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素來知玉兒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主子，慧質聰穎，知事不可瞞，且亦不願再瞞，遂低下頭去，小小聲地說道：「主子，沉璧實不想再瞞著您了。」

「什麼事兒？」

「沉璧與多爾袞貝勒，已經、己經……」

玉兒不語，瞧著沉璧支吾嚅囁，正等著她繼續說下去。然而，心下其實已略猜知一二。

沉璧難為情，卻還是不得不說。「沉璧與貝勒爺，已私底下拜堂成親了。」

玉兒一聽，心下頗為驚愕。雖知他二人有情，但他倆私下拜堂成親一事卻是她意料之外。她關切地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稟主子，是……，貝勒爺被大汗指婚沒多久以後的事情。」

「所以，是在與小玉兒大婚之前了？」

「正是。」

「妳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我擔心，主子知道了以後會──」

玉兒笑，「妳怕我會不開心是嗎？」

沉璧未語，只點點頭。

「沉璧，」玉兒拉起她的手，「咱名義上雖說是主僕，可我一向將妳當是自己妹妹一般看待。咱之間的情誼不是一兩日了，難道妳還不瞭解我的心嗎？」

「沉璧不是不瞭解主子的心，可畢竟這事兒攸關男女……」

「既然咱是姐妹，那我也不怕對妳掏心。是，我必須承認，多爾袞尚在我心的角落裡，可妳也知道，現在我有大汗寵疼我、待我好，我已是側妃娘娘，此生與多爾袞再無任何可能，既如此，我當然希望能有個好姑娘與他長相廝守。我很高興，那姑娘能是妳。」

「主子……」沉璧心下還是覺得有些歉然。

「看妳，不及早告訴我，如此我這做姐姐的倒來不及為妳備上新婚賀禮了。」

沉璧聞言，感動得掉下一串冰珠般的淚珠。「主子，您如此待沉璧，要沉璧如何回報您呢？」

「妳這傻妹妹，咱的情份還用得著說什麼回報的話嗎？」她沉吟了會兒，關心地問道：「對了，既然妳與多爾袞已私下拜堂成親，卻未曾對外宣佈，那麼，他是否不準備納妳為側福晉，讓妳入玉牒？」

「不，」沉璧搖頭，「是沉璧要求不欲被立為側福晉，亦不想入玉牒的。」

「為什麼呢？」

「主子，您和貝勒爺皆乃皇室貴族，您覺得您和貝勒爺自在快活嗎？」

玉兒瞭然，明白沉璧之意，於是朝她點點頭。「我想，我懂妳的意思。」

「既然主子明白沉璧心思，那麼沉璧懇請主子，千萬勿要將沉璧與多爾袞貝勒已私下拜堂成親一事說出去，沉璧不願成為玉牒上正式的側福晉。只要兩心相守就夠了，位分一事沉璧一點兒也不在意。」

「那，多爾袞待妳，可好？」

沉璧羞怯地點了下頭，幸福情狀已毋需言喻即可知曉。

玉兒見了，心下倒也放心。「記得許久前我曾問妳，可會在乎自己能否成為多爾袞唯一的妻子？那時妳回答『我在乎，但也不在乎』。如今我總算明白當日妳所說的這話是何意義。妳雖非玉牒上的福晉，多爾袞卻視妳為心上唯一。」

「主子，沉璧真心感謝您能如此成全。」

「還說什麼成不成全呢？沉璧，妳也知道，我來歸大金最主要目的乃肩負滿蒙聯姻與科爾沁部落興衰的使命，雖說這件事兒曾深深傷害多爾袞，但如今見妳能陪在他身旁，讓他情殤得以復元，我心裡其實是樂見其成的。唯一感歎的是，你二人雖拜堂完婚，卻不能如尋常夫妻一般地生活在一起，真苦了你們。」

沉璧搖頭笑了笑，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雖說能朝朝暮暮是再好不過的，可若能時常見著彼此，亦沒有什麼遺憾了。」

