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少爺很有愛 -19
「其實……我和蘇總是高中同學。請用訪問本站」菀菀只躊躇了片刻,便決定如實交代。既然被人指出了,遮遮掩掩反而可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更何況她跟蘇翊確實是相交淡如水。
「什麼!」
話落,室內驟然響起一片誇張的抽泣聲。
眾人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特別是觸覺靈敏的女同事們,驚呼聲此起彼落,雞凍不已,一個接一個疑問像機關槍一樣噠噠噠的朝菀菀掃射而去,場面一度混亂。
巨群情洶湧之下,菀菀一步步的被逼向角落,身子後仰背靠辦公桌,以仰視的角度無比虔誠的回答身前呈扇形分佈的娘子軍團的問題,有問必答,知無不言,態度好得不得了,只有偶爾輕微抽搐的嘴角,才透露出主人鬱結的心情。
「他高中時就是美術社的……我不太懂這些,但好像很厲害,拿過不少獎的樣子。現在G高美術社裏還掛著他當時的作品……」
「不是,他從高二開始就是學生會會長,最擅長的是英語、物理還有化學,這三科成績長居班裏榜首……很奇怪吧?明明是一個體藝生……我也曾經很納悶,呵……」
飭「娛樂……沒見他有過什麼娛樂。呃,畫畫算嗎……」
「啊?有沒有談過戀愛?……這個我還真不清楚。嗯,我猜應該是沒有吧?學生會和美術社有夠他忙的了……不過,我記得當時,有不少女同學偷偷暗戀過他呢。」
「喜歡的女生類型?」她聽到這問題不禁一愣,心想真是越來越離譜了,這種問題她怎麼可能會知道。在眾女渴切的注視之下,她頗為無奈的一邊思考一邊回答道:「嗯,我想想啊……」漫不經心的思索後給出一個不負責任的答案,「應該是那種浪漫迷人又熱情如火,燙著大波浪捲髮,身材高挑,媚到骨子裏去的類型吧……」畢竟在法國浸泡多年,口味應該也被同化得差不多才對。她兀自琢磨著。
「噢?是嗎?」
一把清冷的男聲從人群週邊傳來,眾女聞聲一個激靈,很有經驗的迅速作鳥獸散,唰的一聲坐回自己的崗位扮出認真工作狀,原本熱鬧的現場只剩下一個形單影隻的長髮美女。人群散去,菀菀得以站直身子,視線終於可以從瞻仰天花板切換為正常的視角,不偏不倚的,眼睛對上蘇翊清明的目光,他俊眉輕挑,正兩臂抱胸睇視自己。
她神色一僵。即使不是什麼職場老鳥,她也深知在辦公室公然散播大B的八卦,乃職場大忌之一,更甚者,在這個B面前,她還帶著前科。
她啞然與他對視三秒。
「宋助理,看樣子,你對我很瞭解。」他微笑,頎長挺立的身軀斜倚辦公桌邊沿,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她不著痕跡的、小心翼翼的學螃蟹走路的方式挪向自己的座位,面上堆出忠誠耿直的笑容:「呃……那個,作為一個愛崗敬業的好員工,對老闆有適量的瞭解是必須的。況且,蘇總你的光輝事蹟與偉大的人格魅力,即使我不說,也早已是載入史冊,人盡皆知的事情。你崇高的精神……」
「菀菀!菀菀!菀菀!」前臺小妹曉潔的疾呼聲伴隨一串急速的腳步自外面傳來,適時將菀菀從尷尬之中拯救出來。各人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曉潔扶著門框喘氣,晶亮的眼眸環視室內一圈,見到菀菀的身影後,她咧嘴而笑,紅撲撲的臉蛋滿是興奮的神色。
不管是什麼事,菀菀都很感激她的出現,於是無比積極的問:「曉潔,怎麼啦?」來吧,快說點什麼沖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吧。
曉潔站在門口,後仰身子探頭看了走廊一眼,回眸故作神秘的一笑:「菀菀,有你的快件噢……」
「快件?」
「請問哪一位是宋菀菀小姐?」
這時,一個穿著綠色工作制服,一身送貨員裝扮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他手裏捧著一束嬌豔的玫瑰花。火紅的顏色,映著純白的滿天星,格外的耀眼。
