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不語，心裡急遽思索。她明白，「汗位」就像群鷹眼中的一塊肥肉，許多皇子皆有心爭奪，而汗位之爭，勢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相信，為了汗位，他必會想盡辦法除掉皇太極。且十四爺說得對，她一個小小婢女，如何能對付得了皇太極？與她相依為命的兄長既已逝，世上便再也沒有同她親近之人，與其如此孤單地活著卻無法報仇，倒不如將復仇之事寄託在十四爺的手裡，總比自己想辦法要實際得多。

她一咬牙，點頭。「好，就由我來頂罪。」

他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回道：「好，那咱們套好供詞，妳就照我所說的話回答大福晉即可。」

「是。」

「妳就說，妳是找四貝勒府膳房小廝寶哥拿到益補湯，想照著抓藥給表兄喝，將益補湯藥材拿回家鄉問了熟識的大夫，藥材可能與何物相剋或作用後產生毒素……，然後偷了玉福晉房中的胭脂水粉，偷偷加入西番蓮……。總之妳照著這麼說，其他的我自會打點好。」

她看他一眼，點頭。

「那麼，一開始還要演場戲讓大福晉發現妳。」

「什麼戲？」

「妳找個夜裡，在四貝勒府裡對皇太極行壓勝之術，故意被發現。」

………

多爾袞從記憶之中回到現實，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與迎春生前的對話，有些無奈，對於她的死，他是有些歉然的。

◆◇◆◇◆

大政殿矗立於汗宮最裡頭，始建於一1.5米高的須彌座台基，周圍護以雕刻細緻的荷花淨瓶石欄杆，殿頂則為八角重簷攢尖式，且滿是黃琉璃瓦，當陽光照射其上時，能見似波光灩瀲般的光輝流淌，很是晶燦耀眼。殿前兩根大柱子上有著兩條蟠龍盤據，堅守崗位一般，復又傲視人間。

大政殿內，努爾哈赤坐在寶座上，看著台階下的皇太極與多爾袞兩個兒子。

雖是汗王，卻有著關心兒子安危，如平民一般的為父情懷。

「休養了些日子，看你精神好多了。」努爾哈赤對皇太極道。

皇太極躬身，「謝汗父關懷，幸太醫診治得當，」他看多爾袞一眼，「又有十四弟與眾位福晉們輪番悉心照料，兒臣才得以好得如此之快。」

努爾哈赤點點頭，十分滿意。「很好，見你兄弟二人如此友愛相敬，本汗心裡十分高興。」

「照顧皇兄本是兒臣分內該做之事。汗父日理萬基，雖擔憂皇兄狀況，然無法親自照料，兒臣本該為汗父分擔憂慮。更何況平日裡皇兄對兒臣十分照顧，此次兒臣終有機會可回報皇兄，怎能不盡心盡力？」多爾袞恭謹道。

努爾哈赤凝視著台階下的兩個兒子，似要看穿他們的心一般。帝王家，能夠真心誠意相待的手足畢竟少之又少。

須臾，他對兩位皇子耳提面命道：「現我大金與南大明形成對峙，未來局勢尚未清明，若要穩固大金局勢，甚至開疆拓土，那麼與大明的對峙甚至是廝殺勢不可免。此時大金正值穩勢拓疆之際，所有人皆應以大局為重，而任何能為大金立下汗馬功勞者，皆乃大金人才，本王皆予看重。」

皇太極與多爾袞立於階下，靜靜聆聽訓示，點頭表示贊同。

「皇太極，」努爾哈赤對他叮囑道：「你年紀比多爾袞大上許多，又早立功勛，多爾袞須承你多方調教，方能成為有謀有勇之士，他日好能儘早為我大金立下彪炳戰功，同時造福百姓。」

「是，兒臣謹遵汗父訓示。」

努爾哈赤點頭，「好了，都下去吧。」

皇太極與多爾袞躬身行禮，齊聲道：「兒臣告退。」兩人退了幾步，便轉身緩步走出大政殿。

◆◇◆◇◆

玉兒寢殿內，皇太極和玉兒正在用晚膳，沉璧則在一旁侍候、布菜、斟酒。

皇太極舉起酒杯，笑對玉兒說：「聽沉璧說，我昏迷期間，妳因西番蓮一事被汗父下令輭禁。玉兒，好在最後終能還妳清白，否則我可要抱憾終生了。來，這杯酒我敬妳。」

玉兒也舉起酒杯，「這些日子多虧姑母為玉兒之事奔走，玉兒才能安然無恙，現下也才能和貝勒爺一起飲酒用膳。這全要謝謝姑母。」

說完，兩人同時仰首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沉璧再為他倆斟酒，邊斟邊笑。「玉福晉服侍貝勒爺可盡心了，服侍貝勒爺的除了大福晉外，就屬玉福晉最是用心、最不辭辛勞。」

玉兒向沉璧使了個眼色道：「妳個奴婢胡亂說話，服侍貝勒爺是出於真心，不是用來邀功的。以後不許胡說。」

「玉福晉可是生氣了？」沉璧噘嘴，「饒了奴婢吧，奴婢這不是替主子邀功，而是心疼主子什麼事都做得真、做得實，卻不顧自個兒身子。」

皇太極心疼地看向玉兒，「以後可不許這樣，我可不捨得。」

玉兒羞赧，「沒有以後，貝勒爺身強體壯，用不著玉兒再這樣侍候著了。」

看著眼前的可人兒，皇太極的心可是輭得如水一般溶溶的了。

沉璧眼尖，看出皇太極的情思，不想再打擾他二人世界。「看來該是奴婢退下的時候了，貝勒爺和玉主子就好好說說話，把這些日子沒說的，在今兒全一起說了吧。奴婢告退。」她笑了笑，躬身退了幾步，轉過身子走出寢殿，將門給帶上。

夜，悄悄地來了，催促著萬物俱歇，也催動著情綣曖曖。

◆◇◆◇◆

皇太極書房內，除一般擺飾的質樸物件以及牆上的字畫外，就屬圖書典籍最多了。喜好漢文化的他在書房中添置許許多多的書，群書簇擁著桌案，若坐於其中，幾乎有著要被淹沒於書海的一種有趣錯覺。皇太極雖武功卓絕，然而長期培養閱讀習性，久於書香薰陶，不著戎裝鎧甲時倒也顯得溫文爾雅。

午間，皇太極用過午善後，便進書房處理一些文書文件。一旁有婢女上茶，還有奴僕隨侍磨墨，他則專心一致地處理書案上的文書。

哲哲偕婢女緩入，恭謹上前。「哲哲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

皇太極抬眼，見是哲哲，便放下手上的毛筆，起身上前。「怎麼來了？還以為妳在休息呢。」