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23 23:38:52阿法

《忠孝公園》之我見

  陳映真將題目定為「忠孝公園」,這忠、孝二字自然是本文之主軸,在文章前有一短篇書評─李奭學的「遊園驚夢」,已將何者為「忠」,何者為「孝」闡論的很清楚,筆者在正文中就不多提這一部分了。這篇書評所著重的是文章的政治層面,生長在台灣的我,無意去批判到底國民政府的罪孽有多深重、日本的殖民與戰爭暴行有多令人不齒、台灣人又該情歸何處,雖然「忠孝公園」的確是篇政治小說。筆者在閱讀此文之時,曾經兩度掩卷而嘆,第一次看不下去是因為看到馬正濤以一個特務的身分(應該是漢奸才對)虐殺自己的同胞,為了那該死的榮華富貴;第二次卻是勾起那塵封的回憶,日軍屠殺中國人的可恨的畫面,在國、高中的歷史課本上一直是我揮之不去的夢魘,這樣的仇恨,應該也是一種矛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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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特寫
  本文以兩位角色鮮明的人物─馬正濤和林標,來看一段時代相同,背景卻大相逕庭的歷史,筆者在第二次閱讀時,將馬正濤的部分與林標的部分分開閱讀,希望能更加深入本文的結構與脈絡,以下就為這兩位主角的人格特質提出個人淺見,至於他們的身世背景、在故事中的變遷或經歷等,便不詳加贅述了:

馬正濤:他就有若年輕時的綽號─「笑面虎」一般,是個善於權謀與心計的人,笑裡藏刀更是個人的標誌,自從國家遭殃的那一天起,便是他飛黃騰達的開始,也或許是家庭環境使然吧!他的父親馬碩傑本來就是個會見風轉舵的商人,像這樣鎮日想著如何發國難財的人,基本上是毫無道德可言的,有這樣的父親,會出產怎樣的兒子,是可以想見的。馬正濤一直依附著改朝換代的新主人,在他的觀念裡,國家與民族都不是所關心的事,他只為了自己的存在而無所不用其極,可悲的是,他到晚年才猛然發覺到他的一生什麼都不是,沒有理想、沒有信念、沒有原則,更沒有意義,他的存在只帶給同族的人莫大的痛苦,而這股悲痛終究化成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懼,一個隱隱作痛卻又不敢碰觸的記憶。一個人在晚年的時候,再加上沒有親人在身旁,有如走馬燈般的一生,一幕幕閃過馬正濤的腦海中,而他後半生所依附的主子─國民黨也倒台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終於,一個老人所無法承受的恐懼與悲哀,排山倒海的向他吞噬而來。