很經典的電視橋段,只消一眼,眾人就從驚詫中領悟過來。
倒是菀菀盯著那一抹紅發了好一會呆,等到年輕人再度出聲詢問一遍時,方才慌慌張張的邁步上前:「噢,我是,我就是宋菀菀。」
「請在這裏簽字。」
她依言在收據上簽下名字,接過對方手裏的玫瑰花,她粗略數了下,剛好有十一朵,顯然是有心而為之。見年輕人作勢要走,她連忙喊住他問道:「請問你知道送花人是誰嗎?」剛才她特地看了下收據,並沒有看到送花人的署名。
年輕人聳聳肩,略帶歉意的說:「抱歉,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負責送貨。對了,上面留有卡片,你打開看一下,或許裏面有寫吧。」說完他朝她點點頭,沿來路走出公司大門。
菀菀手捧玫瑰花怔怔的呆站了數秒,一臉茫然的轉過身,猛然撞上一道清冽的眸光。蘇翊正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微微側著頭,一如他專心思考的樣子。
在他的目光下,她莫名的感到一陣心虛。緊接著,她就被眾多熱情的女同事包圍其中「嘖嘖,不得了!菀菀,你才來沒幾天就有追求者慕名而來了!」
「哇塞,好羡慕噢,可憐我長這麼大都還沒收過花呢!嗚嗚!」
「菀菀,快打開卡片看一下,是誰送來的!搞不好就是我們這一棟的人!」
這話倒提醒了她。她取出花中粉色的小卡片,信手打開,眾女很自覺的擠過來——「世間再美麗的花,在你面前,皆黯然失色,自慚形穢。玫瑰也因此羞紅了臉。」署名是「一個每天與你擦肩而過的人」。
老實說,菀菀是覺得這張卡片寫得挺做作,挺偽小資的,但是周圍的女同事紛紛露出「受不了太浪漫啦」、「看上去是個挺有情調的男人嘛」、「菀菀你就送一朵給我讓我得瑟得瑟一下吧」之類的感歎。
身為法務經理,擅長從紊亂的線索中尋找蛛絲馬跡的Bonnie手持小卡片,細細端詳了一會,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遂下定論:「我敢打包票,這個神秘送花人,八成就在金隅大廈的哪間公司上班。[//]請用訪問本站而且,極有可能就在我們這一層。」
眾女一致點頭附和,占工作環境之便利,每天見盡滄海桑田的曉潔撓撓下巴,提供一種可能性:「我在想……會不會是A-11福田實業的人啊?菀菀剛來上班那幾天,我見他們有幾個人整天在我們公司門口轉悠,分明是對菀菀有意思的樣子。」
「我看不像,那種整天和機械打交道的人怎麼可能會寫出這麼文縐縐的文字,太難以想像了,除非他去找槍手。」資深VI設計師阿三屈指彈了一下Bonnie手中的卡片,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那會不會是釜山軟體發展公司的人?」小薰加入了討論行列。
巨「有可能,他們是出了名的光棍公司嘛,陰陽極度不平衡,哈哈哈……」
「哈哈,也是噢……」
「其實我認為安泰保險的人也很可疑……」
飭「你們說會不會是……」
在熱烈的討論聲中,一直沉默不語的蘇總忽然邁步朝她們走來,這一舉動驚動了一干進入了忘我境界的女同事,見狀,大部分人都噤言不語,紛紛低下頭,一臉心虛的向四周遁走。
蘇翊走到菀菀面前,居高臨下的凝睛注視了她一會。隨後長睫微斂,眸光掠過她懷裏那束豔麗的玫瑰花以及深綠色的包裝紙,默了半晌,忽地抬頭向她展露一抹淡雅如風的微笑,同時溫和醇厚的嗓音自兩片潤薄的唇瓣溢出:「大紅配大綠,俗不可耐。」
無比溫柔的嘴唇,道出無比犀利的語句。
「啊?」
菀菀瞪大眼睛看著他掛著淡淡笑意的臉龐,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她……她幾乎要懷疑自己產生幻聽了,怎麼有人可以用這種溫柔得滴出水的表情,說出這麼涼薄的句子。
嗯?所以是她聽錯了吧?他剛才其實說的是「玫瑰花開得真漂亮」吧?