玉兒瞭解沉璧所言，遂微笑點頭。她真真是個能以智慧馴伏駕馭妒嫉魔獸的聰慧女子啊。

◆◇◆◇◆

二月份，皇太極率多爾袞與多鐸，御駕親征察哈爾，三月大獲全勝，爾後便聯合喀喇沁部的通使，共同出兵察哈爾以掠殺多羅特部。接著喀喇沁拉斯喀布汗與阿蘇特、鄂爾多斯、土默特，以及永謝布的部分臺吉聯手，攻打駐守於趙城林丹汗的一支隊伍。七月份，喀喇沁部則終於歸順皇太極。[u1] 

九月份，皇太極欲二次出征察哈爾，這次除了大金軍以外，那些歸順大金的蒙古各部亦皆願一同參戰。

大殿上，皇太極對眾臣子說道：「本汗此次二征察哈爾，敖漢、奈曼及科爾沁等蒙古各部皆願參戰，本汗甚感欣悅，此番再征察哈爾勢必能再奏捷。」皇太極對著堂陛底下蒙古各部的幾名歸順臣子說道：「本汗打算派遣希福與巴克什，傳令西北歸順的外藩蒙古各部率兵馬，齊至約定之地以征林丹汗。內喀爾喀諸貝勒所率兵馬會於遼陽城；科爾沁與喀喇沁部會於綽羅郭勒；敖漢部長索諾木杜棱、奈曼部長袞楚克巴圖魯則會於都爾弼城。」

「大汗英明，臣等遵旨。」

　　　　※　　　　　　　　　　※　　　　　　　　　　※

察哈爾。

皇太極親率大軍，於暗夜擊襲英湯圖、錫爾哈錫伯圖等地，大金與蒙古各部的聯軍連成一氣，與林丹汗所屬軍隊一番廝殺血戰，大金與蒙古聯軍不僅擊退林丹汗，亦俘擄了許多人畜，凱旋而歸。

營帳內，眾人正慶賀此次征戰旗開得勝，於是大肆飲酒吃肉，舞樂以助興。

科爾沁的臺吉滿珠習禮放下酒杯，起身至皇太極面前恭謹稟道：「稟大汗，此次攻伐察哈爾，大汗領軍有方，使得此一戰役大獲全勝，所以臣願將所擄獲之牲畜悉數皆獻與大汗，還望大汗能夠笑納。」

巴敦亦上前附和道：「臣亦願將所獲一併獻與大汗，願大汗能繼續護佑我子民。」

皇太極笑道：「你二人於此戰役之中皆盡全力擊退察哈爾部眾，可謂功不可沒，故此本汗決意分封你二人為『達爾漢巴圖嚕』與『達爾漢卓哩克圖』。」

滿珠習禮與巴敦聞言，皆十分高興，齊恭順地跪於皇太極面前，喜地歡天地謝封道：「臣等多謝大汗恩典，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　　　　　　　　　　※　　　　　　　　　　※

本欲趁勝追擊林丹汗的皇太極，並未料到科爾沁部的奧巴因不忍掠殺林丹汗，故而以其足疾為由，並未抵達所會師之地，且又蓄意放水，以使林丹汗與其弟及其他部屬皆得以逃脫至察哈爾邊界。

皇太極知此事以後，十分不悅，正於營帳之中肅審奧巴。

「此次咱大金與蒙古各部聯手，最主要乃欲徹底擊潰林丹汗，何以竟放過林丹汗，你且委實告訴本汗一個理由。」

「稟大汗，」奧巴歎然地稟道：「林丹汗雖為人猖狂，意圖以武力控制所有蒙古部落，然他畢竟乃蒙古部落之主，臣實不忍心將他掠殺致死呀。」

「要知道，你既已決定脫離他林丹汗掌控，那麼日後與他就不再是同盟而是敵人。你對敵人尚且如此婦人之仁，竟縱虎歸山，可知將會為咱帶來多少後患？」

奧巴跪於皇太極面前，「還請大汗息怒，奧巴知錯，大汗降罪，臣絕無二言。」

「好，你既已知錯，本汗亦不欲苛責，此乃一教訓，盼你謹記在心。不過大罪可免，小罪難逃，本汗便罰你繳交駝十峰，馬百匹。你可心服？」

「臣心悅臣服。」

「那便這樣，你先下去吧。」皇太極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臣多謝大汗恩典。」奧巴起身，恭順地行禮以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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