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沉璧起，「快快請起。其實是本宮要謝妳今日如此安排，讓本宮得以和多爾袞與多鐸兄弟倆聚在一起，本宮今日特別開心。本宮瞧著妳頗有眼緣，不想妳真深得吾心。」

看著美麗卻哀愁的阿巴亥，沉璧想到，離她被迫殉葬之期似是不遠，一時竟有些難過不忍，於是便突然天外飛來一筆道：「大妃娘娘可曾聽聞過三國時代魏文帝與其正妻甄宓的故事？」

「耳聞過甄宓，不過倒不知她與魏文帝之間的故事究竟為何。」

沉璧看向遠方，似是歎息，可若不拿眼睛細瞧又未能有所察覺。她道：「甄宓是當時一名美女，那時流傳有一句話是說『河北有甄宓，江南有二喬』，意指甄宓美貌可與二喬相互比擬。甄宓原嫁予袁紹之子袁熙為妻，未料袁家安身立命之大本營鄴城竟被曹操攻下，曹操之子曹丕喜愛甄宓才貌，便將之娶為正妻。之後便有謠傳，說甄宓與曹丕之弟曹植有曖昧情愫，曹丕一怒之下便將甄宓賜死。甄宓死後，他便立了寵妃郭女王為皇后，連甄宓所生之子曹叡，也歸郭女王所養。」她說著，便想起甄宓被魏文帝賜死時，年方三十八。唐朝楊貴妃亦是。而阿巴亥？歷史記載其亡命年歲是三十七，此皆芳華正盛之齡，真是徒令人感傷嗟歎。

阿巴亥聞言，心下駭動。

沉璧復又道：「歷史上對女人嚴苛的帝王，大明開國國君朱元璋亦是榜上有名。朱元璋對自己后宮的嬪妃管理甚是嚴明，甚至可說是殘酷。一旦發覺身邊嬪妃有對他不忠，或如劉邦之後呂雉那般有紅杏出牆之嫌，則必死無疑。民間謠傳，說皇儲朱棣；也就是成祖皇帝，並非馬皇后所生，其生母乃碽妃。碽妃生下朱棣後，被朱元璋懷疑有私通之嫌，而後便受鐵裙之刑慘死，香消玉殞。」

這會兒，阿巴亥臉上倒沒顯現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低頭聽沉璧說話。

「這些都是歷史上有爭議的事件，或許只是以訛傳訛，有待確認。但這些謠傳正說明瞭一件事情，那就是，天下所有男人，尤其君王，是斷斷容不得嬪妃有任何私通之嫌，或心中愛慕其他男子之情事。正因如此，所以才會有諸如此類對有嫌疑的后宮妃嬪狠下殺手的謠傳。」

語畢，沉璧不再說話，只是靜靜蹲於小池畔，見池中鯉魚悠遊。

阿巴亥心下有所疑慮，但仍裝作毫無情緒問道：「沉璧姑娘怎會說起這些故事呢？」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活在宮中的女子堪憐，深宮獨處，無所依傍，盼見天顏豈又談何容易？如此度日，漫漫無期，至死方休，未免太過殘忍。」說完，覺得自己失言，便跪了下來。「奴婢失言，請大妃降罪。」

她拉起沉璧的手，「妳何罪之有，不過是個肯說真話的好姑娘。本宮赦妳無罪，快些起來吧。」

沉璧這才站起。

「沉璧姑娘，妳是不是想告訴本宮些什麼？」

沉璧搖頭，「沉璧只是同情宮中女子，可即便同情，也無力改變或是挽救些什麼。」她突然伸手拉起阿巴亥的手，放在自己頰上，似是一種瞭然的心疼。

阿巴亥心下一愣，心想，莫非沉璧知道自己與代善之間的情事？

沉璧心裡，當然很清楚阿巴亥與代善之間的一切。她知阿巴亥是個好女人，如果就此被迫殉葬，實是下場淒慘，正因與她有所情誼，所以她才會希望阿巴亥能儘早覺醒，或許方能保住一命。

阿巴亥似待女兒一般摸摸沉璧清秀的臉龐，微笑道：「謝謝妳的瞭解，沉璧姑娘。妳可知這宮裡最缺的是什麼嗎？最缺的就是『瞭解』。本宮算是沒白白喜歡妳。」

沉璧回以一笑，道：「大妃趕緊回壽宴上吧，今兒您可是眾所矚目的壽星，可別讓所有人找不著您才好。」

「那，本宮先離了。妳等會兒過來陪本宮，可好？」

「是。」

阿巴亥擰著眉心，款步離開，才走沒幾步，旋又換上一張迎人笑臉。

（八）駕　　崩

大明熹宗皇帝朱由校，極賦木工天分，喜做木工，鎮日沉溺於刀鋸斧鑿油漆之中，史有記載：「又好油漆，凡手用器具，皆自為之。性又急躁，有所為，朝起夕即期成……」大明時局愈來愈壞，皇帝卻日漸沉迷於木工、荒廢國事，於是使得宦官魏忠賢的權力愈來愈大，大到甚至開始誅殺賢良忠貞之士。

魏忠賢性喜官員向他行賄，彼時孫承宗帶兵打仗，手頭糧餉很多，魏忠賢認為他應扣下大量糧餉轉贈予他、討他歡心才是。豈料孫承宗並未如他所願，他一氣之下就派了高第去替代孫承宗作遼東經略。更料想不到的是，高第才一到遼東，便直指關外之地絕不可守，意要將所有軍隊撤入山海關，方能保障安全。

高第接替孫承宗，撤遼西軍民入關，唯袁崇煥不願聽命於他，仍堅持固守寧遠城。甚至，他還曾對大明朝廷說過：「予我兵馬錢糧，我一人足守此。」於是明廷升了他的官，為正五品山東按察司僉事；山海關監軍。如此將帥各行其事的結果，讓努爾哈赤看清了，袁崇煥根本得不到任何支持，於是便給了努爾哈赤可趁之機，他親率二十萬大軍兵發寧遠，意欲將其攻下。

努爾哈赤大舉進攻，一路勢如破竹，不戰而獲八座城池，於是長驅直入，直逼寧遠城下。

因為有了先前的勝利，所以天啟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努爾哈赤小覷了袁崇煥，態度輕蔑地發動攻勢，開始猛烈攻擊寒風中那座孤獨矗立於明金邊境的寧遠城，意欲輕鬆攻下。

大金作戰攻擊的戰術十分完密，共有三波攻勢，頭一波是「楯兵」；就是許多木製且車前裹有數層厚牛皮的楯車，由作戰兵士在後頭推著，以抵擋敵軍所發射的弓箭和火器。第二波是「弓箭手」，他們躲在楯車之後，向著天空做約四十五度角的發射，企圖在此一波攻勢之中削弱敵軍勢力。第三波則是「騎兵」，待前兩波攻防戰皆已完成，對峙雙方的距離拉近以後，就輪到騎兵出馬，勇敢地往前猛衝、砍殺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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