某女目光呆滯中……
他再度瞥了一眼那束紅得刺目的玫瑰,沒有再說什麼,一言不發的越過她,大步走出工作間。
……
菀菀看著桌面上用精美鐵盒盛放著的牛奶太妃糖,太陽穴隱隱作痛:這是這周的第四次了。
自從那天收到匿名人送的玫瑰花後,接下來的每天下午三點半,她都會準時收到一份來自那人的禮物。前天是一盒BEL-ZIM的酒心巧克力,昨天是一箱子辦公白領間流行的小零食,而今天就是眼前這一盒顯然是原裝進口的太妃糖。
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每天都能吃到免費零食、樂呵呵坐等好戲的女同事們自然體會不到她苦悶的心情,畢竟被異性如此傾盡心機的追求著,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欣喜與榮幸的事情。
但是菀菀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這幾天蘇翊的壓榨行動逐步升級,忙東忙西忙前忙後累得像頭畜生的她根本沒有閒情逸致品嘗進口糖果的美妙滋味,再者,對於對方的底細一無所知,自己只能被動接受一件又一件的禮物,想退禮或是回禮也做不到,令她感到很困擾。
她不由的歎息一聲。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對方早點表露身份,好讓她委婉的拒絕他,免得他再在自己身上花費心血,浪費錢財。
早上八點五十七分,菀菀匆匆踏出電梯,穿過人流徑直朝公司的方向走去。平日她一般都是提早二十分鐘到達公司,但是今天不知是什麼日子,公車在半路上堵了十多分鐘,她心裏焦急卻又無可奈何,下車後幾乎是一路飛奔到回來,看看時間,幸好沒有遲到。
雖然藍島沒有苛刻的考勤制度,但是她並不希望在這三個月內出現任何可以避免的紕漏,她太清楚蘇翊抓人痛腳的功力了,萬一大少爺他哪天不高興想公報私仇,以此為由FIRE了她,那就真的是欲哭無淚,欲辨無辭。
所以,還是小心為妙。她暗忖道。
「宋……宋小姐,早上好。」
略顯遲疑的男聲驀然拂過耳邊,聽到聲音菀菀停下腳步,扭頭向身後望去,頗為意外的看見後面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銀邊眼鏡,五官不算出眾,但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陌生男人。從他那一身嚴謹的職場裝扮——例如系得一絲不苟的深紅色領帶,腳上擦得錚亮的黑色皮鞋——不難看出他是這幢辦公樓裏某公司的白領員工。
這張臉孔,她依稀有點印象,平時上下班時好像碰見過幾次,她並不是十分確定。但是,既然他也在這一層出電梯,那估計和她一樣是在八樓工作的了,也算是自己的同鄰吧。
因此,她收起打量的視線,回以淺淺一笑:「你也早啊。」
鏡片後的眼睛,瞬間點燃灼熱的亮光。男人的身體像是灌進了能量,拘謹的表情漸漸放鬆,白淨的面龐浮現出殷切的笑意,他緩步向她走來:「宋小姐,看樣子你認不出我來……那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徐安文,是安泰保險的客戶經理,這是我的卡片,如果你以後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他熟稔的從襯衫口袋裏取出一張卡片遞向她。
菀菀伸手接過他的名片,心想這些保險從業員真是敬業,就連她這個新來的也不放過拉攏客源的機會。時間越來越逼近九點,一心想保持全勤記錄的她決定結束這番寒暄,所以她收好了卡片,面上掛著禮節性的笑容,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是那麼的敷衍:「嗯,好的,徐先生,以後如果我或者我的家人需要買保險了,我就第一時間給你電話。」裝作不經意的抬手看時間,「啊,已經快九點了……那個,徐先生我——」
「今天堵車了嗎?」徐安文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接收到她不加遮掩的直直注視,他顯出一絲赧然,清咳一聲,儘量用輕鬆的口吻笑著解釋:「宋小姐,你可能對我沒什麼印象,但是其實,我們這個星期以來幾乎每天都見過面,呵呵。」他頓了頓,見她露出疑惑的神色,於是繼續往下說,「你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一個星期我們都是乘坐同一部電梯上班……每天,都是八點四十分,不差毫釐。所以今天我見你沒有準時出現在電梯裏,感到有些意外。我想了下,今天不是你的休息日,應該是路上堵車了吧,呵呵。」
不知是聽到他哪一句話,菀菀的眼睛驀然張大,水潤的唇瓣動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她呆呆的望著他,慢慢道出心中的疑問:「徐先生,那個……你怎麼知道今天不是我的休息日?」即使每天在電梯裏碰到,也不會知道得這麼確切吧。
