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著電腦播放著鄭秀文1999年演唱的作品《我應該得到》，副歌歌詞讓我非常有感：「我想我應該得到心疼的擁抱，擁抱中我會努力忘掉總有一些幸福得不到；我想我應該得到瞭解的微笑，微笑中愛已經不重要，瞭解是我唯一能有的美好。」一邊重複播放這首歌時，也一邊想著那個被公司大主管否定並終止的計畫。在之前的文章《Hypocritical Weakling》中已經描述過這位職場主管，也大略提過關於這個計畫的事。這個計畫舊的版本已經在上個月執行完畢，畫下句點，之後就是新的團隊與新的版本上場。雖然舊版本被終止、我們這個舊團隊被否定，但身為其中一員，我想回顧這四年來的心路歷程。就算是被當作是「自我感覺良好」的「自慰文」也無所謂，我只想在往後回憶起這段曾經時，記得自己其實努力過，而不該因為被別人否定而懷疑自己。

    2020年5月，那時知道要推動這個計畫，我作為其中一個部門的對話窗口，當務之急就是在部門中找到願意一起加入的夥伴。找人就是一場不停對話與協商的過程，願意加入的人各有但書，最後我找了無條件願意參與的人一起合作，因為我知道這樣的人才是不計較、能真正投入的人。我們幾個人就從零開始，經過腦力激盪、不斷的討論，先初步構思我們的方案架構，再各自去收集資料內容，再分工撰寫執行細項，之後再三番兩次開會討論、修改內容，花了時間跟心力將初稿完成。我們認為既然是自己要執行的計畫，當然要用心看待，也想著如果之後有新夥伴加入，有可輔助的資料以及清楚的執行步驟，他們也才能快速上手，不會茫然無所適從。當中大主管因為沒有概念，事情以為交給底下小主管就了事；小主管也不做整合協商，過了一個月才突然開個會要大家兩星期後就交出內容。當天會議計畫召集人不在，小主管不作聲，而大主管更是在大家一片無所適從、討論到中午還沒個定論時竟然只是來發個便當就以為沒事，之後就走人。那次會議是我看清這個主事者的關鍵會議，明白這是一個多沒有擔當的管理者。但是面對這樣的主事者，我不想跟他一樣，因為那只會讓我跟他一樣沒高度。於是我仍舊跟我同部門的夥伴繼續把現有的內容整理好，至少對得起自己。

後來在與其他部門分享我們的初稿時，才發現我們部門是最早擬出內容的，完成度也是最高的。之所以大家進度不一，還是歸咎到公司大主管並不把它當一回事，跟小主管思維一致，覺得反正就是各做各的，時間到了就交個東西完事，沒那麼重要，才會導致大家到了計畫要正式執行前兩個月都不知道彼此要做什麼，內容是否能兜起來，連計畫書最終的統一格式都沒有。公司大主管之後才請計畫召集人帶領大家順一下脈絡，再發給大家統一格式，我又為了要將完成的初稿內容放進新的格式，跟召集人討論到晚上十二點，再修改內容，搞到凌晨五點才完成。在定稿完成前，我跟自己部門的夥伴又幾番開會討論，順過每份資料與文字，努力在計畫正式上路前完成所有前置作業。計畫正式上路後，我跟夥伴們仍舊每半個月討論一次，針對我們執行的狀況檢討、修正，期望能做得更好；在疫情期間，我們也以線上討論方式繼續相互扶持；每一年要重新修改方案內容時，我們仍也是認真重新檢視修改內容，也更新之前的資料，換上我們覺得較適合的題材，以便新年度可以嘗試。後來有新夥伴加入，我們仍舊固定每個月討論兩次，幫助新夥伴了解業務內容，執行起來能更加順手。我們的投入不是為了被主管看見或升遷，只是純粹想把事情做得更好。

    為了執行計畫，我不時需要比平常早半小時進公司準備，每週要花三小時甚至六小時時間處理計畫後續相關工作。這個計畫不是我主要的業務，而是我額外的工作，但是因為是初次上路的計畫，我不想搞砸它，所以認真看待這件「分外之事」。這期間我還有自己原本的工作業務、完成博士班課程拿到學位的壓力、加上家中發生一些事情要處理，2021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極度灰暗的一年。工作、學業、家庭三方拉扯，我感覺自己像是一根即將斷掉的弦。能夠活過來，真的是不容易。

