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和艾情訝異地張大嘴巴望著眼前的瘋狂女人。

她們不知道歐陽在KTV時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去了一趟廁所的她回來後就一臉蒼白地說要回家。然後，回到家又急急忙忙地衝進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彷彿在尋找什麼。

她臉上的慌亂和無助都無法和她們所認識的冷靜歐陽劃上等號。艾情看得一臉擔憂，蔚藍則是嚇得說不出話。

「Sun，妳……到底在找什麼？」十分鐘後，艾情終於忍不住開口。

歐陽沒有回答，只是一邊翻看衣櫥一邊喃喃自語，「我怎麼會把它搞丟……」

「我幫妳找，好不好？」看著已經堅強了十幾年的好友突如其來的失控，艾情急得快哭出來。

對艾情的話置之不理，她一逕地翻找，終於在床底下找到了那讓她瘋狂的東西。

「找到了……」她將那本書緊緊抱在胸前，「我居然把它丟在床底下。」

見到歐陽那失而復得的表情，原本表現得事不關己的蔚藍忍不住走向前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書讓一向自持的女人慌成這樣。

「『太陽啊太陽』？這是什麼書？」她學歐陽坐在床邊，輕聲問。

她依舊沉默，但向來毫無情緒的臉龐卻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安心卻沉重……

她和于文齊的維繫只剩下他送她的這本書了。他們的婚姻早被那張離婚證書親手埋葬，而他們的愛情又一直模糊得讓人無法捉摸……所以當兩人之間成為過去式，也只剩這個當初沒放在心上的禮物可以填補思念造成的空虛。

艾情也坐到歐陽身旁，好奇地盯著她打開那本童書。

只是翻開第一頁，歐陽的眼眶就紅了。

誰說太陽必須堅強勇敢？其實，她也會偶爾害怕，偶爾懦弱。

誰說太陽永遠光明熾熱？其實，有的時候，她也會冷，也會想哭。

誰說太陽只可以溫暖大家？其實，最需要擁抱的是她。

視線落到下一頁，倔降的淚水自眼角滑出。這是十四年來第一次。

太陽的驕傲讓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害怕，只好倔強地欺騙大家她很堅強。

太陽的自尊讓她將淚水一滴一滴往肚裡吞，吞多了，她也忘了怎麼哭。

太陽的烈焰讓她受到大家矚目，卻也讓人無法接近，所以她注定孤單。

再看幾頁，她的驕傲徹底瓦解，自尊全數崩盤。

直到她遇見烏雲，一片可以包容她的驕傲、珍視她的自尊、擁抱她的烈焰的烏雲。

烏雲會在她懦弱時，緊緊圍繞著她，讓驕傲的她躲在他背後療傷。

烏雲總在她想哭時，收納她的淚水，讓她的自尊在眾人前無懈可擊。

烏雲喜歡她的熾熱，也懂她的寂寞，所以總在她寒冷時給予一個深深的擁抱。

下一頁，然後再下一頁……理智早已煙消雲散，眼淚逐漸潰堤。

如果今天是個多雲的天氣，那代表太陽正枕在烏雲的手臂上享受溫暖。

如果今天的雨莫名地下不停，那代表太陽正傷心地躲在烏雲懷裡掉眼淚。

讀到這頁，她的心已經被滿滿的懊悔摧毀，痛得她無法呼吸。

只是，不知道太陽何時才會發現自己也欠烏雲一個深深的擁抱……

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他親筆留下的字跡，歐陽嚎啕大哭。

「笨女人，這是我所有的書裡面賣得最爛的一本。雖然出版之前，我就有預感了。但我還是堅持要畫，因為我要告訴妳，妳不是不會哭，只是太驕傲了。如果還是放不下那該死的自尊，那就在脆弱時躲到我懷裡吧。反正那麼不可愛的太陽除了我這片烏雲還有誰要？」

