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25 09:00:00slanki

逆水。寒徹(十)

 

 

 

 

 

在意戚少商安危的不止一個人,應該說還不少人,但這幾天最在乎的就非顧惜朝莫屬,雖然現在跟一隻小鷹大眼瞪小眼的他絕對不承認自己很在乎。

 

是說戚少商進到地牢醒過來、摸清楚地形再亂交朋友、打聽確定完顏希尹和穆鳩平有沒有在地牢中、找到契機到脫困回來,正常來說要三天左右。顧惜朝把目光偏移開,不是因為示弱而是在思考。說不定高估了那顆包子,以那顆包子逃出連雲寨和魚池子的拖拖拉拉,搞不好四天了那顆包子還在那邊跟別人哈拉或是被哪裡的野狗叼走、忘記要回來報個訊。當下顧惜朝有些利己主義的不耐煩。

 

眼前的小鷹是這裡所豢養,為了與部族中傳訊,耶律攸撤養了兩對老鷹,雌雄各一對,生了幾隻小的,將要訓練成傳訊的幫手。目前晝伏夜出的顧惜朝忙著躲在屋裡吸收知識儘早熟悉北方的一切情勢人物,昨天夜半出房門去提壺茶,回房時一過轉角,一個灰撲撲軟東西撞進他懷裡,咚一聲摔在地上扭動,他想也不想地拎起來。

 

「啊,顧先生,小鷹不能那樣抓。」一個漢子跑過來。

 

聽到話了才意識到撞到自己的是隻尚在學飛的小鷹,因為一手還提著茶壺,顧惜朝沒有改變拎動物的方式,直接將小傢伙放進對方的手中,點過頭算是打過招呼,繼續往廚房前進。走沒五步又感覺軟軟一團東西撞上他的背,接著又是咚的一聲,回頭,那漢子快步上前從地上撈回小鷹。於是不理會繼續前進,走個十步又是個軟軟的東西撞上他的背。

 

見少主人的賓客不悅的目光,那漢子抱著闖禍者行了禮,「抱歉,顧先生。這隻小鷹大概與您一見如故,才會追著您。」

 

「鷹是白天飛,這東西怎麼會不睡覺?」

 

「這隻小鷹特別怪,白天睡覺晚上到處闖,看不清楚所以有些跌跌撞撞的。」才說著,飛禽又掙脫了掌握,這回落在顧惜朝的頭上,漢子想伸手搶回也不成,聽見賓客無可奈何地哼了聲,「抱歉,我會將他栓好……

 

抓下來不一併連自己的髮髻也扯壞了?「算了,你明早再來領牠吧!」

 

拎著鳥回房時,那漢子的眼神看起來像是擔心顧惜朝會把小動物宰了當宵夜吃。

 

小鷹在桌上好奇地走來走去,發現踩過硯台會在桌板上留下腳印,一陣搗亂後被顧惜朝抓起來擦爪子,因為不滿所以惡狠狠地瞪著青衣書生,可惜對方完全無視於牠的目光。顧惜朝讀卷宗讀累才跟動物大眼瞪小眼瞪著玩。在宋國,養鷹是有錢人家的嗜好,傅宗書養了隻鷹叫做微風,借給他以傳遞消息。在遼京和女真,養鷹與宋國養狗一般,有錢人家較量的是養的起多少、哪些品種的鷹。耶律攸撤為避人耳目,養的是極為尋常的灰鷹。

 

他不喜歡小動物,會喜歡微風是因為可以稍信給晚晴。一時起的溫情多半是聽見小鷹與他一般晝伏夜出,起了些同情心。晝伏夜出的生活很孤單,完顏家的人對他禮貌但不親近,與他最親近的不如說是宗弼,這個少年對他閱讀的資料、擁有的想法非常好奇,也很直接地告知想了解他看事情的方法。宗弼和顧惜朝一樣都在了解遼京的一切情勢,只是兩人的作息完全相反。現在有隻小鷹可以跟他同作息,在他無聊的時候被當玩具,當然是好事。

 

帶著厚手套的手指戳著小鷹的側腹,小鷹尖聲厲鳴,因為腳上有條皮繩綁在桌腳,牠飛也飛不遠,就跟顧惜朝的手指你來我往的鬥法。

 

聽監視舞陽君府的人說,被送進去當誘餌的傢伙今天亥時被放出來,後邊有人跟著,完顏家的人不敢貿貿然上前接應,整個宅第都在等戚少商帶回消息。

 

 

 

聽到外颯然風聲,青衣書生站起身,順手解開小鷹腳上的繩子,很慶幸地這隻小鷹有點基礎訓練,曉得顧惜朝的手勢是要牠站到手臂上。因此當戚少商想進來殺個措手不及時,迎面而來的是一隻小鷹撞進他懷中。

 

「哪來的?」他有印象顧惜朝有一隻鷹,後來就沒看過,這隻縮小版是哪來的?

