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場大雨，淅瀝不停

我撐傘拜訪撒旦

他披穿白袍，遞來一杯水加幾顆藥錠

命令式語句：「妳的心靈不夠整潔，

牆的犄角塞滿了茂密的雜草。拔除它們。

拔除它們。

如果妳夠聽話，就戴上粗麻手套拔除它們

破了，再買

這項工作需要妳的全力配合

汗水流下了就擦，沒有甚麼好抱怨

遵守標語：『多一分警覺 / 少一分災害 』那樣的違反妳的自由人權。

接下來的幾個月，很關鍵。

記住：不可以去夢。不可以越過牆。不可以學鳥飛。

早晚飯後各吃一顆。」

「如果，」膽怯地問，

「我體內的霉菌需要一點髒污的養份？

當那些雪亮的觸腳，沿著牆，美麗的在夜裡行走…」

「妳的描述，屬於精神解離的狀態。」他拿筆在紙上沙沙寫著

…蛇溜進草原。…貓踩裂瓦片。…輪胎摩擦馬路

你聽見了我所聽見的嗎？救世主撒旦。

十一月，大雨，依然滂沱

灌進這座不夠整潔的城……

已經勞動許久了

那濕的襪子，濕的地板，濕的桶子

教人喪志。

晚飯後拆開藥包

盯住濕的燈，濕的書，濕的電視

越過牆那邊的那邊的那邊

我看見了

一輪詩的月亮，非常整潔

*Prozac：百憂解。抗憂鬱劑。

*2008年11月19日，收到一個寄自花蓮的包裹，一本厚厚詩集，翻頁即見詩人楊牧的俊秀簽名。我想起，他在「一首詩的完成」這本著作裡，諄諄教誨一名年輕詩人寫詩的情懷與技巧，那繁複瑰麗的文體，媲美里爾克寫給青年詩人的十封信，啟蒙了年少的我，開始對詩產生興趣。就在這一天，身心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