廚師的筆記本,他只好在辦公桌上,把廚師的筆記一頁一頁翻,讓趴在膝頭的貓決定,而且每餐都得走過同樣的流程。

 

  一開始無可奈何有些煩,他只能跟著讀廚師的筆記,在白愁飛沒有聲音,只能用一聲、兩聲或三聲喵的回答理推敲;在一頁一頁一天一天的翻動和喵聲中,發覺同居到現在,自己沒關心也沒問過白愁飛喜歡吃什麼。

 

  不是不想知道,也不是急迫地想知道,沒有主動問不因為不好奇,若白愁飛不想說,那就不需要說,縱使西塔可以調出所有蒐集到的,有關白愁飛的過去和喜好,他仍希望聽白愁飛親口說,用第一人稱說著他認為的過去、他希望蘇夢枕知曉的過去。無論是否誠實以告,開口述及過去,皆有願意生根紮根的意涵。

 

  『但你沒有開口。』白愁飛抗議:

 

  『你自以為是,以為在做對我最好的事情。』

 

  『你沒那麼瞭解我。』

 

  你把我當成什麼?』

 

  我看不出沒有我你會寂寞,而你會珍惜我。

 

  他不夠瞭解白愁飛嗎?還是像那繞口令般的:以為瞭解的其實不瞭解。

 

  抑或因為太瞭解對方,瞭解到不想去改變自己或改變對方?

 

  別人沒必要與他過著平淡、日常無味的生活,那也不是尋常人消受得起。每個人有各自的過去、想法及力量。委曲求全,能留住什麼?留住又如何?為了什麼留住?對方又為了什麼留住?

 

  回到原點,在市立停屍間外,用婚約將白愁飛保下來時,蘇夢枕沒有預期白愁飛可以留這般久,或者這不過是很順勢的,為了自己的方便和希望,為了自己著想。

 

  楊無邪坦明對這事情的意見:「他可以為公子的休養生活帶來不少樂趣」。

 

  「帶來樂趣」近似於玩伴,相較起來,養寵物的責任還大些──在獸醫院被醫生教訓「養牠是要負責一輩子,不是有餵就好」。

 

  若是一隻貓,如果把白愁飛當成一隻貓──跟過去沒有不同,依自己的意思給予或多或寡的感情、容忍、陪玩、陪鬧,也許白愁飛認為當一隻貓好些,至少蘇夢枕更容讓、更肯陪伴,每天耐著性子梳毛、三餐陪著決定菜單、甚至還容著任性不進寵物籠、抱著招搖過市──即使終點是愁石齋。

 

  自己不滿意什麼?這樣的日子難道不是更好?

 

  因為貓是寵物,白愁飛不是他的寵物。

 

  寵物是單方面的灌注,是對自我世界的想像,一廂情緣地投射自己的意念。

 

  在遠古,人是大貓的獵物,英雄人物多半有獵獅打虎的事蹟,權貴將豢養虎豹獅當成權力的炫耀。就像戰利品一般,張顯自己獲得的勝利,把對方的不滿和暴力縮小化,安撫他的張牙舞爪。因為贏了,所以有足夠的寬容容許,畢竟看著他,可以想起過去的爭執和相鬥,而自己是最終的勝利者。

 

  勝利者的稱號是過去的自己一直追求的,雖然失去了一個腳踝、雷純、諸多下屬,但他仍是戰勝雷損、戰勝六分半、戰勝死神、拿回金風細雨、保住幾個自己想要的人──包括白愁飛,他是活下來的勝利者,手中抓著獲勝的戰利品。

 

  現在他卻對「勝利者」一詞感到不悅,那像個沒來由的針刺,扎著讓他覺得不對勁。

 

  有勝利者就會有失敗者,失敗者是戰勝者的戰利品。

 

  若自己是勝利者,失去金風細雨掌控權的白愁飛是失敗者。白愁飛討厭失敗,雖然得到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未婚夫地位,那只是安撫,雖然嘴上說「只要沒死就沒輸」,但白愁飛是無法坦然接受那個苦果。蘇夢枕也不忍心在在提醒這個事實。

 

  不想將白愁飛厭惡的失敗者之名放在他身上,又必須阻止他的野望,兩全之策是困住、節制他的慾望。但他的性子是拘不得,肯定感到受挫、心生不滿。

 

  天涯海角都是兄弟,意味著到天涯海角逃不開追索。

 

  想鎖住他,卻又見不得他難過。

 