    除了要處理自己的壓力、與部門夥伴不斷溝通之外，跟同組的其他部門同事也得根據計畫內容不斷做協調。由於我們的計畫是跨部門合作，但當時各部門根本沒有充分討論過內容，只對大架構有共識，結果內容各自寫完後，開始執行起來就發現問題重重。因為細部沒有討論，整體脈絡不順，我們也不知道彼此究竟在做些什麼，結果就會造成我們的客戶對我們的計畫非常困惑，感覺我們各自為政。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主動找合作的部門同事討論，這當中又是多次的會議，經由不斷的交流、溝通、大家彼此為了讓計畫更好而互相讓步，才慢慢讓計畫內容有了一致的方向，我們也曾經為了修改內容，晚上八點多還在線上討論，之後修改到十點多才結束。這仍舊是因為大家覺得這是件有意義的事才願意投入付出，不然晚上八、九點，大家各自有私人生活，何須忙成這樣呢？到了計畫年度總結之前，大家還會花時間聚在一起確認最後工作事項，確定自己繳交的資料無誤以及剩下要完成的工作後才算是告一段落，這樣的步驟就這樣重複了三年，每個人都對這份額外的工作計畫盡一份心力、不曾對彼此說過一句怨言。

    正因為這一路走來，我們一群人不求什麼、不圖什麼地傻傻努力做著一件事，於是當我們最後成為被犧牲的一群人時，我的內心才會有那麼多情緒。公司大主管不想得罪會影響他仕途的人，而這些人想要計畫另起爐灶，因此公司大主管選擇了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否定了在自己任內開頭的計畫。計畫執行第三年有個部門可以說退出就退出，而我們這些選擇留下來的人，最後竟然連說自動退出的權利都沒有，反而被大主管解散，想來真是可笑至極。此刻電腦播放著王傑1988年的作品《忘了你忘了我》，雖然是情歌，當中的副歌也多少反映我對這份計畫的心境：「誰能夠告訴我我是否付出太多，就當我從來沒有過，還是消失在我心頭；誰曾經提醒我我的愛沒有把握，就當我從來沒有過，還是忘了你忘了我。」想想這一路走來的自己，我也不由得想起那句歌詞：「抱歉是我傻得可以，是我不好。」我們自以為的努力付出，其實對主事者而言是無關痛癢。他並不肯定這個舊計畫內容的價值與意義，自然也不覺得有延續的必要，因此才能如此輕易地毀了它，也無所謂重新開始新的版本，重新消耗別人的時間。當這位主事者還可以大言不慚地以他自己做不到的事勉勵別人、欺世盜名時，我只是默默地回想自己這四年來的心路歷程，做一次回顧，在心中畫下句點。我想起《Harry Potter and the Chamber of Secrets》中Dumbledore對Harry說過的一句話：〝It is our choices that show what we truly are, far more than our abilities.〞﹝是我們的選擇，而非我們的能力，展現了我們的本性。﹞這四年來，面對挑戰，我選擇承擔、堅持；面對不同立場，我選擇協商、取得共識；面對負評，我選擇接受並且想辦法改進。如今要退場，我問心無愧，也能瀟灑離去。比起只會說華而不實的言語，我用行動實踐自己的信念。就算最後沒有別人的掌聲，我也想給自己鼓勵，告訴自己：「努力過，就能無悔。」Harper Lee的《To Kill a Mockingbird》中有一段關於勇氣的意義也值得回味：〝Real courage is when you fight for what is right regardless of whether you win or lose〞﹝真正的勇氣是能為對的事情奮戰，不論結果是贏或輸﹞我已經努力打了這場仗，也在當中展現了勇氣，就算最終被人否定，我也該肯定自己。這段路讓我徹底明白公司大主管是個什麼樣的人，卻也讓我認識了一群可敬的合作夥伴，是一段感觸良多的旅程，或許也是一段不會再有的經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