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21 09:00:00沈默

《七大寇紀事》摘讀PART 6

 

 

  說書人:「孩子,你們想想,以飲食成為天下第一人,這不是比那些憑仗暴力成為第一的人更值得讚揚與欽佩嗎?甚而有人說他能號令各種動、植物化身的妖神,所以才能將廚藝施展得如此千變萬化、神乎其技。舊藍關帝神在天下挽舌大會的隔日便宣布讓位,他在吃了三天三夜新帝神的料理後,一臉微笑、滿足的死去。這種死法又神奇又教人羨慕啊,不是嗎?

                  ──沈,《七大寇紀事》

  傲時問:「天衣的話鏗鏘有力,也驅除了不少傲時問心中的迷霧。他本覺得那些半自由人的反應讓他有種屈辱感,原先他亦屬於那樣的階級啊。難道當不成奴隸,一生一世,連著後代的子孫一起,不無窮無盡地當役類人居然是一種遺憾,居然是一種可悲的事嗎?他的出身被劃歸為役類人,天生命賤,就合該遭人折辱,被竭盡所能地欺侮與消耗──這樣的命運,為什麼有人會那樣緊緊咬住不放呢?

                  ──沈,《七大寇紀事》

  傲時問:「如此一來,化暗為明的七大寇遂陷入了危機之中,不只是天行道,就是一些仍舊忠心於帝神的人馬或為維護自身權益的天類人,亦會予以襲擊。舊時代的人們也有他們自己的理想與堅持。七大寇再也沒有以往的隱身優勢,但這是七大寇要付出的代價,他們得讓天行道誤會七大寇意見已分歧、形同解體,並積極找上門來,再加上他們有意無意提及天衣再也不會回來,讓人相信第一寇天衣憐魔已離開北境。於是,神祕、巨大的七大寇在橫行北境九年後,終於第一次有了破綻。

  七大寇每一個人都是餌,也變成鉤,就等著看天行道是不是要當那條魚。

                  ──沈,《七大寇紀事》

  沈夢初:「夏緣霜就私下對他說過,石姊姊一向冷傲,還需你去解了,就只是一句話,你們本是美眷佳侶,夢初究竟在遲疑什麼呢?連原雲蒼也看不過去,偶然經過他背後,就扔了個句子:一個男子漢便認了那份情意有什麼要緊。傲時問與天衣憐魔倒沒多說,然而王隱,王隱他卻說了意有所指、讓沈夢初驚心的話:『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你最好誠實一點,而且要盡快。有時你一慢了,機會就沒有了。』」

                  ──沈,《七大寇紀事》

  沈夢初:「天衣憐魔一講完這話卻又補充道:但所謂的神,不外乎是擁有某種高度與深度,卻無法被一般人辨識,因此而產生的誤解,進而被絕對奉獻的崇拜。禪地人或許一離開禪地,隨便一人都足以讓人世有著天翻地覆的改變。但這只是由於禪地人的苦行精神以及對武道的極限專注所致。並非當真是神。他們頂多是藉由自由肉體獲得他人無法企及的宇宙大能罷了。」

                  ──沈,《七大寇紀事》

  原雲蒼:「但天衣憐魔卻表示:讓我們弄明白一件事,無論今日北境人如何感激我們,如何視我們為神,終有一日他們還是會把這些都甩掉的,這並非他們涼薄或忘恩負義。而是唯有如此,他們才能走上自己的道路。背叛是難免的,背叛是必要的。我們是他們眼中的神風之子,我們是他們還沒有喊出口的七大神。看著吧,只要一擊敗六帝神,他們就會以神格的形態去認識、理解我們。他們會忘了我們是人。而這一點將徹底地阻擾他們完成自由北境的目標。除非他們發現這一點,他們才有可能真正的前往自由。一旦他們瞭解,我們就只是一種契機、一個過渡而已。他們能夠依靠的,始終只有他們自己。他們必須以人之名完成自由,而不是以神之名。」

                  ──沈,《七大寇紀事》

  原雲蒼:「原雲蒼不明白,不只他,當時在聽著的其他幾人也都兩眼茫然,這又是什麼意思啊?天衣為他們解釋,意思是說,如果有了某種固定、不可動搖的判斷,自由就失去了自由性。自由需要的是不斷改變、有所調整的邊界。是的,自由需要限制,需要邊界,沒有共同制訂的限制性條件。比如說人人必須為了其他人的自由限制自己的自由,如果缺乏這個根本認知,自由便成了偽自由。你們所獲得的自由是虛假的,將不夠堅定,也無法強壯。北境人必須瞭解,自由可以是個體的思索與判斷,針對於自己與整體的繁雜關係,取得一微妙的、千絲萬縷的平衡關係。從另外一個層面來看,自由需要反覆的檢視與肯定,它不是一種固定的東西,一得到就會牢牢地握在手心,毫無變化的。它時時都要重新地發現與認識。它若僵固,便不再是自由了。」