她哭了好久好久，久到身邊的兩個室友都幾乎忘記她是個不會掉淚的女人。

她們都不懂為什麼歐陽要放棄一個甘心在她這顆驕傲的太陽身邊扮演一朵烏雲的男人。這種契合的愛情不是可遇不可求嗎？

「Sun……你們為什麼離婚？」笨笨的艾情不懂得看場面說話，只想知道這個讓人想不透的答案。而這問題又逼出好友更多淚水。

是啊，她為什麼要答應離婚？她為什麼要放開這個最愛她、最懂她、最襯她的男人？她……為什麼要在面對誤會時選擇傷他？

「因為我對他做了一件很惡劣的事。」不聽他解釋便一口定了他的罪，夠不夠惡劣？其實，最惡劣的是她在他身下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要不要說來聽聽？」蔚藍的好奇心被挑起，她想知道是什麼事讓一個冷若冰霜的女人哭得肝腸寸斷。

「沒什麼好說的。」她伸手抽了張面紙擦拭淚水，「總之不可原諒就是了。」

「沒試過怎麼知道？」蔚藍不死心地想從她口中套出點什麼。

「我欠他的太多了。」雖然雙眼依舊通紅，但平靜後她又是那個冷冰冰的歐陽。「離婚或許對我們兩個都好，至少他不會再受傷。」

「妳真的捨得放棄一個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再遇到的靈魂伴侶？」艾情問。

「只要他過得好，我就沒什麼捨不得的。」他為她付出的夠多了，現在只是叫她拿一段愛情來交換他未來的幸福，怎麼想都值得。

「他很愛妳。」艾情雖笨，但男人的深情昭然若揭，她不懂為何歐陽執意放棄。

「他愛過我。」她自動將艾情的話解釋成過去式。沒把握在自己將于文齊的心摔得支離破碎後，他對她依舊如昔。

「感情本來就是一筆算不清的債。」蔚藍沉重地說，「說到底，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不斷互相傷害。」

她搖搖頭，「我和他沒所謂的互相傷害，我們之間的每道傷痕都是我親手劃下的。就連分開時，我都殘忍地將他早已不堪一擊的心踩得粉碎。」

直到今天，她都忘不了于文齊在離去時徹底絕望地對她說：「為什麼妳一定要用這種方式結束，逼得我不得不恨……」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但既然妳欠他這麼多，為什麼不道歉？」腦子是正方形的艾情不懂得九彎十八拐，只知道做錯事就是要道歉。

「我對他做的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的。」她的心懊悔得無法跳動。

她錯了。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她仍會選擇嫁給于文齊，仍會在他身上品嚐愛情的味道。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她不會再被忌妒矇蔽雙眼，不會再讓自己狠心傷他，不會再輕言放手。只是錯了就是錯了，現實不會給你機會從頭來過。

「如果連這麼理所當然的三個字都說不出口，妳和他永遠都沒辦法釋放彼此。」蔚藍的話是出自那個刻骨銘心的經驗。

是啊，她欠他最多的莫過是自己曾經允諾過的「好聚好散」。現在她已經不期望他會再次用整個靈魂來愛她，她只是希望聽到他對她說：「歐陽，我原諒妳。」

如此，她殘缺的愛情就算完整。沒錯，她還是自私，還是需要靠于文齊的一句原諒讓自己找回再次愛人的勇氣。否則，她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圈圈裡。

「驕傲沒那麼重要，自尊也不算什麼。在愛情面前，我們不需要骨氣。」蔚藍輕拍她的背，臉上掛著一抹憂愁的笑。

歐陽沉重地點點頭。

她沒什麼好遺憾的。雖然失去一顆真心很痛，雖然親手扼殺愛情很苦，雖然粗心大意地放開幸福很傻，但……一輩子被一個男人用生命狠狠愛過，已經夠了。

只是捨不得啊……捨不得他如洋蔥般剝落的心，捨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被傷害，捨不得他總是將愛情放在錯的人身上。現在的她，比誰都希望這男人能幸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