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宮廷歷史】《傾國_卷一:歸迴大清》(5-14)
兩人用膳,都不說話。她靜靜地看著他用膳,好一會兒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劃破靜默。「貝勒爺喝酒贏我,是不是咱們就不回盛京去了?」 他沒有回話,仍自顧自地吃東西。 「玉主子可是吩咐過的,如果貝勒爺不同我一塊回去,那……」 想不到他竟搶白,「好,咱們明兒就回盛京去。」 聞言,她欣喜異常。「果真?」 他點頭,「嗯。」 「太好了,」她站起來,向他福一福道:「多謝貝勒爺,我總算可以回去向玉主子交差了。」 「我可以同妳一塊兒回盛京,」他溫文一笑,拉過她的手。「妳,是我的侍妾,可別忘了喔。」 她趕緊將手給縮回來,睨他一眼。「哼,你,勝之不武!哪有主子這樣欺負奴婢的?」不待他回話,她逕自把用完膳的空碗空盤給端走,不再搭理他。 夜裡,已備好明日要回盛京的所有一切。沉璧累極了,正打算歇下。 多爾袞從寢室裡走出來,口渴找了茶水喝,喝完,走到沉璧身旁。 沉璧思及今日他喚她「小侍妾」,又見他朝自己走來,有點緊張慌亂,於是有些戒慎地看著他。「貝勒爺,您,您不早早就寢歇息可還要做什麼呢?不累嗎?奴婢可累死了。」她支吾結巴,手裡還絞著帕子。 見她這般情狀,他愈發想笑,鬧也鬧夠了,索性柔聲對她道:「小侍妾,別緊張,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妳好好休息吧,明兒可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趕呢。」 她有些懵了,微張著嘴巴獃看向他,眨巴眨巴地眨著溜溜圓的大眼睛。 他輕輕推了她的額頭一把,便進房睡覺去了。 ◆◇◆◇◆ 終於,皇太極偕哲哲、玉兒與眾福晉住進大汗宮裡,眾妃嬪暫且先回自個兒的宮,安置一切貼身細輭與日常生活的物件。此時此刻,宮內所有人皆為皇太極的登基大典而異常忙碌。 玉兒被安排住在西宮,許多眼生的內監宮婢正幫著抬進她的衣飾用品,一一擺置妥當。有名陌生宮女,正替玉兒整理筆墨紙硯,將這些東西件件擺置在翹頭几案上。她見一大疊玉兒所寫的毛筆字,很是訝異。 「咱們側福晉還真是用功呀。」她笑。 玉兒聽見,款款走來。「妳是新安排到我宮裡來的吧,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夕雲,早些日子知道要被安排侍候玉主子,心裡可高興了。」 「為什麼?」玉兒好奇。 「大家都說玉主子隨和脾性好,有個貼身侍女叫什麼沉璧來著,不就和玉主子情如姐妹嗎?咱們當奴婢的能跟上好主子,自是修來的福氣,哪有不高興的呢?再說,若要真能和玉主子情如姐妹,待回老家說與我阿瑪額娘聽,他們肯定會覺得驕傲,在鄰人面前走路都要有風了呢。」 玉兒笑了笑,「好好當差,我這主子總不虧待你們。」 「是。」她擺妥了筆墨紙硯,笑盈盈對玉兒道:「如今四貝勒爺已繼承汗位,現在又能侍候玉主子您,奴婢近來的心情可真真是好得不得了呢。」她呵呵呵地咧嘴笑著,一臉傻大妞的模樣。 玉兒只嘴角掛著一道弧線,並未接話。 「主子可知道嗎?」夕雲自顧自地說道:「奴婢原就是『四貝勒爺』黨的,從以前就一心巴望著四貝勒爺能繼承汗位呢。」 「喔,為什麼呢?」這話倒引起玉兒好奇。 「奴婢可是識人甚明,知道四貝勒爺有帝王之才呢。」她大喇喇地說。 「是,當心被其他爺黨的把妳捉去痛打一頓。」玉兒頑皮地警告一句。 她嚇得噤聲,趕忙以手摀住自個兒的嘴。「好在主子提醒奴婢,以後若有人問起,主子可千萬別說奴婢是『四貝勒爺黨』的喔。」 玉兒搖頭,莞爾一笑。 ※ ※ ※ 多爾袞與沉璧乘馬車,一路往盛京的方向出發緩行。黃昏,天邊紅橙的霞雲一卷卷緊緊地相互捱著,像護送他們回汗宮一樣,更好似遠在天邊喁竊私論著他們,訴說情韻軼事一般。天空繽紛的色調,倒與沉璧此刻心中的色彩相互輝映。 終於,馬車抵達汗宮大門,往朱紅巍然的宮門裡一瞧,便又可見重重殿宇、朱牆碧瓦、宮粉玉砌、勾欄曲徑,一切看似無止無盡。重重樓簷,此時竟似幻化成古月彎刀,勾破了沉璧心房的窗紙,她的心因而漏跳了一拍似地驚慌。 沉璧自馬車上跳下,多爾袞也跟著下車。 「貝勒爺,沉璧這就進宮去了。多謝貝勒爺送我回來。」說著,行個禮就要往汗宮裡走去。 多爾袞跟在她身後,三步併兩步地上前。「我送妳進去。」 「不用了,貝勒爺快回貝勒府去吧,我自個兒進去就行。」 「妳自個兒進去?」他揶揄,「妳以為妳誰呀,七仙女還是王母娘娘?」 「啊?」她不解地看著他,清明的瞳仁裡映有溫文如玉的他。 他笑,「妳雖是玉福晉的貼身侍女,但宮中並沒有人認識妳,怎可能放妳通行?我是皇子,經常出入汗宮,各班侍衛皆識,還是由我帶妳進去吧。」他沒有多想,拉著她的手逕直就往汗宮裡走去。 一開始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可因他緊拉著自個兒的手不放,便漸有許多宮人瞧見,異常驚訝──破天荒。她們的喁竊私語如遠天霞雲般,紛紜、細碎、惹人矚目,是羡慕,也是嫉妒。這樣的情狀,教她整個人侷促了起來,不該躲藏,卻更不該落落大方,總之紛亂無措的心緒,教她不知作何反應是好。她只能低著頭,由他霸道地牽著自己,穿越層層宮牆,勇往直前地向裡走去。 送她至后宮宮門前,他停下腳步,鬆開手。「送妳到這兒,妳進去吧。」 她向他行禮,「多謝貝勒爺。」她的頭並不抬起,只是含蓄。 他點頭,轉身離去。 見他走了,她也轉身,正要走開。 他走了兩步旋又回過身來,喊她:「沉璧──」 聽見他輕喚,她轉身回眸。 他柔聲對她問道:「以後,還有機會可以再吃到妳所做的麵疙瘩嗎?」 她微笑,頰上的紅暈與此刻的霞雲緋紅相互掩映。她朝他點頭。「嗯。」 他微頷首,一笑,一轉身餘了一地瀟灑倜儻,腦勺後長辮劃了一個滿滿的圓弧,然後大大地邁開腳步,沉穩而緩緩地離去。 她往回走,一步步踩著愈漸鬆輭的步伐。忽明顯意識到,好似有什麼東西隨著她的步子漸漸抖落。其實,她很清楚知道,心裡有個什麼東西正在消溶瓦解,她雖知道,卻告訴自己,這樣就好,什麼也不用多想,畢竟她並不屬於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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