 

「這裡的。」招招手,小鷹很愉快地飛回來,這回煞車正確,正好停在顧惜朝的手臂上,得到撫摸的獎勵。「我以為你就困在裡頭出不來了。」

 

「我在裡頭才三天,什麼出不來。」甩掉穆鳩平再避開附近守衛的注意,最後選擇從後院鑽進來,他倒忘記後院住著一個晝伏夜出的傢伙。「正好,話傳給你也行,完顏希尹確實在舞陽君府。」

 

「在府裡的哪裡?」不想多言,把小鷹隨手綁在窗邊的椅上,從一邊的紙堆裡翻出跟耶律攸撤描來的舞陽君府地圖,「是哪一側的地牢?」

 

「應該是這一邊。」將過往的路徑回憶倒轉,轉回應該是正確的方位。但顧惜朝不滿意單一的答案,連連問了走了幾個階梯、穿過幾道門、往上還是往下、週遭的牆壁是泥磚還是石磚、有多少牢房、牢房多高又是幾道鐵欄。最後逼得當事人沒好氣地回話:「我哪會注意這麼多!」

 

……是也沒錯。」戚少商能回答這麼多問題也真是利害,可見在地牢中他想過不少逃脫的方法。顧惜朝確定完顏希尹被關的地方,開了另個話題:「他們自動放你走?」

 

「沒錯。你不用擔心有人跟蹤到這裡。」

 

「大當家若連這點也沒料到,那就妄得虛名了。」他不認為對方僅僅想知道是誰托戚少商來打探虛實所以故意放走人,讓戚少商知道完顏希尹在哪裡看起來本身就像是個陷阱。

 

「我找到穆鳩平了。」

 

「喔。」

 

只有一聲喔?戚少商有點不滿地瞪了青衣書生一眼,對方依舊自顧自地盤算事情,沒睬理。不過顧惜朝本來就不情願幫忙找,這種反應該是預料之內。好半晌,「你不問穆鳩平在哪嗎?」

 

「我沒精神浪費在他身上。」將地圖捲好,「既然找到他,你就可以不用跟我同處一個屋簷下,恭喜。」

 

「也是。我們同行的路就走到這裡。」

 

「還有一小段,這消息你施恩於我,還不如施恩給宗弼公子。雖然他已經就寢,但有完顏希尹的消息,他不會介意被吵醒」

 

「我就是想施恩於你,由你去轉告完顏宗弼。」

 

一挑眉,「你是想測試我會不會像當初進連雲寨一般,沒多久便毀了這兒?」冷笑了聲,「這種沒好處又圖利他人的事情,我顧惜朝不屑為之。」

 

「你為自己的前途定會保住他,只是你會不會見異思遷。」

 

「若我見異思遷,讓遼國和女真相爭,對宋國來說不是更好?」

 

「你這樣玩弄權勢,到現在你哪一場覺睡得是安穩的?」戚少商覺得顧惜朝的黑眼圈不是來自日夜顛倒,而是沒睡好。每天提心吊膽,睡得好才奇怪。「我把話再送你一次,你若貪戀權勢,不擇手段,你永遠都在逃。想想傅姑娘吧。她……

 

「多謝戚當家關心,但你還是把關心放在息城主睡得好不好比較妥當。」暴升的怒氣經深吸口氣才壓下,他也不打算隱藏方才竄起的殺氣,那窗邊的畜生被他嚇得縮到一邊不敢動,眼前這包子還瞪著他。「請戚當家與宗弼公子見面。」

 

「好吧。」吃了人家四天多的白米飯,要走時是該當面致謝。

 

 

 

 

 

 

 

 

 

聽聞已有完顏希尹的消息,完顏宗弼固然欣喜,但也惋惜戚少商無法留下來協助。

 

「時近四更,戚當家不妨稍事休息,用過早飯再離開。」

 