林標:相較於馬來,林標這人物似乎是比較「可愛」的,他對日本的「愚忠」在別人眼中或許是很可笑的,在此,筆者試以設身處地的心態去解讀林標所執著的事情。筆者在社教系曾經寫過一份報告,有關台籍日本兵的口述歷史,據統計,這群日本兵大概都出生於大正九(民國九)年至大正十三(民國十三)年之間〈太平洋戰爭爆發時,彼等恰為役男之年齡〉,那時日本已領有台灣二十幾年了,林標一出生就是個「日本人」,加上日本在台政府刻意將台灣人給皇民化的統治手段,社會環境的潮流使然,這並不是自願或強迫的問題,在不同政權統治下,百姓既然無從選擇政府,只有迎合時勢才能生存。之前公視曾撥放一齣大戲─「後山日先照」,裡頭台灣人對日本人又敬又恨的矛盾情結,跟林標的心情是不謀而合的。「茫然、悲傷和痛苦浸染著不肯離隊的台灣兵。但一但被以「戰勝國國民」之名和日本人分開,林標覺得一時失去了與日本人一起為戰敗同聲慟哭的立場。而無緣無故、憑空而來的「戰勝國國民」的身分,又一點也不能帶來「勝利」的歡欣與驕傲。」這段話緊扣著林標一生思想上最矛盾的困惑,這個大時代下的犧牲者,連自己都無法為自己定位,更遑論是一般的社會大眾了,走過兩個時代,背負著外人所無法理解的無奈,林標這一生是被徹底的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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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結構
  兩個故事交錯鋪成,乍看是天南地北的兩碼事,但卻忠實的勾勒出台灣一體多面的其中兩個面貌,藉由兩個老人在「忠孝公園」的偶遇,各自推向拋物線的另外兩頭。而在時間架構上,由於兩個主角都已垂垂老矣,在很多時候,都是他們回憶的篇章,不斷徘徊在現在與過去之間,這一點對主角之一的馬正濤,顯然有著極大的殺傷力,林標的海軍服將馬那刻意塵封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抽出來,就像是一個裂了縫的鋁盆,表面沒有什麼改變,裡頭的水卻悄悄的凝聚在縫口上,再慢慢的滴落……而這些記憶乃是馬的禁忌,當所有的禁忌都被釋放出來後,便是宣告馬正濤的死亡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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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中有一段讓我印象頗深刻的描述,就是兩位主角在忠孝公園裡第一次打照面的情景,林標在感動馬講出日本話之餘,肅穆的朗讀一段文字「……賴天照大神之神庥,天皇陛下之庇祐……庶幾國本奠於唯神之道,而國綱張於忠孝之教……」,筆者認為這是點出題旨的地方,每個人對「忠」、對「孝」的標準都不一,馬正濤忠的是自己,孝的是能給他權勢的上級;林標忠的是「日本祖國」,孝的是他對兒子的期待、對孫女的關愛,只是他們都歷經多次的改朝換代,所執著的「忠」與「孝」的標準在世代的輪替中,被歲月給偷偷的換掉了,當驀然回首時,一切都變得讓這兩個老人感到無所適從……。
  在戰爭底下承受最痛苦的後果的人,往往是一般老百姓,而非操縱整個局面的人,記得曾經看過的一齣紀錄片─銀簪子,裡頭是拍攝榮民生活,並非所有榮民都像馬正濤那樣可惡,他們絕大多數都是身不由己的,他們也是在權勢下被操弄的犧牲者,回不去家鄉,又是被台灣社會所刻意遺忘的一群人,「人生最哀事,莫過生別離」,影片中有一段描述─一位老榮民,拿著自己閒來寫的歌詞,唱給採訪人聽:「……我不要戰爭……我要回到家鄉去……我不要戰爭……」內容很淺白,但那哽咽而滄桑的歌聲卻令人不禁潸然淚下,在那樣動盪不安的大環境下,許多人物、許多事情都是很無奈的,他們只有被命運安排的份,無法自由去選擇自己的命運。
  文中的第四段,有個很生動的電影場景,林標在南洋當兵時,救了泉州老闆一家子的情節,實在驚險萬分,林標算是個很有義氣的台籍日兵吧!他沒忘了自己還是個台灣人,也沒因穿上了日本軍服就大搖大擺、作威作福,對原鄉的老闆一家人通風報信,使他們能徹夜逃亡,相較之下,馬正濤這人渣就顯得卑鄙、齟齰,幫國家大敵來欺壓自己人。
  關於文章的最後一段,讓我覺得阪本這個日本人的出現真是神來一筆,他代表著現代日本對台籍日兵的無知與不重視,引出林標對於「我是誰」這問題的迷惑,最後,林標的孫女月枝自個兒搭計程車離家找父親去,留下不知所措的阪本,真令人有些無厘頭呢!
  筆者想起在大一、大二時所寫的兩份台灣史報告,一份是有關在台榮民的相關論文,另一份則是台籍日本兵,「忠孝公園」正好將我這兩份報告給做一個融合,當然是巧合啦!當初會想做這兩個題目,是出自於筆者對這群被社會所遺忘的人們的憐憫。在同一個時代和同一個地域裡,台灣竟然共存著這麼複雜的面貌,實是我們這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所無法想像的。另外,文中提到一點,讓筆者有一些疑問,林標老人對日本政府的賠償顯然十分執著,他所在乎的竟是那筆金錢,但是在史料中,台籍日兵大多是不注重金錢賠償的事,他們主要是希望日本政府能還給他們一個公平與正義,後來幣值縮小,日政府的賠償金就算乘以120倍也不值多少錢了。或許,那筆賠償金只是小說家用來代表日本是否在乎這群曾為天皇奮戰的「子民」吧!「我出生就是日本人,因此非去當兵不可──假如當年清朝割讓的是海南島而不是台灣,那我就是中國人,當然就會去中國當兵了!」這段話是筆者報告裡所採錄的口述,這位受訪的老先生道出了所有台籍日兵的心境,台灣自有歷史以來,主權就一直不斷的在輪替,一會兒學作日本人,一會兒學作中國人,根本就沒有時間學作自己,這是潛藏在民生富足的今日社會底下,最深的一層悲哀。







圖‧阿法 曾文水庫一隅
fooldunky 2007-06-19 16:22:41

我們剛好要寫忠孝公園的心得報告~~你的文章給予我不少幫助^^
謝謝~~
你的分析十分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