美人眸光燦燦,提出的問題直搗核心,徐安文一愣,抬起手難為情的撓撓鼻翼,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靜默了數秒,他深吸一口氣,猛的抬頭以一種破釜沉舟的表情迎視她:「宋小姐,其實我——」
「啊!」就在此時,他發現菀菀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朝他身後望去,並好像看到了什麼似的,嘴裏發出一下低呼,低頭迅速看了一眼腕表,一副倏然驚醒的模樣。
竣他沿著她的目光轉頭看去,一個身材筆挺,穿著一件藍色條紋短袖襯衫的男人進入了他的視線,男人面容祥和,手裏提著皮質公事包款步走來,一步兩步,步步趨近,最後在他們面前住了足。
「蘇……蘇總!」菀菀冷汗淋漓的艱難扯動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早上好啊。」腳步不自覺的往後挪動。
蘇翊面無表情的抬手看了下時間,眸光不著痕跡的掠過徐安文的臉,轉而對她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宋小姐,十分鐘之後,我希望能在我的郵箱裏看到關於恒宇集團的詳細的產品分析報告。」
溯——菀菀在三秒鐘之內以光速逃離現場。
原地剩下兩個心思各異的男人。從剛才開始,徐安文就一直無聲觀察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整潔的儀容,考究的衣著,精緻的面容,無一不彰顯出這個男人擁有良好的教養,但任憑他外表再風度翩然,徐安文總是驅散不走心頭隱隱的壓迫感,那是屬於最原始的雄性間競爭所帶來的警惕性。
他沉默了一會,在心中斟酌用詞。「——宋小姐,雖然剛來上班不久,但是我能看得出,她和同年齡的年輕女孩子不一樣。她很勤奮,也很認真,每天都提早二十分鐘回來公司做準備,但是,卻沒有幾天是準時下班的……不驕不躁,勤勤勉勉,我覺得這樣的員工很難得,況且,宋小姐又是如此美麗的一位女性。」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有點低了下去。
蘇翊揚起了眉梢,一面平靜的看著他,等待他說完。
「今天她是因為路上堵車了,所以才來晚了,蘇總,希望你不要過於責備她。她並不是那種無故遲到,找藉口偷懶的女孩子。」徐安文一臉正色的說道。在說這番話的同時,他不免有些心笙蕩漾,宋菀菀的美好,他都一一看在眼裏,巨細靡遺,令他萌生一種獨佔美景的快樂。
聞言,蘇翊精緻的面容久久沒有波動,半晌,他緩緩勾出一抹淺笑,淡聲啟齒:「徐先生,關於菀菀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我想,我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清楚。」
他吐字精准,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蘊藏一股無法質疑的力量。
徐安文愕然呆立。
「至於你所說的,她是一位美麗迷人的女性……」故作停頓後,他垂下眼睫繼而挑起,目光潺潺,深不可測。「……關於這一點,我亦有同感。」抿唇,優雅而笑。
徐安文的神情霎時僵住,因為這句暗藏深意的話語,他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那樣既震驚又狼狽。這番話要表達的意思,他立刻意會,先前那股若隱若現的壓迫感,如今真切而濃烈,他神色僵硬的與眼前這個始終噙著微笑的男人對視,發覺他雖然在笑,但是眉梢眼角,卻是嵌著一抹沒有溫度的冷意,經久不散。
他馬上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對手。
他並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但是對方條件的優秀,到了令人羞惱的地步。而言語中的親昵,已經暗示了他與宋小姐的關係,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親密。
徐安文一臉凝重的盯著他身上那件Thomas-Pink男裝襯衫,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蘇翊神色平靜的邁步離開,在經過他身邊時,淡淡的說了一句:「據我所知,她喜歡的是鬱金香。」
菀菀此刻真是欲哭無淚。
對此,她其實早有預感了,也已經建立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蘇大BOSS居然冷血到如廝境地!
