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18 21:27:02陳雋弘
【電影筆記】蔡明亮《你那邊幾點》
你那邊幾點
1、「你那邊幾點」首先指的是湘琪前往的法國巴黎，那裡比臺灣慢了七小時。小康把錶賣給湘琪後，從自己的房間開始、到電影院與火車站等公共場所、最後把整個城市的時間，都撥慢了七小時。「你那邊幾點」同時指的也是小康父親苗天死後的世界，那裡出於一種黑色幽默，一樣比臺灣慢了七小時。小康母親在苗天死後，出現心理精神疾病，半夜煮飯、把房子完全遮黑，不許生活滲進一絲光。
2、「那邊」成為生活唯一的意義，讓我們掛念、想像，進而弔詭地填滿當下每分每秒的生命。然而「那邊」的狀況如何呢？電影最精彩的地方即在於，「那邊」與「這裡」一樣，一樣空洞、一樣荒涼。電影不斷在小康與湘琪的世界做平行剪接，我們看到湘琪在法國巴黎過著與小康一模一樣的生活——更準確說來，那算不上生活，而就只是存在著：吃東西、喝水、發呆、等待、嘔吐、睡覺……，沒有稱得上是「事件」的東西，都只是「無所事事」。
3、不管死後、還是他方，都只是無所事事，而這就是生活的本真狀態——空洞、荒涼，其實根本沒有所謂的「意義」。小康因為莫名想著湘琪，跑去買了《四百擊》來看，《四百擊》裡的自由氣氛、對未來的劇烈憧憬，曾經感動無數人心；然而蔡明亮接下去讓我們看見——凝凍鏡頭的「那邊」、大海的「那邊」，原來是衰老的李奧，與湘琪在一座「墓園」裡相遇。因此「那邊」指的也是所有的美好冀望，本質上說來，最後也只是空洞與荒涼。
4、生命的本質就是空洞與荒涼。存在的本質就是空洞與荒涼。在無所事事的時候是空洞與荒涼，在最強大的本能、最深處的慾望、最高漲的激情面前，仍是空洞與荒涼。不管是小康母親對著父親遺照自慰、或者是湘琪與陌生女人的挫敗一夜情、還是小康實實在在地插入了妓女……，即使是「性」的實踐如此強烈地證明著我們的存在，但並沒有更深刻的什麼，空洞與荒涼，就是一切。
5、生命的本質是「漂流」。湘琪最後在法國巴黎的巨大水池邊睡著了，她的行李箱漂流水中，被死去又突然出現的苗天用雨傘勾了起來。生與死、臺灣與巴黎，生命就這樣空洞而荒涼地漂流著。片尾出現的輪迴意象，輕輕轉動著生命的大哉問，在這部電影裡、甚至所有蔡明亮的電影裡，被以一種更形而下的方式呈現並反省著。「你那邊幾點？」做為人，我們便會有這樣的探詢；但也許楚浮把電影結束在一個凝凍鏡頭已經是最佳的選擇，因為再過去，便是不再有語言、不再能說話、不再可交流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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