「身有要事,為避人耳目,不得不連夜離開。」抱拳施禮,目光投向一邊的青衣書生。「顧惜朝既然自願留在這裡,完顏希尹的事情,就請顧惜朝費心了。」

 

顧惜朝哼了聲作為回應,他現在覺得手上帶著那隻小鷹是有好處:手有東西可以抓摸就省得一個不順心小斧或長劍往某顆包子臉上砸。他隨著完顏宗弼送戚少商到門口,看著毛皮鑲邊外罩的斗篷背影緩緩沒入黑夜。

 

「顧先生似乎鬆口氣。」

 

「我跟他本來就不對盤。」不知道是不是剛被殺氣嚇到,小動物顯得很不安,怎麼安撫都不斷左顧右盼焦躁不已。完顏宗弼伸手接過、撫著鷹背又順手倒了些水在手心餵,那小動物才鎮定下來。「況且戚少商和遼國權貴有姻親關係,留他並不合適。」

 

「顧先生,戚當家和齊王的關係顯而易見,作為人質牽制齊王不是更好用嗎?為何會放他出來?」

 

「因為舞陽君不確定戚少商為何而來,穆鳩平這個理由真假難辯。」可能因為完顏宗弼很年輕,比連雲三亂再小一些,雖是權貴子弟但對他非常有禮,不如傅宗書那樣僅是利用,而是實際地將他當作軍師詢問,顧惜朝反能將心裡盤算的說出口。「除了與戚少商有姻親關係的齊王耶律延慶,這城裡尚有其他暗層勢力,他應當想確定行動的是哪方,『希尹公子在舞陽君府』的消息不是針對完顏家所放。」

 

「希尹的下落可能關係到這次領軍統帥的決定人選?」完顏希尹在遼國手上的事情,應當牽涉到征討女真的總帥任命。或許舞陽君和耶律延慶想將完顏希尹在舞陽君手上的消息流出去。

 

「很有可能。領軍人選的決定,內情並不單純。」另一個線索是戚少商回到完顏家的路上可能曾發生過意外,只是戚少商沒有透漏。一星期惡補遼國的局勢,對他而言實在不夠,白日不能出門也無法親自收集詳細的情報,那黑衣人逼他修練魔功,自己為求生存順勢而為,現在反倒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請宗弼公子派人探聽朝中消息:究竟誰是這次領軍的人。」

 

「我會差耶律攸撤去辦,若族裡有消息也會傳遞消息來的。」

 

「嗯。距離天明還有不到兩個時辰,請宗弼公子先休息吧。」

 

少年點了點頭,將小鷹重新放到顧惜朝手上,「這隻鷹真的很喜歡你,我跟耶律攸撤打聲招呼,你就留他下來吧,雖然還沒有傳遞消息的能力,但人和動物可以感知不同的東西,或許可以幫顧先生一些忙。」

 

回到書房,顧惜朝把小鷹擱在茶桌上,看牠依舊不安地走來走去、對窗外瞪眼抖羽毛,他動手收拾桌上原本沒看完的卷軸。這屋子裡的所搜羅的最新情報大致看完,除了等耶律攸撤明後日搜羅的資訊,自己得親自出門摸透遼京的裡裡外外、將腦中的地圖化作實際,好做下一步打算。

 

「戚少商被放出來」是件可疑之事,舞陽君知道戚少商和耶律延慶的關係,不太可能懷疑到南院王蕭奉先,除非想試探蕭奉先的暗地行動,姑且認為戚少商中途甩掉了跟蹤者吧,舞陽君還想知道什麼?就算知道了又會打算怎麼動手?

 

 

 

 

 

 

 

 

 

 

 

通往大門的大道上五六步一個衛兵,遼京內只有親王府有此排場。先不論耶律延慶個性爽朗喜歡微服外出,新娶的南國夫人更是活潑好動,大門直接跑進跑出,街上買了好吃好玩地就裡外分送,有時齊王夫婦遊玩至三更半夜才回來,亦或出門賞夜景,衛兵也見怪不怪,因此齊王府附近的氣氛一直都很輕鬆溫和。但今天近大門處的值哨的衛兵看見來人身影,不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皆提高警覺,在來人立定於大門口時更是戰戰競競。門房趕在來人開口之前便攔在大門外,大喝:「來者何人,留名通報」,聲響中的緊張與戒備不言而喻。

 

會提高警覺自是有理由,來人也不介意,一拱手:「連雲寨戚少商,還請通告。」

 