  將窩在一旁的大貓抱起來,將臉埋進那身雪白的華麗長毛中。貓的體溫比人高,冬天懷抱著就像暖水袋一般,比人型的時候還要溫暖。現在的白愁飛是長毛貓,每天梳得光鮮亮麗的長毛滑順柔軟,貼在皮膚上很舒服,絲毫不扎人,卻不是蘇夢枕想要的觸感。

 

  被抱得不舒服,貓掙扎扭動,得到自由後跳到地板上,抖了抖全身的毛,散掉蓄在長毛間的熱氣。蘇夢枕沒有動,望著貓舔毛,仔仔細細地舔舐整理。

 

  白愁飛是越有權就越好看的的男人,他很適合打扮,向來重視外貌和形象,用精緻的衣服和華貴的首飾襯托。會注意襯衫上的毛屑、領繩扣頭的角度,在家裡隨興的紮襯衫也會紮得漂亮帥氣,會在浴室待很久,整理自己的儀容,觀察自己外貌,每天仔細地保養手,指腹柔軟細緻,撫過皮膚時,觸感彷彿絲緞溜滑過身。

 

  順開身上所有的不順心,湛藍的眼瞳回望後邊的綠眼。

 

  對看彷彿僵持,彷彿較量,用眼神詢問、刺探、過招、防禦,在對方眼裡尋找些微畏怯、讓步、動搖的跡象,在眨眼之間篩選著不經心無意間洩漏的意向。

 

  這次白愁飛先別開了眼,蓬鬆的尾巴晃蕩著,消失在門縫外。

 

  蘇夢枕閉上眼,幾次呼吸後,拿起遙控器熄滅房內的燈。

 

  窗外夜色映入室內,梅樹的影子在屋內的白牆上伸著懶腰。

 

  他企圖入睡,卻怎麼睡不著,怎麼躺都不對勁。過去無法睡著時,他會靜靜躺著,讓因強行運作、氣力掏空而感到虛脫的身體,在夜咳發作的間隙裡盡可能休息復原,或者去洗個熱水澡、或者出去散步,換個空間培養想睡的意念等等。如今已經沒有繁雜的集團事務耗費精神,咳嗽無法干擾他的睡眠,一覺到天明已是常事,今晚的不安穩反是異常,身體沒有不舒服,是莫名的事卡在心裡,讓他難以安寢。

 

  那個該在身邊的人不在。

 

  於是他起身,穿過走廊,往樓下去。不知怎地,直覺白愁飛不在寢室,也不在浴室,在樓下起居間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邊的庭院。就算走路沒有多少聲響,但蘇夢枕肯定白愁飛聽到走過來的腳步聲──貓的聽覺比人好上太多。耳朵動了動表示聽到,頭沒有轉過來,也沒有蹲坐起身。

 

  蘇夢枕直接把貓抱起來,回到房間,擱在冰冷的窗台上,把房門關上,拿起空調控制器將溫度調降到記憶中白愁飛最常調整的溫度,接著躺下把被子蓋好。

 

  貓在窗台上走來走去,接著跳落床、下地板,蹴往門。

 

  白愁飛開不了門,只能抓門,磨爪子刨土般,聲音猶如不對應的鑰匙在耳中裡抓摳。

 

  本來除了對外的門和浴室門,屋裡的門都是開著,除非要出大門或庭院,化成貓的白愁飛想去哪就能去哪,蘇夢枕不管也從未沒想困住、限制他的行動自由。

 

  但當下蘇夢枕不想放白愁飛自由。

 

  長期以來他在抗拒這個想法、收斂自己的任性,總想起某個人說過:愛情讓人毀掉對方的能力。他已經在雷純身上應驗一次,不想在白愁飛身上應驗第二次。

 

  現在他不管了。

 

  頭頂有個暖暖的東西靠上,團團轉,抗議的發聲,接著用掌拍他的額頭,是他在那顆毛茸茸的頭拱過來時,一口氣將那溫暖往懷裡拉,速度快到白愁飛愣了一下才開始掙扎,被子裡太熱了,他們睡在一起時很少同一條被子,對蘇夢枕來說剛好的溫度對白愁飛來說太熱,對貓來說更熱,熱到又是叫囂又是伸爪子掙扎。但蘇夢枕發了狠,扣著不肯放,手上被抓了好幾道,他已經知道怎麼抓牢每天梳理的滑溜溜長毛,白愁飛咬了他好幾口,沒真的把牙齒戳進去,啃了幾口發現無效就安靜下來。幾乎是同時,蘇夢枕察覺自己鬧脾氣很可笑般鬆開手,於是幾秒鐘成了他們互不接觸、和平共處的短暫空白。

 

