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時范文程進入書房，恭謹地向玉兒行禮。「奴才范文程給玉福晉請安，玉福晉吉祥。」

玉兒趕緊上前扶起他，「先生快快請起。」說著便引范文程上座。「今後先生就是玉兒的老師，切不可再行如此大禮，應是玉兒向您行禮才是。」話才剛說完，便向范文程行以拜見老師的大禮。

范文程見狀惶恐不安，「玉福晉快快請起，奴才可擔不起您如此大禮呀。」

玉兒搖頭笑，「這是應該的，先生您不必介懷，安然受之便可。」

范文程見玉兒如此堅持，便笑。「那，好吧。」

行完禮，玉兒與範文程皆坐定。

范文程愨道：「玉福晉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學的領域？」

玉兒搖頭，「只要是漢學就好，漢學方面玉兒並不擅長，一切學習目標與進度，還是由先生作主，玉兒一切皆依先生安排，絕無異議。」

范文程頷首，「那好，咱們就先從《大學》及《論語》開始學起，此外會再一併欣賞些唐詩宋詞，如此既可怡情抒懷，又能學習些東西。然後，每日再花一個時辰的時間學以毛筆書寫漢字，若能用心耐心學習，相信以側福晉之資，假以時日定能寫得一手好字。」

「是，玉兒謹遵先生教誨。」

「那麼今日咱們便從《大學》經一章開始學習……」

◆◇◆◇◆

貝勒府的小花園裡，放眼看去，天空淡淡的藍與園中草木的綠接連一片，園有小池依傍，蓮花羅生池中，還有花團錦簇綴於園中四處，小草則是迎風搖曳，窸窣挲挲，似向園中人兒躬身微笑、親切呢喃低語一般。池旁置有玉砌石雕的桌椅，皇太極和玉兒正在桌上對奕，玉兒不擅圍棋，皇太極正在教她，周圍則有數名婢女環繞侍立。

石桌上，擺放著精緻木製棋盤，還有兩盞茶置於各自眼前。

皇太極對玉兒關心問道：「近日與范先生的學習如何？」

玉兒笑，「一切皆依范先生所設定的目標進行，范先生先教習四書，輔以唐詩、宋詞，學習的內容令玉兒覺得十分充實。」

「那就好，妳好好學習，有不懂的記得一定要請教范先生，改日有空時我再好好考考妳，驗收一下妳的學習成果。」

「是，希望屆時不讓貝勒爺失望，玉兒定當盡全力學習。」

他呵呵一笑，「書要好好念，可從圍棋當中，也能學到許多東西。」

「喔？懇請貝勒爺不吝指點玉兒一二。」

他邊於棋盤上佈局邊對她道：「妳看，咱們現在在棋盤上所做的動作就是佈局。下圍棋時，有三個主要階段，一是佈局、二是中盤、三是收官。佈局好壞是一盤棋勝負與否的重要關鍵，而下棋時的每一步，則需考慮平衡問題，像是攻守平衡、方向平衡等，此乃棋局之大局觀。」

她點頭，拿著一顆顆黑或白的棋子，一步步地佈著她的局。

他也正思量著自個兒的棋局，「一名優秀棋手，對奕時多會以局部為代價，藉此求得先手，正如帶兵打仗的道理一般，所謂『兵貴神速』、『先發制人』，唯有如此，方能奪得致勝先機。相傳三國的諸葛孔明便是運用圍棋之戰法，將陣圖擺得一如棋子般錯落，使得陸遜見其陣而退兵，再不敢入蜀中半步。」

「原來對奕與沙場爭戰的道理竟是一樣的呀。」她點點頭。

「是啊，棋局如戰局，從一盤棋局就可以瞭解一個人；瞭解這人的心思想法。」他喝了口茶，繼續佈局，復又對她說：「玉兒可知建安七子其中之一的王粲？」

「略有耳聞。他和圍棋對奕可有什麼關聯？」她好奇。

「這王粲可謂奇才。有一次，他看人下棋，棋局不慎已被擾亂，沒料到他竟可憑藉記憶，將原本的棋局重新置好。下棋的人見狀皆不可置信，於是便以布條將棋局蓋住，請王粲再重置另一盤，沒想到他重置的結果竟和先前所擺的棋局一模一樣。」

「果真？」她愕然不可置信，「王粲怎會有如此之好的記憶力呢？」

他呵呵一笑，「或許王粲的記憶力好是天賦異稟，但我想，他既是當時的圍棋大家，肯定下了極大苦功，對圍棋必有相當深刻的瞭解。『記憶能力』是下圍棋的基本功，初學者須從圍棋之著法名稱開始學習記憶，接之記憶定式變化，最後能將一盤對奕過的棋子完整無誤地記下，這些都是得花時間、下功夫苦練方能達成。下圍棋須具備耐心，同時亦可訓練注意力集中與全盤思考能力，若能將之學好，就能學好帶兵打仗，因為這和帶兵打仗、與敵軍對峙的道理，也是一樣的。」

她含笑點頭，對他所懂得的道理可說是更加欽佩了。

而他，不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而是卸下戎裝時，與心愛小妻相伴對奕，暢言所知，亦於其有益。如此平淡平凡，便是他最感快樂幸福的事了。

◆◇◆◇◆

一連好幾日，沉璧都跟在多爾袞身邊，他們去了盛京城內最名貴的飾品店舖，選購欲致贈大妃的昂貴首飾物件，去看了許多金華明耀的綾羅綢緞，又選了些變演戲法與雜耍團入府試演參考，多爾袞每問沉璧意見，她總頷首一笑便不再多言。幾日下來，多爾袞還是不知該作何抉擇才好。見沉璧一副無事兒人的模樣，他反倒有幾分氣給蓄在心裡，不抒不快。

是時正在喝茶的多爾袞，見沉璧一臉悠閒地坐在一旁，同自個兒一樣也在喝茶，他一氣，就將茶杯重重地摔放在桌上。

茶杯與杯蓋相互撞擊出「玎玲」一聲。他這一發脾氣，倒教沉璧有些膽顫，故而收斂了自己，正襟危坐，似等著被發落。

他瞥她一眼，見她不說話，更是生氣。「妳說，妳這究竟是來幫忙，還是來這兒當公主讓人侍候的？」

她聞言速速站起，低了下頭復又抬起，小心翼翼道：「貝勒爺這話可是從何說起？真真是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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