門房回頭才要跨過邊門門檻,卻撞上裡頭衝出來的漢子,那漢子一把推開門房,直嚷嚷著:「大當家你終於來了,耶律延慶正在等你啊!」

 

「老八,你也真是沒規矩,這裡是王府,你還在這裡大嚷主人的名諱。」

 

「哎呀,反正他們都習慣了。」穆鳩平也不管一邊唉唉叫的門房,直把戚少商拉進府,熟門熟路地領著大哥轉過大廳迴廊,一邊走一邊抱怨,「都兩天了,大當家你曉得事情變來變去,簡直叫人花了眼,我在這裡等著直跳腳,就不知道大當家你會怎麼辦,大當家叫我在這兒等我就在這兒等啦,可是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上哪聯絡你。這幾天還有夜盜探子什麼的,我趕著這些蒼蠅蚊子就想大當家要是來總有辦法解決的。大當家這兩天你是上哪去了?」

 

「就是去瞭解你說的這些蒼蠅蚊子去了。」任穆鳩平拉著也不跟他爭,見穆鳩平推開書房的門、直接大喊著屋主的名字,戚少商不禁想起小老弟過去老說要考科舉,照他這個魯性子,想考上狀元是一回事,想這樣在官場謀事是在太難了。所幸耶律延慶也不拘小節,看見來人這樣闖進來,只是苦笑起身,看來已習慣穆鳩平這樣大呼小叫了。

 

「戚當家,好久不見。」

 

簡短的寒喧之後,穆鳩平不耐久坐,直言出去等他們商討完再說。上茶後,直接進了主題。「聽說已經有小玉姑娘的下落?」

 

「嗯,雖無性命之危,但總是令人頭痛。」

 

「我這幾天所打聽到的消息也是如此,但詳情想問殿下。」

 

戚少商這兩天在遼京外探聽被帶走的息紅玉下落,耶律延慶在派人找尋之餘,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下朝後不多時便接到南院王蕭奉先的消息,息紅玉人在南院王府裡。依照時間來說,今天上朝時,軍國大事照樣商議,到最後熱愛打獵的天祚帝在宣布要去北方巡狩之前,像是很負責任地說為公平起見,這次爭討女真反叛的重責大任交由南院王蕭奉先擔任總指揮,副使由魏王耶律淳推薦的耶律章奴出任,率精兵兩萬先行,接下來五部正軍由齊王耶律延慶分配,分南北兩道出發夾擊女真,決定了十萬大軍的指揮權分配。

 

下朝時間已接近巳時末,耶律延慶剛回府便有使者來報息紅玉人在南院王府裡,他打算親自到去接人,路走一半就被天祚帝召見,不得已轉往皇宮,天祚帝樂呵呵地問他怎麼夫人懷孕也不通知一聲。

 

「陛下說是蕭奉先救回小玉,因為正好遇上皇后的鳳輦,皇后知道小玉有身孕,說是安胎什麼的就把小玉留在宮中。」耶律延慶苦笑著。這等被迫接收的皇恩他當真消受不起,現在皇族人數少,天祚帝又經常外出打獵,皇后在宮中寂寞,息紅玉能來跟她作伴,皇后自然高興。「蕭奉先這次擔任征討軍總指揮,自然防範著皇叔。耶律章奴是皇叔的人,副使也有自己的親軍,現在兩人各有一半的軍方指揮權,出征在即。我不想扯入他們的紛爭,大概蕭奉先就藉由綁架把小玉弄進宮,逼我替他守護蕭家。」

 

蕭奉先算是皇族外戚,天祚帝的皇后是蕭奉先的姐姐,蕭奉先為防耶律淳在背後搞鬼,自然先得把皇親之一的耶律延慶拉為己方。但是這種拉攏法表示很危險的預兆,連天祚帝看似公平的人事安派似乎都帶著一點坐山觀虎鬥的感覺。

 

「敢問殿下,天祚帝任你為後方五路軍調度,是否疑心耶律淳與蕭奉先謀反?」

 

一愣,接著一聲笑,「戚當家,因為不是在宋國,你才能把謀反這種辭輕易出口吧。」

 

「不如說是經過逆水寒一案之後,對這方面敏感了。」尤其加上個跟九幽相似的舞陽君。

 