  白愁飛爬出被子,坐在枕頭旁舔舐梳整整理方才弄亂的長毛。蘇夢枕側過身看著他理毛,看著從頭、手、身體、腿腳、尾巴,一點一滴地整理順撫,整理好全身,最後在枕邊窩成一團毛,蓬鬆又滑順的長尾巴圈在身旁。

 

  「二弟。」

 

  貓耳朵動了動,沒抬眼。

 

  「白愁飛。」

 

  沒有動靜。

 

  「聽不懂?」手指撫過雪白的長毛,細長柔軟。

 

  寶藍色的眼半睜,看了枕邊人一眼後又閉上。

 

  他沒有將溫暖拉進懷,白愁飛怕熱,遷就這房間的空調而穿得很少,變成貓之後更怕熱,所以他宛如陸上海豹般移動,湊近那股溫暖,微微的溫度因為相近而變得更暖和,還有心理上的,同時有著空虛,溫暖卻不踏實。

 

  若自己停在原本的地方,白愁飛是人是貓,甚至那個人不是白愁飛,都沒有什麼分別。

 

  那一晚決定用婚約為由留住人,因為認為白愁飛能逼自己離開原本的舒適圈,自己會更有活下去的意念、體會活著的美好。一年多以來,比起當兄弟,願意親近人的白愁飛很討人開心,讓蘇夢枕希望有更多的交流,想聽白愁飛說著他的過去、他的希望、他的夢想;進而,自己能滿足他的希望,冀望自己是他的想望。

 

  所以他無法忍受白愁飛是隻貓,他沒有辦法跟一隻貓走下去。

 

  「明天,我會跟無邪和戚少商說你的事情。」

 

  藍眼睜開,寶藍色的眼睛映著另一雙翠綠,目不轉睛望著。

 

  「我會把你要回來。」

 

  不是這個人,就沒有意義。

 

  「我要你回來。」

 

  

 

  

 

  呼吸聲緩緩慢慢,起了點波瀾,有個軟軟的東西往耳邊蹭過來。

 

  貓軟軟的鼻子旁有細細長長的鬍鬚,蹭過來時會掃到頸脖,有些刺的舌頭會舔上。但這回沒有,鼻子是明顯的突起,氣息吸取復噴吐,然後是滿足的呻吟──因為聞到熟悉的氣味、放心沉睡休息。

 

  蘇夢枕翻過身,在夜半裡幽暗朦朧的視野中,那張俊美且熟悉的臉就在眼前,長長的睫毛下搧,寶藍色的眼隱在眼皮下,呼吸勻勻,手鬆鬆地擱在一邊,像隻貓側躺著。

 

  他湊過去,吻上額頭,沒幾秒便看到那雙寶藍色眼睛睜開,從前幾秒的迷濛,接著是警戒的轉動環顧,確認的目光最後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於是蘇夢枕稍微轉開臉,啄咬不再有唇裂的嘴。

 

  白愁飛復閉上眼。接吻時還睜著眼實在太煞風景,他該做的,是一手緊緊抓住難得主動的人,另手貪婪地身進被窩裡,汲取許久未享受的情人體溫。蘇夢枕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梭巡,確認全身上下都回到原狀,用身體的貼合確認彼此同為人形,沒有一處不對勁在滿足自己和對方的需索時說話很多餘,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你想我?」

 

  模糊不清的喉音在肩脖間響起。

 

  白愁飛捧住蘇夢枕的臉,逼他抬頭。「看著我說。」他喜歡蘇夢枕有點愣住的表情,掙著想把臉轉開,卻因雙頰被扣住無法移動,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沒有將唇上翹起的皮屑壓平,惹得他去舔,把唾液當成護唇膏般,舐含那因為慾望而有點乾的嘴唇,呵出的氣息和話語夾帶著慾望直直撲上:「看著我說。」

 

  「我想你。」能在對方藍色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慾望,那股迫切地想確定一切回到正軌的熱烈。他深吸口氣,翻身將想爬上來的人壓平回床上。

 

  「為什麼?」燈光美氣氛佳情調好興頭上,為什麼蘇夢枕總是不識時務地喊停,難不成他的大哥其實喜歡被霸王硬上弓、虐戀系的燕好嗎?「這樣跟原來有什麼不一樣?」

 

  像被抓包般頓了下,蘇夢枕打量著那張抗議的臉,接受申告般伸手梳了梳對方的瀏海,彷彿梳理背毛,俯下身在額頭上輕吻,順勢壓了下那未完全復原的腿傷,如所預料地白愁飛因痛縮了下,他湊到耳邊,「你不喜歡在下面,是嗎?」

 