「——為什麼我必須留在公司加班!?」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她仰首發出一聲小職員的悲鳴,隨即伏在桌面上,小小的身子被淹沒在一大堆的檔檔案之中。
偌大的室內,只在她的位置燃了一盞山茶花形狀的牆面燈,投影在她身上,既孤寂又可憐。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下班時間,同事們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孤軍作戰。
不對,也不算孤軍作戰,這裏還有一個人。
猛然抬頭,飽含怨恨的目光直直投射向BOSS辦公室的方向,透過那一扇半開的百葉窗簾,她看到裏面辦公桌後那道清秀俊逸的身影,此時,他低著頭,神色專注的在桌面上畫著什麼,因此,她毫不掩飾自己滿面的哀怨與悲憤。
就在兩個小時之前,BOSS大人開門從辦公室出來,對站在下班的人潮中她說:「宋小姐,待會留下來加一下班。」
表現上愛崗敬業其實是被奴役成性的她沒有異議,一切聽從上級安排。反正她入職以來,加班早已不是新鮮事了,無非是多工作幾個小時而已,有雙倍加班費又能錯開下班高峰,何樂而不為,她一直如此安慰自己。
但是,蘇大少爺接下來的話讓她徹底崩潰。
「請將這些草圖上標注的設計理念翻譯成英文,翻譯好後,按照編號排好整理成冊再交給我過目。」他將數個顏色各異的文件夾朝她桌面輕輕一放,溫聲命令道。
她拿起最上面的檔夾,看上去不算厚但握在手中卻感到一份重量,翻開一看,裏面夾有大約三十來張的設計草圖,在草圖下方的空白處,有數行瀟灑秀逸的男性筆跡,認真而嚴謹的說明畫稿的詮釋。三個檔夾,近百張設計稿,一看便知道是大CASE。
之前他並非沒有物盡其用,利用她的專業之便叫她撰寫英文信件發給外國客戶,但是如此大量的翻譯工作,還是頭一回遇到。她暗自掂量了一下,這疊稿件,要全部翻譯完畢恐怕要忙到明天下午了。
她合上文件,深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幾個女同事在蘇BOSS看不到的角度裏向她揮手道別,集體投來同情的目光,她回以一笑,用唇形說了句「拜拜」。
咖面前的蘇翊抬手看了一眼手錶,忽然道:「今晚你加班的事,待會我會親自打電話跟伯父他們解釋。」
她怔住,愣愣的看著他:「咦?」
親自打電話……解釋?有這個必要嗎?她又不是第一次加班了說。
聆他直視她疑惑的小臉,修長的食指無意識的輕敲文件夾的封套,以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拋下一朵蘑菇雲:「宋小姐,雖然有些事出突然,但是——這些草圖的翻譯工作,請你務必在今晚之內完成。明天早上九點正,I。C集團的Alan-Hot就會過來公司和我們開會討論成果圖,請你配合好我明天的解說工作,今晚留下來將這些全部翻譯好。」一記稍加力度的脆響結束了敲擊動作,「今晚之內。」他平靜的重複。
她神色呆滯的慢慢消化他的話……
今晚之內……今晚之內……今晚之內……今晚之內!?