「宋國有宋國的煩惱,遼京也有遼京的啊。經過上次宗親屠殺,當下皇族人數極少。」因為權臣耶律乙辛的陷害,導致天祚帝的祖父遼道宗處死了心愛的妻子與兒子媳婦,遼道宗省悟過來時,幾個兒孫親屬大部已被他逼得不在人世。「目前小親王尚是幼齡,皇上過世,第一優先的繼承人是皇叔,第二是我,蕭家長年為皇親,若說攝政王,排除我和皇叔,蕭奉先是第三人選。」

 

「蕭奉先是擔心自己不在遼京時,耶律淳可能謀害蕭家?」

 

「總之,如今情勢令人擔憂。當下遼國人心漸失,各地紛亂蜂起,之前征伐女真渤海的結果賞罰不分,天祚帝失了軍心人心,讓人擔憂國事可能有變。」避開耶律淳是否會如何的話。「你是宋國人,遼京內情之事原本不該向你抱怨。如果可以,在小玉回來後,我想請你帶她回息城主那兒。」

 

「那你?」

 

「我一時走不了。蕭奉先這次征討討不了好,只怕後半年,我必須上陣指揮了。皇上畢竟是我的堂兄,再怎麼樣我也得留在京裡。」

 

「小玉姑娘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你不離開遼京,就算我帶她到紅淚那邊,她還是會回來。」

 

「請息城主轉告她說,契丹人的習慣是妻子懷孕要回娘家待產的,可以拖得一些時候。或許之後我也會改變主意。」話鋒一轉。「遼國目前正和女真交戰,聽說戚當家當了六扇門的捕頭,南歸後不妨向諸葛神侯建言,提防女真南下。雖然我是遼國人,因為小玉,我對宋國也有感情。」

 

「我已不是六扇門的捕頭,但我會把這消息轉告諸葛神侯的。」

 

「你還沒告訴我,你願意帶小玉去毀諾城嗎?」

 

「這……」就時間來說,他是有空的,只是願不願意。戚少商很慶幸穆鳩平不在現場,否則這個小老弟一定接過話,大聲地保證大當家的一定會把小玉姑娘平平安安地送到毀諾城去,「反正大當家也要去看看息城主啊」,喔,真是要命,他不知道見了紅淚要說什麼,直接了當說他沒辦法想像自己退隱?他連看到息紅玉都心虛──因為她是紅淚的妹妹。

 

「戚當家還不想和息城主成婚是嗎?」耶律延慶饒有趣味地看著戚少商的遲疑,這幾天第一次出現大笑的表情。「敢情戚當家是移情別戀?我覺得息城主是在吃逆水寒那把劍的飛醋啊。」

 

……殿下大概是沒這個煩惱。」

 

「哪的話,當時到宋國求親,你當我是心甘情願嗎?」耶律延慶會來到宋國求親,是為自己的主張背書:他主張宋遼之間應當和平相處,為這個理由他代表遼國來取宋國的帝姬。政策婚姻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是美是醜都沒有挑選的份。「結婚這種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不過就是多個名份,當然遇到喜歡的是最好,沒有的話牙一咬就過去,放著當花瓶也成。」

 

「紅淚可不能拿來當花瓶。我跟紅淚說了,再去毀諾城就是我和她退隱之時。」

 

「息城主該知道強求你退隱是沒用的,只要你肯成親,她會願意跟你東奔西跑。」

 

「紅淚跟小玉姑娘不一樣的,她能建立毀諾城,固執不是一朝一夕,她說到就會做到。」

 

「她沒殺你,還幫你從連雲寨走到汴京。」

 

看這位親王整張臉都在笑,不禁有耶律延慶拿他來轉換心情的錯覺。「殿下,我保證會讓小玉姑娘平安抵達毀諾城,殿下別再提紅淚的事情吧!」

 

「結婚總要一個衝動,五年前你沒趕上,除非有什麼契機否則也很難。」耶律延慶收起笑容。「很抱歉要請你暫時擔在這兒,我會盡快讓小玉從宮裡回來,我委實不願小玉成為人質。」

 

「無妨,老八在這裡,就算我要推卸責任讓小玉自己回毀諾城,老八都不會讓我臨陣脫逃。」況且那個顧惜朝尚在遼京,丟那混世魔王在這裡遺禍眾人也不妥當,戚少商寧可過陣子再走。這理由連自己聽起來都虛偽,耽擱在遼京的真正理由,他想是自己依舊心虛、逃避著回南方見紅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