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似有話要說，他勉強笑道：「玉兒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即便珍姐姐已經走了，大汗可曾忘記了她的容顏？」

他苦笑，「怎可能會忘呢？尤其她死前那一刻，身子所流的那些血，濡染了戲服，也一併染紅了我的心哪。」

「那便是了。」她點頭，「大汗早已將珍姐姐的身形容顏刻在心版上，如何也忘不了。既如此，那麼珍姐姐即便形體雖逝，歡聲笑語及往昔一切必都還藏諸大汗心中，大汗便可不用急於緬懷，但凡在心裡的，是怎也跑不掉、誰也偷不了。」

他笑了，笑中有著愁楚，亦有欣慰的瞭解。愁楚的是往後只能在回憶裡才能再見到珍兒，瞭解的是，玉兒善體人意，不教他別想，而是教他別急於緬懷。

「大汗不妨先休息片刻，養好了精神，再想珍姐姐。」

他打趣道：「好，那玉兒好好養傷，我便好好養足精神。」

她笑著點頭，「那麼，就讓臣妾侍候您歇下可好？」

「好。」他朝她回點了下頭，然後站起身來。

她亦站起身，對著一旁囑道：「沉璧，扶我起來。」

「欸。」沉璧趕緊上前扶著。

「慢著點。」他在一旁憐惜地攙著。

於是三人一起步出書房，齊往皇太極休息的宮殿方向走去。

◆◇◆◇◆

詩社持續不停地聚會，《度寂寥詩集》亦維持每月出刊一次，或有刊出沉璧所作之章回小說以供閱讀，眾嬪妃在宮中終有可打發漫漫辰光的事情以轉移心緒，故爭寵事件便有了一定程度地減少，倒也頗令皇太極深覺省心不少。

珍兒走了以後，一次詩社聚會裡，於出刊的詩集上讀到先前珍兒與沉璧所一同寫下的《虞美人》曲目戲文，雖說作者處並未特意提及珍兒之名，只標了沉璧，可所有人都知道這戲文有部分是出自珍兒之手，曲目亦是她在大汗壽宴上「血淋淋」極為殘酷而又華麗地演出過，因而見此戲文，便覺如同那日血腥可怖的畫面栩栩又於眼前重新上演了一次似的。

奇壘氏等幾位先前對珍兒見縫插針的嬪妃心裡自是十分難過。

翻閱這一期出刊的詩集，奇壘氏不覺撲簌簌地掉下淚來。

玉兒察覺，關懷問道：「姐姐可是怎麼了，何以會見了期刊卻哭了呢？」

奇壘氏忙不迭拭淚，哽咽道：「我見詩集裡，有先前珍妹妹所寫的戲文。」

玉兒瞭然，不覺暗歎了口氣。

奇壘氏又道：「想起先前對珍妹妹所說的話，如今心裡仍十分後悔。那時也不知怎地竟會說出珍妹妹害死自個兒孩兒，全賴給烏拉繼妃這樣的渾話來……」

伊爾根覺羅氏亦哭道：「我那時也說了難聽的話，說珍妹妹跟唐朝的武媚娘一樣，殺死自個兒的親孩子，為得全是爭寵上位。」

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葉赫那拉氏、顏扎氏、納喇氏聽聞，各個莫不低下頭來。心虛、歉然、自責的情緒宛如化成一道道絲線，緊緊死死地纏住每個人的心，即便未哭泣說話者，連氣也不敢多吭一聲。

玉兒見大夥兒情緒竟如此低落，心裡自然相當難過。她對所有人道：「咱們在后宮，都是姐妹，說不爭寵是有點兒矯情，可畢竟都是女子，有時應多站在女子的立場上為其他姐妹們多設想一番，起碼凡事皆當留點兒餘地，如此當不至於說出不該說的話，或做了不該做的事，一併傷了彼此間的和氣跟感情。」

沉璧點頭，「各位主子就請莫要傷懷，即便再怎麼難過亦換不回珍主子的性命。逝者已矣，還不如好好過眼前的生活，將珍主子的事情謹記在心裡即可。」

玉兒看了沉璧一眼，十分贊同。「沒錯，沉璧所言，言之有理。咱們姐妹之間，日後千萬勿要為了爭寵之事，一昧打壓或者傾軋陷害。深處宮中，咱們每個人皆是離鄉背井、遠離父母的，所能依靠者除了大汗，就只剩下姐妹們了。」

所有嬪妃聞言，莫不點頭認同。

沉璧見所有人因珍兒驟逝之事，情緒大受影響，便道：「各位主子莫要難過。這樣吧，不妨大夥兒就一起來創作章回小說好了。先前分享了《紅樓夢》給所有主子欣賞過後，大夥兒不是都有點兒興致想自個兒試著寫寫看的嗎？」

所有與會嬪妃一聽，皆點頭稱是。

「那麼今兒的聚會，咱們不妨就來試著寫寫章回小說好了。」

玉兒一聽，首先發問道：「大夥兒皆未習作過，該怎麼起頭寫才好呢？」

沉璧想了一下，解釋道：「剛開始學習章回小說創作，不妨就從自己所熟悉的事物開始寫起，或者取材自周遭一切。比如：可寫自個兒家人、街妨鄰人或者姐妹淘的故事、可改編自個兒所聽聞過的軼聞趣事，甚至可創作幻想式小說，像是兩朵花之間的對話，或天仙、花靈、妖精等等。」

所有宮妃包括玉兒，大約皆聽明白了沉璧的說明。

「再者，一開始如果不擅長寫長篇故事的話，寫短篇亦可。短篇故事可以是兩三個主人翁之間的情節。長篇的話一般就是八至十個主要角色所交織而成的故事。」

大夥兒又點頭。

「寫故事，不論章回小說或者曲目戲文，文中皆會有一條所謂『故事主線』，這條故事主線即是主寫男女主角的事件；此時可搭配一條副線，約寫次要人物或是第二男女主角的事件。書寫過程中，切莫忘記需對角色人物的背景、心理狀態以及心路歷程有一定程度的文字摹寫，如此用意乃在於能令讀者對於故事人物有著更深一層的認識、瞭解與投入。初學者，可套劇情模式去走，待習至一定程度，熟悉章回小說的創作方式以後，就得始拋去昔日所套寫的『劇情模式』的窠臼，大膽地去做革新與創意發想，如此才會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那，什麼又是劇情模式呢？」葉赫那拉氏不解問。

「所謂劇情模式就是……」沉璧開始解釋給所有詩社的成員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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