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武俠,聊聊第六屆溫武得獎短篇小說〈快手〉的幾個現場〉
作為一個武俠寫字人(這大概是目前我唯一會義無反顧承認的身份),我總喜歡也希望看到改變、突破既有武俠語法的小說出現,以促使這個因大眾閱讀人口的鼎盛作為出發點,始終念茲在茲市場效應,但實際上在我看來擁有更多驚人的可能性未被凝視、抒發的小說類型,再向前進化,往那敘事的邊野躍去(像是黃易《破碎虛空》最後傳鷹騎馬跳過山崖的終極一躍),去挑釁、翻倒那些理所當然的對武俠小說的刻板認知與印象──
於我而言,那是理直氣壯的反叛,是認真思索未來武俠小說史的必要行動。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一概抹除了傳統與常態的既存。任何破除疆界的作為,都必須仰賴於疆界的存有。換言之,如果沒有這以往種種所謂舊事物的基礎,任何對嶄新的嘗試,都只是空無的花朵,沒有被辨識、被判斷定位的可能。
〈快手〉,右京藍道生的出手(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寫武俠),恰恰給了我一舊日子般的愉快閱讀感受。這麼老老實實寫武俠的姿勢,真令人懷念。我彷彿看見了這個寫字人正在紮馬步、打木樁,絕不花巧地鍛鍊小說技藝的認真身影啊…
而右京藍道生的敘事功力毫無疑問。他透過一場民變的兩方(兩種立場)去討論正義與邪惡的界線問題:一方面是猶如現代條子的快手(補快)章光,另一方面則是率領裝神弄鬼謀殺貪官污吏的叛變者葛賢。小說中從他們的第一次對決,到後來在孫隆府內圍捕現場的,將生死拋在腦後的較量,直到尾端懸而未決的第三戰(是啊,善惡總是懸而未決),都在在顯示出兩人的相惜情感(令我不由得想起吳宇森電影裡常見的雙雄結構),同時也經由他們的對話內容與決戰,挺入了正邪難判的灰色地帶。
這樣的思維在溫瑞安的〈〈四大名捕〉〉、〈〈說英雄˙誰是英雄〉〉系列都可見得:溫氏著名的奸(詐手段行事)的好人跟善(良姿勢面對他人)的壞人的善惡辯證。右京藍道生並不脫離這個範疇。
但他寫出了(或者說轉化了)自己的正邪對決的模式:到了最後,不外乎是個人的選擇,你選了哪一邊站,就只能堅持到底(不免的我又要想起《十月圍城》的那個清官或俄羅斯的奇幻小說〈〈巡者〉〉系列)。
同時,在此文本,他不閃躲地指出了真正的惡是那些非貪不可的官吏,乃至於皇帝,亦即體制的全面掌控者。也就是說,真正的惡其實是權力或體制本身。右京藍道生的俠者理念,說到底已經不是過往那些信服天子王法的老俠客主義。
另外有趣的地方還有,右京藍道生帶入了魔術場景,卻又破除了它(鐵扇搧動酒氣而成火焰)的設計。這緊扣了人民的怒火的論述性:透過燃燒,感覺到那民不聊生、炙熱的痛苦與忿怒。我個人相當偏愛這個隱微、細膩的具體象徵。
然則,我十分期待這個與我一樣有著濃厚藝文背景的寫字人,可以更大膽而生猛地寫武俠,在語法上,在小說概念上,在敘事結構上,直接挑戰自己真正想說、想寫下來的事。
是的,我不無驕傲的認為:武俠小說的未來史,理應就從我們這一代開始。
本文同步刊載於明日武俠電子報:
http://paper.udn.com/UDN/Subscribe/PapersPage/papers?pname=POI0028
默
你這圖片不能複製
我在網路找了張允許流通的圖片做連結
希望不難看
武
我也是從網路找的。應該ok吧。
由衷感謝你對武俠的支持。
默 2011-05-24 17:4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