「——蘇總,等一下!」駭然回神,她撒腿追上他背過身離開的身影,蔥白小手不假思索攫住他的手臂,她臉色蒼白的程度與身後的牆面差不多,語調哆嗦如風中落葉:「你你你的意思是……我我我今晚要通通通……宵……」
善解人意的蘇總從她破敗不堪的句子中分析出她的意思,只見他微微頷首,輕聲啟齒道:「嗯,所以辛苦你了,宋小姐。」停頓須臾,再補一句,「當然,我今晚也會留下來。」
在室內位數不多的圍觀人群的注目下,他輕柔而禮貌的拉下她攀附在他身上的手,邁開步伐,以優雅的身姿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留下已呈石化,並逐漸分崩析離的某女。
「……什麼叫我也會留下來,說得這麼好聽,聽上去這麼具有共同進退的革命精神,其實就是一個典型的小人,壓榨他人勞動力的吸血鬼,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從高中起就喜歡欺負人,明明是在做一些齷齪事,卻永遠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宋部長,請你將新生檔案整理一下,麻煩你了,謝謝。嗯,辛苦你了,宋小姐,今晚請留下來加班。——可惡!你要真這麼講究榮辱禮節,就別再濫用職權,公報私仇,將一些不屬於我的工作推給我啊!」
晚上十點的辦公室,菀菀將圓珠筆胡亂一丟,「嗚哇」一聲第N次趴在桌面悲泣,窗外夜色深濃,如綢緞般的夜空找不到月亮的影子,只有幾顆星星微弱的亮著,孤寂蒼涼。她維持趴著的姿勢不願起來,感覺自己宛如一隻垂死的鳥兒,就連呼吸的力量也沒有。
因為她篤定總經理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在一牆之隔說老闆壞話。她把臉深深埋進兩條胳膊裏,閉上了眼睛,數個小時超負荷工作令她渾身酸痛,雙眼酸脹,雖然還剩下三分之一的畫稿沒有翻譯好,雖然再拖下去今晚可能要熬到淩晨,但是她現在只想偷一下懶。一下子就好,這不算過分吧?
她輕籲一口氣,慢吞吞的側過臉,透過劉海的縫隙,雙眼映進一窗淡黃色的燈光,柔光深處,男人低頭畫著畫稿,依然是數小時前的坐姿,時間仿佛在裏面定格了一樣。
他都不用休息的嗎?她迷迷糊糊的想。
那個Alan-Hot是一個英國商人,她不知道他跟蘇翊有過什麼交情,總之這個全球知名集團的CEO,在琳琅滿目的大小設計公司之中,將企業VI形象設計的CASE全權交給藍島負責,並親自欽點蘇翊作為設計的唯一人。一個跨國集團的案子,上至企業LOGO的修改與否,下至廁所地面瓷磚的顏色,都由同一個人去規劃,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這也是最近他頻頻加班——順帶拖她下水——的主要原因。
讓她很氣餒的是,她那個以前在游易工作時稍微遲一點下班就頗有微詞的老媽子,在聽到他的三言兩語——「是的,她今晚可能要留得晚一些。」「我會照顧好她的,請伯母放心。」——就輕易放行。害她很想奪過電話,沉痛哭訴:老媽,不帶這樣雙重待遇的!
哎,之前在易游工作時,明明就不是這樣的……
易遊……
一張男人的臉倏然撲進她的腦海裏。
「啊……」她不自覺的呢喃出聲。
突然調離公司,驚遇故人,適應新環境,接踵而來的工作,她最近,確實是太過於忙碌了。竟然忙到,連偷偷思念心上人的時間也沒有。
不知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了?
火喏……
「嘟嘟——嘟嘟——」
桌面上的話機無預警的響起,在靜謐的環境尤顯刺耳,她受驚的抖了一抖,連忙挺直身子拿起話筒:「喂,您好,這裏是——」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打進來?
「將你手頭上已經翻譯好的部分拿進我辦公室。」溫和沉穩的男聲切斷她未完的話。下一秒,掛斷。
菀菀怔然聆聽耳邊的忙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BOSS的指令。她放下話筒,朝他的方位瞟了一眼,飛快的將桌面上淩亂的翻譯稿攏好,粗略排了下序,不敢有絲毫怠慢的拎著稿紙步向他的辦公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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