                  ──沈,《七大寇紀事》

  石寒澈:「其實此法呢,早前她亦有所運用,只是那時一次只能一氣柱轟炸,且她必須保持移動狀態,這會兒卻是圈動、人不動,並可以連綿幾十發毫不間斷,恰似巫砍集人在節慶時用、以一些具備燃放能力的黑粉得以連續施放的圓砲,也難怪沈夢初要這麼說了。只是天衣憐魔見她有此等進境,神情卻是複雜,甚而有點語重心長的說:『希望不要有人因為妳的這門武藝,而把腦筋動到了融入兵武之中,發展出砲擊武器──那將會是人世的最大災厄了。』」

                  ──沈,《七大寇紀事》

  石寒澈:「他們倆成天拌嘴,火裡來冰裡去的,既是情意互表,卻也是情場過招,看誰究竟更勝一籌。她有她的傲骨,她可不是乞人愛憐,她要這人心甘情願地臣服於她。她不是一般的北境女子,終生服膺夫權,半點主張都沒有。她萬萬不願意如此──也就因為沈夢初不知踟躕些什麼,而石寒澈又高傲得厲害的緣故,兩人這會兒竟似真的在進行生死決了。」

                  ──沈,《七大寇紀事》

  王隱:「這些日子以來他成為睡寇,著實是不得不然。他得要以第一法則養護自己殘破的軀體。他已是肉體末日。窮途在前方晃蕩。喪君不遠。那是斷斷然沒有機會的了。如今捱得一日就是一日。他只是想拖到見證北境自由、帝聯徹底瓦解那一日,以對得起當年天行道那些犧牲了、真正的英雄好漢們。這是他苟活人世的終極願望,此外無他。」

                  ──沈,《七大寇紀事》

  王隱:「而以人身成為神的這件事,的確是迷人的至高權力。他可以明白六帝神從五百年多前的第一代處心積慮地維護自身的神性模樣,所為何來。不過就是要遍嘗如此至尊的、高高在上的滋味罷了。

  天衣對此評論:『任何以人妄自封神的體制,最終都會成為人前進的絆腳石。』」

                  ──沈,《七大寇紀事》

  夏緣霜:「她覺得自己相當、相當的潮濕,又熱,裡面有著汁液要氾濫滴出似的,感覺奇怪無比。這等肉體歡愉之事,她並未嘗試過,但不代表她一無所知。在女祭司受的訓練裡,亦包含有肉身生歡的基本教導,以便理解生育的意義,方能施行誕生之禮的儀式。再說吧,以夏緣霜如今的武藝,她對自己身體的任何一絲變化都知之甚詳,又怎麼會不懂情慾之為何物呢。她亦沒有意思要閃躲,她始終不是北境的傳統女子,無論是婚嫁或身體之事如花樓女般地只為男人服務。她想著女子也應該在情慾上自主、自由才是。於是,她私下對此有所期盼。邇來吧,午夜夢迴之際,一想起天衣憐魔,她總要渾身燥熱──

  情慾與渴望幾乎是刀鋒,正在遲緩而長久地凌遲她的血肉。」

                  ──沈,《七大寇紀事》

  夏緣霜:「她應該冷靜下來,把那些藥力驅除,但有個突如其來的情緒阻止她,使她犯懶,使她的心思如被大江沖刷,無一個定體。她只是知道自己在想著天衣。唉。也許千日媚骨入侵太深太久了吧。她感到體內的濕熱愈來愈凶猛,像是一道巨浪在生成,而她要滅頂了。甜蜜的滅頂。她覺得自己正在發散蜂蜜般的訊號,她覺得有股甜香從心裡、體內一直往外流了出去,蕩了出去。她卻一點也不想收拾,她享受著這樣奇異的放縱滋味。她盡情而沒有保留地迷醉在對天衣的思慕裡。她只是坐在那兒,什麼事都沒有做,卻覺得自己就要融化了──

  輕輕的,她閉上眼睛,而濕潤、豐盛的肉體,就有了最最自由的姿勢。」

                  ──沈,《七大寇紀事》

  天衣憐魔:「那是她的墓地,就讓它一直是她的墓地罷。妻要他再找另一名女子是要他徹底地認識她已死、無從改變的狀態。他也不是不明白。唯再娶一禪地女子,卻是毫無比要。他為了她安心地去,而不是身心滿滿的憂懼,遂應承她自己會再另覓禪地女成親。但天衣可沒說幾時,也沒有許諾自己會一直待在禪地啊,他始終不算正面違背與妻的約定。

  而一個不能認識死亡的場域,即便再神聖,又有什麼用呢?」

                  ──沈,《七大寇紀事》

  天衣憐魔:「但天衣有時卻也悲觀地想這過渡期恐怕永遠也過渡不了。他們總一再地陷溺尋找人以外的力量。他們得試著照顧自己,而不是再找一群人把他們做成神,來讓自己好過。自由人應該認識清楚力量的來源不在他方,就在人的自身啊!」

                  ──沈,《七大寇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