  幾乎聽見腦中轟了聲,話勾得全身發燙,幾乎能聽到心跳隆隆地撞著胸膛。「有什麼經驗,才好占什麼位置。」

 

  「你的腿還沒全好,會汙染傷口。」回應的是往頸邊鑽嗅的鼻子,手勾著他的頸子往下拉,模糊不清的咕噥聲在他頸窩間響著,伴著輕咬,撩得他有點癢有股笑意。「你在喵喵叫?」

 

  沒理會消遣,呼吸著讓人迷醉躁動的氣味,迫不及待的索吻,白愁飛將蘇夢枕緊緊地按在身上,彷彿止血帶般,徒勞無功地想止住宣洩的慾望。

 

 

  

 

  聽覺總是回神後第一個恢復,入耳的總是自己呼吸的聲響,還有另一個不合拍的呼吸聲,晚他好幾十秒才回到平穩的呼吸。蘇夢枕知道同床人以深呼吸平復激動的情緒,但平復呼吸的速度仍不及呼吸系統老病號的自己。那人意猶未盡地在他的肩頸上輕咬著,悶悶的刺痛感漫上,他想明天下午便會浮起不少咬痕和烏青。

 

  掙扎著表示自己想翻躺回床,白愁飛退讓,發出不滿足但勉強接受的嘆息。

 

  他轉頭看著調整相對位置的枕邊人:「二弟前段時間是真萌生了離去的念頭,還是故意不理為兄?」

 

  「故意的。」當貓的時候每天都很睏,而且很熱,走來走去只想找個涼爽的地方打盹,雖然他喜歡聞蘇夢枕的氣味,滿足一下欲念──不然如何排解,但蘇夢枕的房間空調溫度總不調高,熱得很不舒服,而自己房間的浴室是最涼快的地方,變回人最好的事情就是可以脫光納涼。但他可喜歡著蘇夢枕幫他梳毛按摩,舒服到像自慰──雖然蘇夢枕只聽到他喉嚨裡呼嚕呼嚕叫,也不認為這時候他往自己身上趴有什麼問題。而且蘇夢枕會滿屋子找他──在哪裡打盹,這讓他頗為得意高興。「看來欲擒故縱也對大哥很有效啊。」

 

  「所以你就把自己變成貓了?」

 

  「是你把我變成貓。」

 

  「怎麼說?」

 

  「真正跟怪力亂神有關有牽扯的是你,當然就是因為你。」不知道原由就先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藉故先占便宜再說。「但聽到大哥說想要我,這點委屈也算值得。」

 

  「委屈?」

 

  「當貓可不有趣。」

 

  沒有回話,事情回歸正常讓情緒鬆懈,睏意從卸開的網洞中浮上,讓人昏暈。蘇夢枕將白愁飛往懷裡收,有別於過去對方抱著自己,隨即感覺懷中人有些彆扭地抽開手,不肯妥協地拉高身軀,想搶回主動權。他鬆手讓對方調整成不壓到腿傷的位置,感覺一道悠長、滿足的氣息掃過臉側,彷彿早春的暖風,溫柔又生機勃勃。那是很熟悉的,充滿生命慾望,讓他想起活著是如此美好。

 

  在沒進無意識的世界前,總覺好像該說什麼,有句話在胸口隱隱騷動,不吐不快。於是他用鼻尖輕壓了下那張俊美溫潤的臉,出口的話猶如囈語,字句卻是清晰。

 

  回應是收緊在身上的手,拂在臉側的氣息和話語同自己一般如釋重負。

 

  

 

  

 

 

──

 

  「所以二哥為什麼會變成貓啊?」

 

  「問大哥。」

 

  「大哥可以把人變成動物?」

 

  「你二哥是我的嗜殺者,據說我能操縱他。」

 

  「操縱不是指變成其他生物吧。」

 

  「家父當時的調查中,有紀錄到嗜殺者能變換成其他生物的故事。」

 

  「所以大哥說過:你是我的,從一開始就是。你還不認?」

 

  「呃,所以,如果大哥想要,還是可以把二哥變成貓嗎?」

 

  「你捨得嗎?」

 

  「這種術法太古老,現在沒有人教授。就算我想,也不知道如何做。」

 

  「大哥說『現在』,那表示以前有人教過囉?」

 

  「據說我母親會,但是沒有教我。」

 

  「我都這樣被箝制住了大哥可以坦蕩蕩說出因為『我愛他』了吧。」

 

  「跟誰說?」

 

  「跟有問的人說。」

 

  「誰會問?」

 

  「所以你愛我嗎?」

 

  「是。」

 

  「你要說『我愛你』。」

 

  「我愛你。」

 

  「……如果公開講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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